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死!」
姜遠憤怒出聲,作勢就要動手。
「姜老,請慢!」
杜京起了身,竭力壓制下心中的怒氣看向了墨梅,道:「墨小姐,杜某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沒有立即對你的奴才動手,但他數次惡言中傷,……。」
「惡言中傷?他哪一句話說錯了?」
墨梅終於忍耐不住,也起得身來,杏目圓睜地看著杜京,「我鄭重地告訴你,他不是什麼奴才,他的身份比你高貴一萬倍!」
「你!」
杜京終於不裝了,氣急敗壞地指著墨梅罵道:「賤女人,你如此維護一個奴才,其中必有文章!
本公子早就看出你們有問題,你果然跟一個下人私通。」
「你血口噴人!」
墨梅氣得臉色漲紅。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突兀在客棧大廳內響起。
杜京的臉上隨即多出了一個通紅的巴掌印,蕭北夢已經站了起來,正緩緩收回巴掌。
「你敢打我?我要滅你全家!」
杜京捂著臉,雙眼圓瞪地盯著蕭北夢,他實在沒有想到,在淄州的地界上,對方已經知曉自己的身份,還敢對自己動手。
而且,方才蕭北夢動手的時候,杜京明明想要反擊和躲閃,但腦袋卻突然有些暈眩,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蕭北夢已經收回了巴掌。
姜遠也沒有料到蕭北夢敢出手,而且還如此的果決和迅速,他想要阻擋卻已經來不及。
他此行前來石門鎮,一來要保護杜京,二來還要幫助杜京抓獲陰兵。
如今,陰兵沒有抓到,杜京卻在自己的面前被人給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這是失職,是天大的失職。
要補救,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斬下蕭北夢的頭顱。
「大膽!找死!」
姜遠暴喝出聲,單手成爪,急速抓向了蕭北夢的脖頸。
墨梅就站在蕭北夢的身邊,但她沒有動,即便是動了,也無濟於事,因為姜遠昨夜能夠一劍逼退陰將,他的實力遠在墨梅之上。
當然,墨梅不是不敢動,是不需要動。
在蕭北夢和杜京起衝突的時候,客棧大廳的客人都避之不及,紛紛退走,但有兩位中年人卻是緩步從二樓下來,坐到了客棧大廳之中,離著蕭北夢等人不遠。
蕭北夢眼看姜遠抓過來,也是一動不動,更是神情不變,眼神淡然地看著姜遠。
眼看著姜遠的手就要抓上蕭北夢的脖頸,只見,身影閃動,姜遠隨之倒飛出去,直接摔在了客棧大廳的角落裡,半天爬不起來。
兩位中年人無聲無息地來到了蕭北夢的身後,一左一右將他護在了中間。
杜京的臉上現出了驚恐之色,嘴巴張得老大,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姜遠乃是五品元修,是杜京的父親杜子騰身邊的護衛,此番特定調撥過來,保護杜京的安全。
但是,五品的姜遠,竟是一個照面就被人給拍飛,兩位中年人的實力,可想而知。
杜京是草包不假,但他絕對不傻,蕭北夢的身邊居然有如此高手在暗中守護,絕非尋常人。
蕭北夢不再理會杜京,他緩緩轉身,抬眼看向了身後的兩位中年人,笑問道:「兩位怎麼稱呼?」
「回稟世子,屬下叫葉興元,他叫廖華峰。」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向著蕭北夢行了一禮。
另外那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沒有說話,也向著蕭北夢行禮。
