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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怕死

2025-01-05 09:09:08 作者: 高粱河車神
  第206章 怕死

  主將帶著牙兵斷後,這一個舉動又是讓一眾收拾戰場撤退的梁軍士卒格外的感動。

  看看咱劉大將軍,打仗的時候沖在最前面,撤退的時候落在最後面替我們這幫兵殿後,有這樣的大將軍嗎?拿啥報答咱劉大將軍?

  天空繼續飛雪,夜幕降臨。劉絳回到營壘,一眾武將全都在在等候。

  不少人都掛了彩,都有大戰之後還活著的慶幸感。

  劉絳見到眾人笑了笑,往後看著人群後面的王雄傑道:「雄傑,你父親遺體現在何處?帶我過去。」

  面上滿是悲戚的王雄傑當時就泣不成聲,「請大將軍隨我來。」隨後引著人去個營壘後面。

  劉絳來到這邊,把頭上的兜鑒摘下,交給旁邊的韓桃芳,然後來到王歸北身前,命人取水,幫他整理了遺容。

  隨後起身道:「我四年前,我初任豫州刺史,你父率部來投,他跟我說,想要給這數千家尋條活路...此後數年,大小戰事,無不登陳陷陣,身先士卒,你父今日陣歿於部山,乃是為國盡忠,我必上奏陛下,為他請封!」

  王雄傑直接伏拜於地,號泣道:「多謝大將軍。」

  「你父既然為你起名雄傑,就是要你做英雄做豪傑,先人已故,你要繼承他的志向!」

  「是,大將軍教誨末將不敢忘。」

  「我命你權折衝郎將,統轄你父部眾,你當得起這個重擔嗎?」

  「當得起,多謝大將軍栽培。」

  王雄傑當即高聲應道,心中更是感激,

  他父親亡故之後,如果劉絳不替他張目,統率部眾的機會未必會是他,有可能是他的族中叔父。

  而劉絳直接明確他的職位,命他統率父親部眾,也就是給他背書。

  雖然說權折衝郎將只是代理的意思,但大將軍只要上奏朝堂那不就是走個流程的事?

  隨後劉絳又命眾人各自歸營,整肅兵馬,救治傷兵,清點戰損和繳獲,同時要把此時大軍有多少能戰之土呈報上來。

  他作為主將一定要心中有數,雖然有個大略的估算,但還是需要精確一點。

  才能知道明天這仗該怎麼打,以及如何安排宿營。

  等到具體數字呈報過來之後劉絳看了是觸目驚心啊,這個心疼啊。

  淮北左營,能戰之士還有兩千一百二十人,淮南右營有一千五百八十四人,

  譙州營還剩一千三百可戰之兵,楚州營一千八百餘,鐘山軍有九百餘,騎兵都折損了數十個,牙兵還剩下三百六十人。

  其餘的重傷的在這種冰天雪地之下,很難活下去...對此劉絳也沒什麼辦法,

  只能盡人事而已。

  算了一下,這幾日的血戰,他帶來的一萬五千精銳,差不多折損了三分之一這特麼都是精銳啊...這都是他的家底啊..,

  真是心疼又肉疼。

  而作為他此戰的對手,此時段安平正跪在段法興的大帳內,嚎陶哭泣,「此戰損兵折將,今日還被劉奴逆戰,蕩寇將軍孫岱臨陣被殺,東南兩線損兵折將萬餘人...西面也有頗多戰損....」

  段法興只覺得腦袋嗡的,給你八萬人攻營,現在北部那邊一個營壘都沒占領,死傷兩萬多...還折了一個大將...孫岱他是知道的,以勇力著稱,善弓馬,


  屢有戰功,今天卻被當場斬殺。這對士氣的打擊是非常大的!

  並且光是今天一天,死傷加上被俘就超過了一萬兩千人...大多數還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兵。這已經是一場很大的軍事失敗了。

  這讓他怎麼能不氣悶?當場就想讓人將這段安平推出去斬首示眾。

  可最後還是忍耐下來,畢竟這是他親侄子,還是他長兄的獨苗。就這麼砍了也不是個事,於是揮揮手,示意他出去吧。

  他原本也沒想著三天就能攻破北部,但沒攻下來是一回事,損失如此巨大,

  其中還有大量的精銳,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今天甚至可以說是一場潰敗了,梁軍光是斬首就差不多萬級。八萬大軍現在還有潰逃在外面沒有歸建的,怎麼就打成這個樣子了?

