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溫馨照常和厲擎蒼一起吃了早飯,收拾完去家政公司。
剛到家政公司,就看到趙佩佩站在那裡。
溫馨腳步一頓,自從上次子皓出車禍,趙佩佩卻不管不顧,她就對趙佩佩有些不滿了。
但子皓一邊不喜歡趙佩佩,一邊又別有用心的娶了人家,溫馨也覺得這事做的挺不對的。
所以她現在看到趙佩佩,心情很複雜。
趙佩佩看到溫馨,沉著臉道,「你們母子倆真瀟灑啊,老的揮霍無度去吃那麼貴的日料,小的好幾天見不到人影,不知道野哪兒去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你們母子倆沒一個好東西!」
「佩佩,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當自己孩子,有話好好說行嗎?」溫馨耐著性子對她道,「昨天我是去吃日料了,可我覺得,偶爾出去吃一頓,在承受能力之內的花銷,沒必要受到你這麼大的譴責吧?」
「承受能力範圍之內?」趙佩佩冷笑道,「你是真不知道那家日料店有多貴還是在我面前裝呢?我知道你有錢,可不知道你這麼有錢,幾千塊錢一位的店你說進就進,怎麼,日子不過了?兒子孫子不要了?你現在把錢都花光了,一點都不替他們考慮考慮?」
溫馨一愣,隨即反駁道,「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去的是幾十塊錢一位的餐廳,而且那些生肉我也吃不習慣,以後不可能再去了。」
趙佩佩覺得她就是在撒謊,也懶得跟她爭辯了,她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楊子皓。
「你知道你兒子去哪了嗎?」趙佩佩語氣很差的質問道,「他身上帶著公司幾百萬的訂單,從昨天就聯繫不到人了,你知道我爸有多生氣嗎?還有公司也因為他的消失亂成一團!你要是知道他的下落趕緊告訴我!」
溫馨一聽這話,頓時愣住了,「子皓消失了?我不知道啊,你不喜歡我和子皓聯絡,我平常都不會主動聯繫他的,他……他帶著訂單走了?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啊?」
趙佩佩沒好氣的道,「能有什麼誤會?他身上帶著的訂單合同全都是老客戶的,誰知道他是不是想把我爸的客戶撬走,自己單幹啊!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看他接不接!」
溫馨聽了這話,心裡也忐忑起來,她覺得自己教出來的孩子應該不至於做這種事,但又心裡沒譜,所以便按照趙佩佩說的,拿出手機來,給楊子皓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聽。
溫馨有些擔憂,「子皓不會出什麼事了吧?他消失之前做什麼去了?」
趙佩佩冷哼一聲,「他能出什麼事?我看就是卷著我們家客戶跑了!枉我爸那麼信任他!」
「要是楊子皓真另起爐灶搶我們趙家的生意,我不會放過你的,他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除非他不要你這個媽了!」
趙佩佩看溫馨也聯繫不上楊子皓,懶得跟她再多說,扔下狠話就走了。
溫馨則心不在焉的去工作,她怕子皓真的做出這種沒道德的事,又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可依舊沒有人接聽。
她也沒辦法,只能安慰自己,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與此同時。
外省的某處鄉下,楊子皓看著母親的來電一遍一遍的響起,但始終沒接。
他大概猜的到母親為什麼給他打電話,因為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裡,他的岳父岳母,還有妻子輪番給他打電話。
他是在展會上找機會跑出來見王陸叔叔的,展會上籤的幾個大單子,無論是客戶聯繫方式還是訂單合同,全都在他身上,他突然消失,他們肯定著急,說不定已經懷疑他了。
他本來的計劃是,抽出三四個小時的時間過來見王陸叔叔,及時回去,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立即給趙德光打電話,打消趙德光的懷疑,不然他後面的計劃會變得很麻煩。
可是之前和王陸叔叔聊天,他得知了一個巨大的秘密。
當年父親的死果然有蹊蹺。
所謂的意外事故,其實根本不是真正的意外,而是人為。