「世子?」
杜京的臉色更白了,他知道,自己這回算是踢到鐵板上了。
蕭北夢連連擺手,「兩位可千萬不要在我的面前稱屬下,我承受不起,天順青雀可只有陛下才能指揮得動。」
葉興元和廖華峰臉色一變,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經被蕭北夢給道破。
「天順青雀!」
杜京的臉色已經是慘白一片,已經看不到半絲的血色。
天順青雀,監察天下,監察百官,乃是天順皇帝姬無相親手打造一支武裝力量,只聽命於姬無相。
「世子大人,杜京有眼無珠了,衝撞了世子,還望世子大人大量,饒恕杜京一回。」
杜京當即雙膝跪地,一邊向蕭北夢求饒,一邊用巴掌啪啪地扇著自己的臉。
天順皇朝之中,能夠被稱為世子的人不少,但能夠有資格被青雀暗中的保護的世子,絕對不會超過雙手之數。
杜京很清楚,被青雀保護的蕭北夢,即便是他的父親,淄州州牧杜子騰也惹不起。
「兩位,這是杜子騰的兒子,他竟然敢辱罵本世子,辱罵本世子的侍女,還揚言要滅了本世子全家。你們覺得,此事,本世子該如何處置呢?」蕭北夢不理會杜京,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做出思考的表情。
葉興元和廖華峰臉色微變,沒敢接話。這個時候若是說錯了話,可是要付出極大代價的。
「兩位不給點建議麼?」蕭北夢繼續問道。
「世子,我們的任務只是保護你的安全。至於其他的事情,世子一人拿主意便可。」葉興元低頭拱手。
「既然兩位不給意見,那本世子就自己拿主意了。」
蕭北夢微微一笑,道:「兩位,杜京說要滅我全家,這句話,我就不傳給蕭風烈了,不然,肯定又要給陛下添亂。
但此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本世子要走一趟淄州州牧府,向杜子騰要一個說法。
我的安全,就拜託兩位了。」
葉興元和廖華峰聞言,俱是臉色難看,但卻不敢開口回應,生怕惹禍上身。
杜京聽到蕭風烈三字,馬上知曉了蕭北夢的身份,當即渾身像是被抽光了精氣神,癱坐在了地上。
「小杜啊,還坐地上做什麼呢?本世子要去你家做客,你趕緊到前頭帶路去啊!」蕭北夢終於拿正眼看向了杜京,面帶淺笑。
杜京渾身一顫,連忙從地上起身,三步化作兩步地出了客棧大廳,急忙準備車駕去了。
姜遠也掙扎著起身,滿臉蒼白之色地跟在了杜京的身後。
片刻之後,兩駕馬車和兩位騎士緩緩地出了石門鎮大客棧。
走在前頭的馬車上,坐著杜京和姜遠,趕車的是淄州州牧府的一名護衛。
蕭北夢仍舊趕著車,跟在杜京和姜遠的身後。
葉興元和廖華峰已經現了行跡,就不再隱藏,騎著馬,跟在了蕭北夢的馬車後面,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既能保證蕭北夢的安全,又給到蕭北夢足夠的空間。
兩人也曾開口,要替蕭北夢趕車,但卻被蕭北夢給拒絕了。
隊伍出了客棧,蕭北夢卻是把馬車給停了下來。
察覺到蕭北夢停下,杜京也連忙將馬車給停了下來,並下了馬車,快步跑到蕭北夢的身前,小心翼翼地問道:「蕭世子,您有什麼吩咐?」
「你爹的官大,還是蕭風烈的官大?」蕭北夢輕聲問道。
「當然是南寒王!」杜京毫不猶豫地回應。
「那是我的身份高貴,還是你的身份高貴?」蕭北夢接著問道。
「那自然是蕭世子,我給您提鞋都不配。」杜京的臉上擠滿了笑容,心中卻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蕭北夢要做什麼。
對於蕭北夢的名頭,杜京如雷貫耳,知曉蕭北夢有一個喜好,那就是修理太安城裡那些王公重臣的後輩子嗣。
