東山,白雪觀。
雪花一片片地飄落,落在白雪觀殘破的院門上。
物換星移。曾經名動天下的白雪劍派也如春日的雪花般,消融不見。
院門前的石階上忽得響起腳步聲。
一個白衣女郎撐著一把白紙傘出現在院門口。
女郎白紗遮臉,只露出一對靈動有光的明眸。她久久注視著觀前殘破的對聯,不發一語。
「白眼看青天,雪落是人間」
美人忽得皺眉,右手不知何時竟握住了一把白玉軟劍。
軟劍在雪地上畫了幾筆。地上現出一首詩。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詩句完成,女子凝望良久,發出一聲長嘆。
當初白雪劍派鼎盛時,酒朋詩侶,焚香論劍,何等快意。而今重回故地,只見昔日廢墟。
故人何在?
「小師妹別來無恙?」
她的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名男子。男人也是一身白衣,看上去四十來歲,眉頭緊皺,眼神說不出的落寞。
「白洛師兄,你怎麼在這裡?」
女子驚訝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男子慘然一笑:「我本無家可歸,除了這裡還能去哪裡?」
「自從天征門滅了本派之後,你去了哪裡?」
「十年來我一直在這裡。」
「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來找我?」
「你已出嫁了,我怎麼能打擾。」
白衣女本來上前了幾步,聽到這話後,便停住了。
「你都知道了?」
男人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苦笑的神色。
「你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跟我回去吧。咱們一起想辦法為本派復仇!」
「復仇,你知道仇人是誰嗎?」
「不就是天征門嗎?」
男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天征門的門主向墨行雖然武功了得,但是他還不是咱們師父的對手。」
「你認為我爹不是他所殺?」
「我看過師父的遺體,他的胸口雖然中了向墨行的炎龍掌,但只有胸口散發熱氣,全身的經脈卻是冰封的。」
「難道......」
「沒錯,他一定是先被霜勁擊殺後,才中的掌。」
「可是這世上能夠練出霜勁的武功,除了咱們白雪劍派的《霜下行》外屈指可數,難道是咱們的人做的?可本派除了你我外,還有倖存者嗎?」
「還有一個。」
「誰?」
「劉安西。」
「他?」
「是的。」
「他不是死了嗎?」
「當初我將眾人屍體掩埋時,沒有找到他的屍體。」
「你確定他還活著?」
「我一直在這裡就是想等他。」
「他會來嗎?」
「他一定會來的。」
「為什麼?」
「因為我還活著。」
「你沒有他的消息嗎?」
「暫時還沒有。」
「你準備等到什麼時候?」
「我已經等了十年,不在乎多等幾天。」
「那麼說你是不跟我走了?」
「抱歉,師妹。我必須等下去。」
「他真的會來?」
「你應該知道他以前跟你一樣很怕鬼。」
「你難道認為他為了心安,總有一天會來這裡?」
「沒錯。」
「可你已經等了十年了。真的有用嗎?」
「只要等待,就一定可以看到希望。」
「我也發動我的手下去找他吧。」
「一年後,如果我沒來找你,你可以向外面傳言說我在這裡。」
「但是如果這樣。萬一把天征門的人招來怎麼辦?我派一些人來保護你吧。」
「你放心,我已將《霜下行》練到了第十三重。只要在雪中,沒有人能殺得死我。」
白衣女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
「沒錯。」
「好的。那我立刻回去。」
「恩。你走吧。」
白衣女不在多說,手一揚,雪中字跡全數消失。她轉身離去。苗條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
男人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指尖飄下一片雪花。
雪花停留在他的指尖,越聚越大。就在這時,雪地忽然傳來一陣顫抖。
他一躍而起,一柄長劍從地下飛出,劍尖竄出一道十丈長的劍氣,直攻他的湧泉穴。
他食指輕輕一彈,指尖的雪花輕輕飛向劍氣。
碰。
長劍竟被彈飛到半空中。
劍尖的劍氣也被凝結為清晰可見的冰凌。
男人看到白衣女又出現在觀門前,不禁搖頭長嘆。
「小師妹,原來真的你。」
白衣女冷冷地看著男人,目光宛如萬古不化的積雪。
「你早知道是我了,不是嗎?」
「劉安西還在嗎?」
「他當然死了。」白衣女冷冷地道,「被我殺死的。」
「你為什麼要殺死師父?」
「師父要將我嫁給你,我又不是他親生的,為什麼要聽他的。」
「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很丟臉是不是?」
「你畢竟不是能夠統領武林的大人物。我跟著你最多只是白雪劍派的掌門夫人。」
「原來你早就投入天征門的懷抱中了嗎?」
「我不會臣服任何人。」
「那麼你是專門來殺我的?」
「你藏的的確很深。這幾年我竟沒有把你找出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想了解真相。我便讓你知道。」
「然後你就讓我死?」
「沒錯。」
風聲大盛,白衣女子全身真氣鼓盪,一掌擊向男人。
男子不退不避,挺身應掌。
白衣女子一掌擊中,倒愕然半分。男人的身軀逐漸冰冷。全身漸漸被白雪堆積。
當她確定他真的死去後,更加惘然。
他為什麼要送死?
風雪像孤魂一樣在白雪觀的廢墟中遊走,將女人的心帶到了過去。
或許愛上一個不值得愛的人,本身就是件要命的事。
但如果你願意,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