這個消息印證了他一直以來的懷疑。
他以前也一直以為父親的死是意外,就像母親說的那樣。
可是十六歲那年,他意外接到了一通電話。
那通電話是他替母親接的,那時候他都沒有自己的手機,母親在外面幹活,手機在臥室里放著,他聽到鈴聲跑過去,叫了幾聲母親,母親都沒有聽到。
他就自己接起來了。
他至今都永遠記得,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不知道有沒有經過處理,他只覺得那聲音蒼老嘶啞,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特別難聽,光是聲音就讓人不寒而慄。
那個女人說,「你是叫溫馨嗎?」
她沒等楊子皓回答,就自顧自的接著道,「拿著你丈夫的買命錢,花的可還安心?害死他的兇手逍遙法外,吃香的喝辣的,你的丈夫卻失去了生命,你失去了男人,你的孩子失去了父親,夜深人靜的時候,你睡得著嗎?」
那時候,年僅十六,已經決定以後學醫的楊子皓,被拽入了大人的世界,這個可怕的世界對一無所有的人並不友好。
他那段時間瘋了一樣跟母親套話,翻找父親留下的痕跡,可是最終失望的發現,母親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父親留下的痕跡也找不到絲毫有用的線索。
他不知道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有什麼目的,甚至不確定那女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尋找那個真相。
可有些懷疑在心裡生根發芽,那是他的親生父親,如果連他都不能還父親一個公道,這世界上還有誰能心疼那個辛苦一輩子的男人?
兩年後,他參加高考,考出來了七百多分的好成績。
他憑藉這個成績進入了top2的大學,卻沒有去學分數線最高的法學醫學金融學,反而去學了企業管理。
因為他通過自己為數不多的手段,查到了當初父親出事的那個單位,就是趙德光在負責的。
那時候房地產行業如日中天,趙家做工程賺到了第一桶金,之後就開始拉工程隊,父親就是後面跟著趙德光乾的許多人之中的一個。
他從十八歲那一年,就定好了以後的人生路。
讀企業管理,接近趙德光的女兒,做趙家的上門女婿,查清父親死亡的真相。
只是那些事已經過去了十幾年,掩埋在時間長河裡,他想要不驚動趙家人查證據,太難了,太慢了。
一直查到現在,他也只是在趙家曾經的帳單上,發現了父親確實給趙德光幹活的證據,但是趙德光的帳目做的很漂亮,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楊子皓沒有辦法,這才向外尋求幫助,藉口懷念父親,讓母親把父親的遺物都翻出來,得到了父親以前的電話簿,開始聯繫父親以前的那些老工友。
卻也只聯繫到了一個王陸叔叔。
他昨天晚上見到的王陸叔叔,王陸叔叔是個瘸了腿的老人,在鄉下種了點地,家裡養著幾隻雞鴨,小院子破破爛爛的。
王陸叔叔的妻子早就去世了,兒子兒媳帶著孩子常年生活在工作地,他就常年一個人在鄉下生活。
楊子皓原本沒打算暴露自己的目的,只想以故人之子的名義,跟王陸叔叔打聽一些關於父親的事,旁敲側擊的看看有沒有疑點。
可他沒想到,王陸叔叔聽完他的來意之後,當場就哭了。
「十幾年啊,十幾年了,我做夢也沒想到,還能看到良義的血脈!」王陸叔叔抱著他,哭的涕淚橫流,「好孩子,你是個好孩子,好好努力,學本事,以後站穩腳跟,給你爸報仇!」
良義是父親的名字,楊良義。
楊子皓詢問王陸叔叔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王陸叔叔說,「當年你父親死的蹊蹺,我們大傢伙都知道,他平常做事最仔細了,每次攀爬的時候都會繫上安全帶,怎麼可能會沒系安全帶就墜樓身亡?而且墜樓的時候,工地都沒有開工呢,他幹的哪門子活啊。
可上面輕易就定了性,我們這群人,除了那個趙慶,跟你爸關係好,鬧過一場,最後被趕出了工地,其他的人見到他的下場,誰也不敢再多嘴了。」
王陸叔叔拉著他的手,用力的抓著,「孩子,你別怪我們,那時候你們母子孤兒寡母的,誰敢告訴你們啊,橫豎良義人都沒了,你們能拿到一筆賠償金,把日子先過下去才是真的。」
楊子皓問,「你有別的工友的聯繫方式嗎?」
王陸叔叔搖頭道,「沒有了,早就沒有聯繫了。」
雖然猜測了這麼久,可當得知自己真的猜中了真相,父親的死真的另有蹊蹺的時候,楊子皓還是有些崩潰了。
他冷靜不下來,手不受控制的發抖,那是一條命啊,他的背後是一個家庭,他不只是他自己啊,到底是誰,對父親下了狠手?