  並且攻打北部造成的潰敗甚至還會影響全軍士氣!就北部大營外面是戶橫遍野,旗幟甲冑被丟棄的滿地都是。

  這一點甚至洛陽城頭上都能看得到。趙軍上下更是看的真切。

  念及於此,段法興甚至生出一些退兵的想法。

  可作為他重新執掌朝政軍權的第一仗,就這麼收尾,也未免有些難看.:.如何體面結束這場戰役,成了段法興的最新想法。

  雖然崔長略所提議的,派騎兵襲擾中原腹地已經在做了,但就洛陽戰場的局勢來看,只要李峻穩住不急著出兵,梁軍就立於不敗之地。

  就今天戰事打到這麼慘烈的情況下,洛陽梁軍都沒有動靜,剩下的時間裡,

  梁軍更不會隨意出兵了。

  現在馬上就要年末了,最多還有二十天時間。一月中旬左右大軍就必須撤兵了.

  北部這塊骨頭已經證實了啃不動,只能寄希望於洛陽早日出兵,不然無功而返都是奢望。

  入了夜,這最長的一日終於過去了,雙方在付出巨大傷亡之後,局勢貌似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劉絳把幾個統軍還有重要幕僚叫來大帳里,商議著接下來防禦的重點,以及各營暫時需要收縮的布置。

  因為大量的精銳戰死,兵力銳減三分之一,防禦圈不可能保持不動,一定要收縮兵力。

  不然面對廣闊的陣線,如果己方兵力不足,厚度不夠,就很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

  雖然是大勝,但眾人卻都笑不出來,劉絳看著眾人都哭喪著臉道:「這仗無論如何,是我們贏了,都不必如此沮喪...」

  「今日趙軍大潰,我軍俘斬萬餘,想必明日趙軍恐怕會暫且休戰,或者另外調集隊伍進攻北部,外圍的六座營壘,全部放棄,各部收縮進入第二道長圍之後的營壘...」

  做完了部署調整之後,劉絳又命人端上飯食來,與眾人一同用餐,嘆息道:「我知道各位都是心疼魔下兒郎,我又何嘗不為此痛心?但這仗總要有人打,不把北趙消滅,他們隨時都會惦記著中原,你們或許能安老榻上,後輩呢?」

  曹虎道:「大將軍所言末將深以為然,俘虜如今雖然退居河北,但時刻都在想著南下中原。如今隨同大將軍於部山大破北虜,此乃光宗耀祖之事。」

  劉絳道:「光宗耀祖的事先不說,只要這仗打完了,我劉大紅還在,以各位之功,封侯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封侯?眾人一聽紛紛有些意動,這可是封侯啊!

  大梁的封爵制度,大致上承襲前朝楚,但多了國公的爵位,而楚雖然承晉,

  但做了許多的改動,例如廢除了一大堆開國公,開國侯,開國伯之列的爵位。

  梁朝開國之後,就變成了親王、郡王、縣王、國公、郡公、縣公、縣侯、縣伯、縣子、縣男、鄉男十一等爵位制度。

  但即便是本朝最低的縣侯,也是第五等爵位了,上面只有封公了。至於封王那是只有宗室才有的待遇,且目前來說,親王也就是一字的王號,只有南下歸附的北趙宗室,趙王段千士一個人。

  其餘如李峻這種皇子,又有軍功加持的,也只是郡王。

  封侯對他們這些出身一般的武夫來說,誘惑很大。

  不過劉絳還真不是跟他們畫餅,就沖這仗的戰果,這三天殺的戶橫遍野,血流成河,趙軍的死傷絕對超過兩萬人,就沖這個,這幫統軍將軍還封不了個侯爵?

