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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假亦真時真亦假

2024-12-04 07:02:54 作者: 葡萄果醋
  第71章 假亦真時真亦假

  嘩啦啦啦啦—··—·

  漆黑的天空,下著漆黑的雨。

  巨大的城堡公主,和把半截畫筆捧在心口的乾屍,都向著卓群深深鞠躬。

  甚至它們的身體,還有些許顫抖。

  卓群坐在椅子上,只是捧著茶杯,看向落地窗。

  「一起看看吧。」

  兩隻鬼轉過身去,看到落地窗上,浮現一副副詭異的畫面。

  首先是泡在水中的長髮女鬼,女鬼的頭髮扇開,一具又一具浮屍,就躺在這扇開的頭髮上。

  浮屍中摻雜著的活人,躺在那裡,泡著黑綠的臭水,躺著飄動的髮絲,竟是滿臉幸福,眯眼沉醉,比浮屍還要自得。

  卓群皺皺眉頭。

  「這老東西,是個真變態啊!」

  兩隻鬼愣了片刻,連忙跟著點頭。

  落地窗畫面再變,出現馬車中的場景,出現泰克西對著座椅上滿臉流血的皇帝,正在鼻涕眼淚磕頭下跪,一點一點匯報工作,一句一句傾訴衷心,仿佛他也是當年跟隨流亡的重臣。

  那滿臉流血的皇帝,脖子上掛著沉重的印璽,似乎察覺到卓群的窺探,竟是微微抬頭,隔著一道玻璃,與卓群遙相對視。便見那皇帝的眼晴已經被挖掉,只留下深深的眼窩,流出黑紅夾雜腐爛的血。

  卓群放下茶杯。

  「連眼睛都沒有,還學別人看這看那?」

  旁邊的城堡公主,雙眼是空洞的黑色漩渦。

  旁邊的畫筆乾屍,雙眼更是乾燥的窟窿。

  聽到卓群的評價,都尬在原地。

  落地窗畫面再變,出現維櫻斯的教堂,出現那巨大的石雕神像,此時如同懷抱嬰兒般,把維櫻斯抱在懷裡,低頭與維櫻斯對視。就如同慈祥的母親,在抱著自己的孩子。

  但又有那麼幾個難以察覺的瞬間,神像嘴角又有一閃而逝的貪婪,似乎是餓到發昏的窮鬼,懷抱著剛從路邊撿到的乳豬。

  卓群皺皺眉頭,多瞅了兩眼,還是沒太看明白。

  「這是什麼東西?

  「神殿的神像,石頭外殼裡面,裝了一隻惡鬼麼?

  「還是別的什麼?」

  他身旁的城堡公主和畫筆乾屍,也都搖頭。

  它們也不曾了解過。

  落地窗畫面再變,出現狹小的房間裡,沃夫牙被擺在桌子上。

  而趴在桌前、身材巨大、皮膚紅腫的【真人】,正動作緩慢,趴下去輕輕嗅探沃夫牙的味道。

  一邊嗅,一邊摸。

  沃夫牙穿著一身挺廓的毛呢制服,此時躺在桌上,滿臉汗水,臉色蒼白,控制不住抽搐!

  卓群仔細瞅了兩眼。

  「哦?只有他,真正倒霉了?

  「這尊真人,要對他動手?

  「還是,動口?」

  嘩啦啦啦啦——···

  黑的雨還在下個不停。


  可燈光下,沃夫牙府中的積水,卻早已變成詭異的血紅色,被雨水打出一圈圈漣漪。

  府中的門洞、連廊、各處房間,都有僵硬不動的身影,滿臉呆滯,仿佛被鎮住了魂魄,赫然便是府中的管家、侍衛、女僕們。

  甚至偏廳里的六少,此時也僵在椅子上,眼神呆滯,七竅流出鮮紅的血。

  這府中古怪的血腥味,甚至連雨水都擋不住,已經開始飄揚遠播,傳到附近的街區。

  「哦,沃夫牙,要死了?」

  馬車車廂里,泰克西臉上還掛著斑駁的淚痕,鬍鬚上還掛著一串晶瑩的鼻涕。

  此時看向車窗,看到畫面中的沃夫牙,已經躺在【真人】的餐桌上,任由真人嗅探。

  泰克西越看越覺得開心,甚至跪在地板上,在亡國皇帝的面前,就忍不住咧嘴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咕嚕嚕——·

