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看著懷中笑語晏晏的妻子,一顆心總算安定下來。
他低聲呢喃重複著妻子的話,「是啊,沒有錯過就好。」
他根本不敢想像,若是當初自己和明歌錯過了,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寧明歌這個時候,還以一個彆扭的姿勢坐在梁靖的懷裡。
她羞澀地推搡了一下身邊人,「你坐過去一點,馬車那麼大,偏要和我擠在一起。」
梁靖這個時候心情正好,跟著玩笑道:「那不行,我若不把你看牢了,等下你要不跟我走了。」
寧明歌只當梁靖是在開玩笑,直到他向外面的車夫吩咐道:「不必回國公府了,直接去水雲軒。」
水雲軒?
那裡離順天好幾十里的路程,現在天色已晚,他們還能趕回國公府嗎?
話到嘴邊,寧明歌卻忽然改口道:「可是這香酥鵝頸怎麼辦?」
梁靖直言道:「夫人那麼辛苦排隊買回來的香酥鵝頸,還是由我們二人帶到水雲軒獨享吧。
寧小姐,今日恐怕要委屈你跟我私奔了。」
寧明歌知道梁靖偶爾有些戲癮,掐尖嗓子配合道:「可是我還沒有收拾細軟,今後我們該怎麼生活呢?」
梁靖挑眉,裝著吐出一聲嘆息,「哎,那今後只能委屈寧小姐,陪我以打獵為生了。」
寧明歌:「我可以算帳補貼家用!」
說完兩個人對視,馬車裡瞬間擠滿了哈哈大笑。
玩笑過後,梁靖正色道:「這兩天因為你的獻計,順天牢房裡關著的公子哥們有了出去的可能,據說明日朝堂上會有一陣風波,淮陽王叫我帶著你暫時出去避避風頭。」
經過梁靖這麼一解釋,寧明歌當即想到今日長公主的賞荷宴。
若順天的那些紈絝子弟,真的因為她的一句話被放了出來,寧明歌可不會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有多麼大的能量。
反而應當警惕起來。
畢竟在她這邊走了一次捷徑,有人就會想走第二次。
寧明歌問出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陛下真的有那麼缺錢嗎?」
她能明顯察覺到,這次淮陽王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和她前陣子用珍珠獲利如出一轍。
當時順天碼頭開鑿在即,寧明歌和梁靖手中擁有的本錢有限,她才會選擇全力一搏。
淮陽王作為陛下的錢袋子,怎的也如此缺錢?
梁靖解釋道:「這次去了松江,我也算熟悉了一些當地的民情。
陛下這次大動干戈,有三個原因。
一是松江魚米之鄉,卻被當地豪強聯合搶占土地,改稻為桑。朝廷收不上稅糧。雖有銀兩代替,但是這幾年糧價飛漲,江南道作為整個朝廷的糧倉不穩定。
二是運河開鑿在即。錢、物料、人工全部緊缺。朝廷就算以工代賑,糧庫里也沒有那麼多的餘糧。戶部雖未出現赤字,但是待運河一動工,明年是什麼光景,就不好說了。
三是陛下發現,朝廷上下真正窮的只有他一個人。
鄉紳豪強開海做生意,利潤的大頭還是被朝廷這幫重臣拿走了。陛下派都察院南下才知道,鄉紳、豪強、朝臣,個個都比他有錢。」
梁靖說的這些,寧明歌若沒有前世那麼多年的經驗,恐怕只會聽得雲裡霧裡。
寧明歌點點頭,附和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趙僉都和你在松江到底抄出多少銀兩,讓陛下都眼紅?」
梁靖聽著她兜了一大圈,原來就是在好奇這個。
寧明歌依偎在梁靖身邊,明媚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他,睫毛像羽扇一樣,扇得梁靖有些口乾舌燥。
他盯著寧明歌的唇,聲音低啞道:「刺探都察院的情報,特別是陛下的情報,可是要殺頭的!」
寧明歌輕輕拽著梁靖的衣袖,撒嬌道:「馬車裡就我們兩個人,咱們夫妻二人私下說說。
今日在長公主的宴席上,那些官家夫人們自己都承認了,朝堂上一板一眼的大臣們,在家都會和夫人說些私房話。
你就告訴我嘛~」
寧明歌鮮少流露出這樣小女兒的嬌憨樣子。
梁靖在忠君和愛妻之間。
選擇帶著愛妻一起忠君!
梁靖:「你這次替淮陽王獻計有功,也算入伙了。這次我們從松江,查抄出一千六百萬兩!」
幾乎是整個朝廷一年稅賦的三分之一。
寧明歌驚呼:「有那麼多錢,淮陽王還貪那三瓜兩棗的買驢錢?」
梁靖:「都察院牢里現在滿得都裝不下,幾十萬兩到你口中就成三瓜兩棗了?」
寧明歌想到那些紈絝子弟,多半都是梁靖帶頭去抓的。
她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淮陽王說得沒錯,我們夫妻是該避避風頭了。
若是真的計較起來,你捉了人家的兒子,我掏空了他們的錢袋子。
我們這對夫妻,真是狼狽為奸!」
狼狽夫妻的馬車終於到了水雲軒附近,梁靖扶著寧明歌下了馬車。
周圍的環境有些陌生,寧明歌記得水雲軒附近不都是荒地嗎?
眼前壯闊華麗的莊園,又是哪裡?
梁靖解釋道:「你兩次替淮陽王出主意,想我成婚沒兩日就替陛下去松江出生入死。
這莊子是淮陽王避暑的地方,暫時借給我們幾天。」
淮陽王就算是個閒散王爺,那也是皇親國戚。
莊園的規模與一般的世家不可同日而語。
寧明歌好奇打量著面前長龍一樣的燈籠,問道:「應該提前知道我們要來,整個莊園都點著燈呢!」
梁靖的眼力極佳,順著綿延的燈籠一路望去,看到一個熟悉的肥胖聲音,是淮陽王無疑。
他的身邊好像還有一個人。
是當今陛下!
——
周穆堯身穿便衣,站在水榭鏡頭的平台上。
夜幕已經拉下,借著燈籠的光亮,可以看清面前的一小片荷花池。
周遭全是蛙鳴蟲叫,他絲毫不覺得吵鬧。
因為別院荷花池與水雲軒共用一片池塘。
他半生的願望,運河開鑿的起點,就在前方。
淮陽王向身後看去,提醒皇帝道:「皇兄,好像是梁靖帶著他的新婚妻子來了。」
皇帝驚喜道:「哦?就是那個很會掙錢的梁靖的妻子?」
淮陽王提醒道:「對,皇兄你別忘記了,梁靖現在的身份,是都察院的六品經歷,這小子在他娘子面前,慣會演戲呢!」
皇帝:「梁靖那臭小子的熱鬧,終於也是被我趕上了。
正好今日我也是便裝。
從現在開始,我就不是你兄弟了。
我是你奶娘家的孩子,是你的奶兄弟!」
淮陽王:「啊?」
憑什麼就我出場就是真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