「既然都不配給本世子提鞋,本世子在這裡駕車,你能老神在在地坐在馬車裡?」蕭北夢的嘴角微微上翹起來。
杜京臉色一白,連忙說道:「蕭世子,您進馬車,我來給您駕車。」
「給本世子駕車就免了,你好歹也是杜州牧家的公子,本世子自然是給杜州牧留幾分顏面。」
蕭北夢抬眼看向了前面的馬車,道:「把那馬車給卸了,你們都騎著馬在前頭領路。」
杜京不敢有半分的猶豫,向著蕭北夢一哈腰,連忙去到了前面,和駕車的護衛一起,三下五除二地將馬車卸了下來,而後與姜遠一起,三人翻身上馬,去到了前頭引路。
隊伍再次啟動,不一刻便出了石門鎮。
「公子,你方才是故意的,故意激怒杜京?」墨梅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墨梅,看破不說破。想要知道原因,你得有耐心。」蕭北夢微微一笑,不再理會墨梅,專心趕車。
當蕭北夢駕車遠離石門鎮後,石門鎮大客棧的夥計們才戰戰兢兢地從客棧出來,得知馬車出鎮,才長出一口氣,心有餘悸。
他們現在已經知曉了蕭北夢和杜京的身份,這兩個人,無論哪一個在客棧當中有個意外,石門鎮大客棧都會有滅頂之災。
很快,一個消息在天順傳開:蕭北夢在石門鎮掌摑淄州州牧的兒子杜京。
青雀跟在蕭北夢的身邊,姬無相自然是太安城第一個收到消息的人。
當黑衣人將消息帶到御書房,姬無相放下了手中的奏摺,沉聲道:
「給杜子騰帶話,無論如何,蕭北夢都得毫髮無損地到達聖城。之後,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朕不過問。」
……
甘淄城是淄州的中心之城,淄州州牧的府邸,就在甘淄城中。
淄州州牧杜子騰最近牙疼,上火了,而且這火還發不出來,得悶在肚子裡燒,不牙疼才怪。
杜京被蕭北夢掌摑的消息傳到甘淄城,杜子騰當即火冒三丈,就欲點齊高手去往石門鎮,要替自己的兒子找回場子。
南寒軍雖強,但杜子騰卻是不怕,淄州離著南寒十萬八千里,中間還隔著一個太安城。蕭風烈要夠著淄州,先得把太安城給拿下。
更何況,杜子騰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年也是驍勇善戰的悍將,為姬氏皇族立下過赫赫功勞,備受姬無相器重。
不然,他也不會成為淄州州牧。
淄州在天順各州之中雖算不上大,但卻緊鄰聖城,是天順皇朝去往聖城的門戶,戰略位置極為重要。
杜子騰乃是行伍出身,脾氣自然不會太好,也很好面子。
若是其他的事情,衝著蕭風烈的面子,杜子騰還能忍一忍。
但是,有言道:打狗還得看主人。更何況,蕭北夢打的還是他的兒子。
只是,杜子騰剛剛點齊人手,姬無相的口諭便到了。
因為牙疼,杜子騰最近的脾氣特別大,動不動就會罵人發火,以至於州牧府的人只要無事稟報,都會遠遠地避開杜子騰,生怕挨罵甚至挨打。
臉膛寬闊,身體敦實的杜子騰此刻正在府內的荷塘邊剝蓮子吃,蓮子有清火的功效,能治牙疼。
「老爺。」
州牧府的管家畏畏縮縮地走了過來。
他已經來了第三次了,但前兩次杜子騰都沒有理會他。
「有事說事。」杜子騰連頭也沒抬,聲音中明顯帶著火氣。
「蕭北夢到了。」管家聲音顫抖地回應。
「到哪了?」杜子騰一把將手中的蓮子扔進了荷塘,砸得塘水撲通直響。
「老爺,他們應該已經進城了。」管家連聲回應。
「狗奴才,都進城了,現在才來告訴我!」杜子騰猛然從椅子裡起身,一腳把管家踹翻在地,大袖一揮,疾步離去了。
甘淄城之中,此刻熱鬧非凡,通往州牧府的大道兩邊,早已擠滿了人,大家都伸著腦袋、踮著腳看著一駕馬車。
馬車的前方,有三騎引路,杜京,姜遠和州牧府的護衛。
杜京此際臉皮羞紅,低埋著腦袋,已經沒有了半分之前行走在甘淄城的傲氣和跋扈。
馬車後面十丈的位置,有兩騎不緊不慢地跟著,正是天順青雀,葉興元和廖華峰。