  沃特道格沉到水面之下,鼻孔冒出兩個氣泡。

  他睜開眼,看到水面的畫面,赫然是沃夫牙,已經被擺上【真人】的餐桌。

  他躺在這水裡,躺在女鬼的頭髮里,咧嘴笑了。

  咔嘧嘧·——·

  沉重的神像,隨便一點點動作,都會發出巨大聲音。

  此時,把維櫻斯抱在懷裡,和維櫻斯對視的神像,眨了眨眼。

  於是維櫻斯看到,神像的眼眸中,浮現畫面。

  看到沃夫牙躺在桌子上,已經被【真人】抬起了一隻胳膊。

  於是,他瞪大了眼睛,眼眸中放出光,盯著神像眸中的畫面,像是小孩子第一次看到花間的蝴蝶,越發好奇。

  嘩啦啦啦啦——··

  大雨仍然在下。

  白狼城的中軸大街,空空蕩蕩。

  這是白狼城最寬的一條街,可容納任何尺寸、任何級別、任何規格的馬車暢通無阻。

  但今夜,面對這輛沿街而過的馬車,街道竟是窄了。這車實在太寬、太高、

  太大,它被六十四匹無聲的黑馬拉著,沿街無聲而過。路邊的垃圾桶、窗邊的晾衣杆,都被擠開、碾爛。

  這馬車所過之處,路邊的窗戶,甚至一扇扇無聲碎裂開來。

  玻璃的碎片落向地面,落向雨中,就像無聲的雪。

  「哦?

  「看來,這位城主大人,不想讓我們看到他?」

  辦公室里,看著一處處接連暗滅的畫面,卓群撇撇嘴。

  「看看,又何妨呢?」

  碎了這一扇窗,還有更遠的窗。

  落地窗再次亮起一副副畫面,那是遠處的窗,更高的窗,倒映那沿街而過的巨大馬車。

  嘩啦啦啦—····

  脖子上掛著大印的亡國之君,輕輕抬手,窗簾便拉上,掩住玻璃倒映的畫面。

  它,不想再看沃夫城主。

  或者說,它不想泰克西再看下去。

  泰克西向它深深叩拜。


  「一切遵從您的旨意。」

  畫面中,巨大的馬車,停在巨大的門樓外面。

  巨大的車廂,承接漫天落下的黑色雨水。

  而那門樓,赫然是沃夫牙家的府邸。

  在水面之下看著畫面的沃特道格,一邊看,一邊沉思——-—--這是沃夫城主,要去救他的兒子?

  他正要繼續看這畫面,卻見水面泛起波紋漣漪,畫面破碎,再不能看。

  而女鬼泡得軟爛的手掌,輕輕摸上他的頭顱。

  他用自己的腦袋,蹭蹭女鬼的手。

  「媽媽不讓我看,我就不看了。

  「我聽媽媽的安排。」

  維櫻斯躺在神像的懷裡。

  看到神像眼眸中,那座巨大的馬車停在雨夜裡。

  看到那馬車的十幾扇車窗,開始噴湧出白色的毛髮!

  「這是什麼?

  「是城主,是沃夫?」

  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雙眼已經在流血,自己的臉色已經變蒼白,自己的身體已經在顫抖,可眼神還是像被吸住了一樣,去看那車窗里噴湧出來的白色毛髮!

  咔唻—·

  下一個瞬間,神像輕輕閉上眼,用眼皮擋住了維櫻斯的視野。

  維櫻斯才恍然大悟,滿頭大汗,整個人顫抖著,蜷縮著,更鑽到神像的胸膛里。

  嘩啦啦啦——·

  黑色的雨水,從窗外淋漓落下。

  辦公室里,畫筆乾屍和城堡公主,都已經滿臉惶恐,都已經在發抖!

  它們看到了那從馬車裡噴涌而出的白色毛髮,它們感受到恐懼!

  「你們怕它?」

  卓群略有些失望。

  「先看看吧,只是看看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聽到卓群的話,兩隻鬼又強扭過頭,去看畫面中的白色毛髮,只是顫抖的越發劇烈,仿佛那白色的毛髮是什麼滾燙之物,會燙傷它們的眼睛!

  卻見畫面中,白色的毛髮匯聚起來,如同巨蟒,如同河流,碾開了沃夫牙府邸的門,湧進了沃夫牙的府中,碾爛了連廊,碾爛了花園,緩慢延伸到沃夫牙的書房,碾碎了房門,探了進去!

  房間裡,【真人】回眸,看向這無窮無盡的白色毛髮。

  沃夫牙躺在桌子上,蒼白絕望的臉突然慟哭,鼻涕眼淚流了滿臉。

  「父親——您來救我了嘛———父親—鳴鳴鳴———」

  【真人】盯著無窮無盡的白髮,看了又看,挺著鼻子,嗅了又嗅,仿佛遇到熟悉的東西,又仿佛感到陌生。

  而等它從恍中醒來,這無窮無盡的白色毛髮,竟是已經連接到它的頭皮上。

  「啊———.」

  【真人】搖晃掙扎,卻失去平衡,撲倒在地。

  越來越多的白色毛髮,仍在而動,如同毒蛇一般,攀爬上【真人】的身體,連接到【真人】的頭皮。

  嘩啦啦啦啦啦—·—

  窗外黑色的大雨,還在下個不停。


  宿舍里的狐狸們,都睡不著覺。

  一個個趴在窗戶上,都發現了異常。

  「嚼嬰嚼?」

  「?」

  一張張狐狸的臉趴在窗戶上,都看到不知從何時開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根根白色毛髮,悄然爬到了窗戶上,在沿著窗玻璃緩緩生長,生長得越來越多,

  越來越密集,似乎在想要找到一個縫隙,鑽進這城堡裡面來。又像是要在無聲無息間,把整個城堡都包裹。

  「嬰嬰唻,嬰嬰嗷嗷?」

  黑十字已經害怕了。

  這要和老闆匯報麼?