什麼樣的仇怨,讓對方下這樣的狠手?
他和母親孤兒寡母,這些年怎麼過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而這些苦難,原本他和母親是不用受的啊!
他冷靜不下來,怕當晚回去會被趙家人看出端倪,所以就在王陸叔叔家住了一晚。
他現在懷疑趙德光,可是趙德光那時候手裡十幾個工程隊,父親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小工,他又覺得懷疑趙德光是沒有理由的。
冷靜下來之前,他誰的電話都不敢接,怕一開口就暴露了情緒。
王陸從外面割草回來,看到楊子皓還坐在雞窩前,早上自己走的時候什麼樣,現在就還什麼樣,他心裡一陣酸澀。
這孩子,是個苦命人。
顫巍巍的把背上的草簍放下來,王陸走到楊子皓身邊,嘆了口氣,「孩子,早飯還沒吃吧?去洗洗手,先吃點東西。」
楊子皓抬頭,露出習慣性的微笑,「謝謝王叔,我不餓。」
王陸在他對面的磚頭上坐下來,嘆息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仇人還沒伏法呢,你先把自己餓壞了就太不值了,還有那麼多事等著你去做,你要就此頹廢下去,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楊子皓眼中逐漸閃現出一絲倔強的光,「不可能。」
王陸叔叔說的對,他還要查出父親死亡的真相,還要讓害人的兇手殺人償命,還要保護母親,他有那麼多事要做,他沒資格頹廢。
楊子皓站了起來,對王陸深深地鞠了一躬,「王叔,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該回去了。」
王陸沒有多留他,「走吧,好好的,路很長,慢一點也沒關係。」
楊子皓鄭重其事的點頭,「我記住了,王叔。」
這次收穫,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確定了父親死亡另有蹊蹺,卻依舊沒有證據,甚至連懷疑的方向也沒有。
他還得回到趙家,查一下趙家當初的事。
楊子皓對自己心狠手辣,他直接把手機格式化之後,扔進了垃圾桶里。
然後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了個電話卡,又去手機店買了個新手機。
坐上回榕城的高鐵之後,他憑藉著背下來的趙佩佩的手機號,給趙佩佩打了過去。
趙家人有些難纏,不過幸好都不聰明,還算好應付。
溫馨直到下班之後,才接到了楊子皓的電話。
楊子皓跟她解釋自己急性腸胃炎去醫院,手機丟了,在醫院掛了一天水的事,溫馨一聽就當真了,擔憂不已,聽楊子皓說現在沒事了才放心下來。
掛了電話,溫馨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正好許諾說最近長時間加班終於結束,晚上要過來,溫馨特意去菜市場買了一堆食材,準備晚上做一頓好的給許諾補補。
沒想到許諾是帶著朋友來的,她那個朋友自然就是周芷儀。
許諾已經配了鑰匙,直接開門進來,一進門正好就聽到溫馨在指使厲擎蒼削蘿蔔皮。
許諾發現他們倆相處的越來越親密隨意,自然是很開心,一轉頭看到周芷儀表情奇怪,不解的問,「芷儀,你怎麼了?」
周芷儀慌忙回身,勉強笑著道,「沒事——」
她頓了頓,終究是沒忍住,問許諾,「你爸在家裡經常這樣幹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