  義父老人家可從來不是個吝嗇的人,那是出了名的大方。

  眾人興致也高了一些,用完飯曹虎和王其彪、趙檀以及幾個幕僚各自離去了。周達和老胡、魏蘭因,還有韓桃芳四個人留下了,作為最早的班底,還差一個趙夜叉。

  「今天這仗真他娘的兇險啊,我差點以為要敗了。」都是自己人以後周達說話也放開了,起身直接從劉絳的床底下取出酒來,自斟自飲了一碗。

  隨後又給幾人倒上酒,長出一口氣。

  王仲威也從外面進來,哪知道老胡一見他就道:「這些年頂數小二日子逍遙快活,還特娘娶了個郡主,戰場都沒上過!」

  幾人聞言都是一樂,王仲威卻笑著道:「胡大叔,你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我要是有你的本事,我也想上陣殺敵啊,咱不是沒有啊..:」

  周達聽了這話直接起身踢了他一腳,「沒本事還好意思說話?你看大紅,自從投軍開始,每日都要打熬身體,操練器械,你有這毅力,就能一點本事練不出來?只能當個典簽?」

  王仲威卻道:「我?當個典簽都是大紅照看我!我要是有他的本事,今天說不定大將軍就是我了。」

  劉絳聞言也大笑道:「那你可不夠,我這本事也稀鬆平常,能當大將軍,主要靠運氣。」

  「哈哈哈哈哈。」

  眾人聞言都笑作一團,好像回到了七年前的建郵。

  沉默著喝酒不說話的韓桃芳卻暗自感嘆道,大將軍之所以是大將軍,這就是命啊。

  天下還有幾個人有大將軍這際遇?

  武力過人,行事果決,善治軍伍,還能遇貴人。

  不過說過笑過之後,王仲威卻突然一本正經道:「周大兄和胡大叔都是看著我長大的,魏兄和韓將軍咱們也是相識多年了,我原本只是一個小家奴啊,整日受人欺凌,若不是命好,跟著大紅哪能到今天?升官發財娶郡主,八年前,我是想都不敢想啊,我這個人呢沒什麼本事,但我知道我能有今天,全都是因為我認識了劉大紅,咱劉大將軍。」

  劉絳聽到這突然抬起頭,還有些說異,這是要說啥。怎麼還感慨上了?憶苦思甜啊?還是吃水不忘挖井人?

  王仲威繼續道:「周大哥,你之前只是陸家的廚工是吧?胡大叔餵了二十年馬,魏兄和韓兄我不知道,但咱們在這七年之間,也都功成名就了吧?特別你們這些有本事的,馬上封侯,更是指日可待!」


  「但當初要沒了劉大紅帶著咱們投入北軍魔下,我們都是什麼啊?誰又認得我們是誰?」

  「但今天不一樣了,大紅,你是大將軍了,咱們這些人,還有遠在楚州的,,

  濟安,太平,德威...你現在不一樣了,不能再如往日那般不顧性命,身先士卒了.」

  「是,今天形勢危急,但我不信你不親自上陣咱們就一定輸了!大紅,我後半輩子榮華富貴還指望你呢,你可一定要保重啊!」

  這話其實王仲威不說,周達也是要說的,說完了之後眾人全都看著劉絳。

  劉絳卻也沒生氣,反而想了想之後很認真的道:「今天這場仗,我確實有些冒進,小二說的也是,但重新選一次,我還是得干!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現在也有家有業,有妻有子,不用你們說,這榮華富貴我還沒享用夠呢,不過身武人,有時候越是不敢拼命,就死的越快,小二,不是我笑話你,這個道理你真不懂,你沒上過陣...但我知道,你是惦記我,是好心,更是好意,沒說的,這碗酒咱一塊喝了。」

  說罷,舉起酒碗與幾人一起飲了。

  劉絳放下酒碗,又看著眾人道:「放心,我劉大紅命硬著呢,又不是每戰都要逞能自己沖,要不是形勢緊張...咱們兄弟幾個,認識最少也有七年了,其實不瞞你們說啊,我這人啊,最怕死了!」

  這話一說完,眾人看他的眼神那叫一個精彩。

  周達和王仲威有些發愣,老胡直接笑了,韓桃芳依舊沉默不言語,魏蘭因則低著頭不知道在想啥。

  劉絳則又倒了一碗酒,自己灌了下去,然後拍著桌子道:「跟你們說真的,

  我這人,最怕死,所以誰想要殺我的,我特麼一定得把他弄死!」

  周達卻突然笑了一下,因為他想起崇寧元年的那天夜裡,餓了幾天的劉大紅跑進廚房找吃的,吃飽喝足之後,沒想著跑,拎著斧子就出去了。

  此時此刻,彼時彼刻,人好像不是那個人了,又好像沒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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