  「,!」

  黑腦殼搖搖頭。

  老闆說了,在得到他新的命令之前,不能離開宿舍。

  落地窗前。

  城堡公主已經蹲下去,雙手捂臉,開始無聲顫抖、扭曲!

  畫筆乾屍頻頻扭頭,看看窗戶,又看看卓群,僵硬的臉上開始焦急,甚至「咔嘧咔喀」速速脫落燒成臉皮燒成的黑灰!

  只有卓群,坐在椅子上,又喝了一口熱茶。

  「慌什麼?」

  偷偷爬上玻璃的白色毛髮,他當然看到了!

  只是,他還在看落地窗倒映的畫面,還在看那【真人】,被無盡的白色毛髮連接到頭皮上。就仿佛那些頭髮,本來就屬於【真人】,又被這無盡的長髮拖行,拖出去沃夫牙的書房。

  「啊——...」

  咔喀·

  【真人】想要抓住門檻,但是門檻被它抓爛,卻絲毫阻止不了這無盡白髮的拖行!

  而直到此時,卓群的木頭城堡,玻璃上的白色髮絲,已經越來越多、越來越密,越來越快速,越來越大聲,「」而響,甚至要遮住外面的黑色,甚至要遮住外面的暴雨!

  巨大的城堡公主已經在角落裡扭曲蜷縮成一團,兩隻大手捂在臉上,像是要把臉揉爛!

  畫筆乾屍臉上的表情越發痛苦扭曲恐懼,燒成干硬的臉上黑灰掉落!

  「真有這麼怕麼?」

  卓群笑著站起身,拉起畫筆乾屍的手,拉著它,走到落地窗前。

  手把手,把它手中的筆,放到窗玻璃。

  「你看仔細啊。

  「窗外的髮絲,是真的麼?

  「還是你畫出來的?」

  卓群拿著它的手,在這窗玻璃上,一筆筆開始描繪,開始勾勒。

  畫出的線條越來越多、越來越密、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像窗外的髮絲。

  「這邊。」

  「這邊。」

  「上面。」

  「下邊。」

  漸漸的,窗外的髮絲,與窗內的圖畫重合。

  而畫在窗內的圖案,竟是在畫筆乾屍的恍惚中,錯覺中,到了窗外去,與窗外的髮絲更加重合。

  畫筆乾屍呆住了。

  一時間,它真的搞不懂,外面那密密麻麻的髮絲,到底是白狼城城主的鬼,


  還是它畫出來的筆觸?

  嘩啦啦啦啦.·—·

  大雨的聲音再次響起。

  瓢潑的大雨沖刷玻璃。

  它的筆墨,它畫出來的髮絲,竟是被雨水越沖越淡,漸漸被沖刷成骯髒凌亂的墨跡,又漸漸被沖刷乾淨。

  窗玻璃,終於又透亮了,透出外面漆黑的雨幕。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它低下頭,看到卓群鬆開了它的手,看到卓群在拍掉手上沾染的焦屍的粉末。

  它空洞的眼窩中,竟是湧現出荒誕和恐懼。

  巨大的車廂里,一片黑漆漆。

  蒼老的身影躺在病床上,身體陷在柔軟的棉被裡面。

  此時微微側目,用蒼老的聲音輕輕呢喃,自言自語。

  「假的,可以畫成真的。

  「真的,也能畫成假的?

  「這,是什麼鬼?」

  巨大車廂的一扇扇窗戶,都有蟒蛇般粗壯的一縷縷頭髮,正在「」縮回來。

  窗外的雨聲已經在變小。

  從疾風暴雨,慢慢變成浙浙瀝瀝。

  蒼老的身影躺在柔軟的床上,身體因為太過蒼老,很難有什麼動作。

  但聽到白髮收回的聲音,還是露出笑容。

  「很好,很好啊。

  「我們,回去吧。」

  床邊的黑暗中,坐著的巨大身影,輕輕點頭。

  這巨大的身影,頭上無盡的白髮,正在收回。

  它伸出手幫沃夫蓋好棉被。

  手掌通紅,浮腫,像是被泡囊。

  赫然也是一尊【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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