人們聚攏在一起,自然是想看一看蕭北夢。天順第一紈絝的名頭,還是有幾分吸引力的。
他們以為蕭北夢在馬車裡,一個個極盡目力,透過馬車的縫隙往裡瞧,希望能夠見識到蕭北夢的真容。
卻不料想,蕭北夢此際正坐在車轅上,兢兢業業地趕著馬車。
「蕭世子,甘淄城歡迎你!」
「蕭世子,能否現身一見,你考入學宮,替我們紈絝正名,乃是我輩的偶像楷模!」
「蕭世子,你在甘淄城會呆幾天?若是時間夠充裕,我張德全願意為你鞍前馬後,只要世子替我引薦一下花魁董小宛。」
……
看不清馬車內情形,有人終於按捺不住,不願白跑一趟,朝著馬車大聲呼喊。
這一喊,甘淄城的大街便沸騰起來,到處都有人喊蕭世子。
蕭北夢有些詫異,他沒有料到,自己在甘淄城居然還有如此大的名氣。
但是,他卻不知道,如果僅僅是天順第一紈絝的名頭,他來到甘淄城,還遠遠引不起如此大的轟動。
之所以如此,還有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他通過學宮的考核,成為了聖城學宮的弟子;
第二,他離開太安城之時,董小宛親自為其開嗓送行,並寫下一首《送世子》。如今,《送世子》這首曲子已經在天順各處流傳;
第三,這裡是甘淄城,是杜家的天下。如今,杜家二公子杜京沒了以往的傲氣,垂頭喪氣地在前頭給蕭北夢領路,連頭也不敢抬。
杜京在甘淄城,那絕對是橫行無忌的主,在甘淄城,誰見了他不得矮三分。
平日裡,杜京欺男霸女的事情可沒少干。如今他碰上克星,吃了癟,誰都不想錯過這場好戲。
離著州牧府還有一里左右的路程,在前頭引路的杜京突兀抬起頭了,臉上現出了狂喜之色。
前方,有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震得街面震顫不停,數百名全身披掛的騎兵疾馳而來,一個個殺氣騰騰。
圍攏在馬車周圍的人看到這個架勢,哪裡還敢停留,齊齊一鬨而散。
方才還擁擠不堪的街道,不到三息的時間,立馬空蕩蕩起來,只留下了蕭北夢一行人。
數百鐵騎沖將過來,將馬車以及葉興元和廖華峰給團團圍了起來。
隨之,有一人策馬而來,他臉膛寬闊,身材敦實,正是杜子騰。
「父親!」
杜京把話說完,雙眼之中已經有淚水在打轉。
「滾回去,丟人現眼!」
杜子騰冷哼出聲。
杜京嚇得渾身一顫,連忙驅動身下的馬匹,快速離去。
「主人,姜遠無能,請主人責罰!」
姜遠從馬上跳下來,朝著杜子騰單膝跪地,頭顱深埋。
他身邊的那名州牧府的護衛也連忙下馬,跟著半跪在地上。
「沒用的東西,你還有臉活著!」
杜子騰憤怒出聲,手中的馬鞭呼嘯而出,如同一條毒蛇一般,不斷地鞭笞著姜遠,一連抽出數十鞭才停了下來。
姜遠半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更不敢用元力護體。
鞭停之後,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抽爛,渾身上下儘是流血的鞭痕,慘不忍睹。
姜遠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但卻緊咬著牙關,不敢哼出聲,生怕迎來更慘烈的毒打。
抽完姜遠,杜子騰沒有忘記他身邊的那名州牧府的護衛,一頓鞭笞之後,護衛也是皮開肉綻,傷痕累累。
「滾!」
杜子騰收起了馬鞭,冷哼出聲。
姜遠和護衛如蒙大赦,連忙起身,忍住傷痛,疾步向著州牧府奔去。
「蕭世子,你的架子還真不小,是要杜某請你從馬車裡出來麼?」杜子騰抬眼越過蕭北夢,看向了他身後車門緊閉的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