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夫婦很快接到淮陽王的傳喚。
寧明歌意外地看了丈夫一眼,「你和淮陽王約在莊園見面?」
梁靖搖頭否認,但是他大概有了一個猜測。
想見他們的恐怕另有其人。
莊園內的侍從在前面提著燈,一路指引寧明歌二人來到荷花池邊。
寧明歌這才看清,淮陽王並不是一個人在這裡,身邊還有一個年紀比他大一些的男子。
淮陽王主動笑著開口,「梁夫人,我們又見面了。莊園即已借出給你們夫婦,本王不該打擾,只是順天碼頭開鑿在即,本王腦子裡有太多的事情要思考,在荷花池邊多觀望了一會,忘記時間了。」
寧明歌沒想到淮陽王如此客氣,她悄悄搗了搗身邊的丈夫,就聽梁靖寒暄道:「這本就是王爺您的莊子,我們才是客人。不知有沒有打擾到您和您身邊這位——」
皇兄既然已經開口,不準備暴露身份,淮陽王立馬接過話茬,「這位是我的奶兄弟,他的生母是我奶娘。」
奶兄弟?
梁靖面露古怪地看著陛下。
他這是在玩喬裝出行的戲碼?
但是思及自己在明歌面前的官職,也只是一個都察院的六品經歷,根本沒有面見聖上的機會。
梁靖沒法提示妻子,好在明歌聰慧,應當不會犯什麼忌諱。
皇帝主動搭話寧明歌道:「原來這位就是梁靖的夫人,久仰大名。我和王爺剛才還提及到你。
聽聞夫人對經商一道頗為擅長,我正想向夫人領教?」
寧明歌不明所以地看向淮陽王,後者主動解釋道:「咳,我這位兄弟,一直在幫我打理生意。」
皇帝解釋道:「王爺有心提攜,奈何我的天賦不夠,做生意不及那幾個大管家。」
梁靖隨即回味過來,陛下口中的那幾個大管家,莫不是戶部的幾位大人。
聽說這次淮陽王主持順天碼頭一事,戶部的反對聲音最大。
淮陽王藉助寧明歌的出謀劃策,幾次出手賺得盆滿缽滿。
戶部的幾個大臣眼紅不已,叫囂著要讓淮陽王交出此次的收益,用以補貼運河開鑿。
寧明歌看出淮陽王這位奶兄弟眼中的急迫。
猜想淮陽王想要任用心腹,奈何面前這位能力不夠,被淮陽王手底下的大掌柜排擠得夠嗆!
淮陽王意識到皇兄表現得太過於急迫了,「不如我們去邊上的涼亭,坐下喝杯茶,慢慢說。」
四人落坐涼亭,率先開口的還是皇帝,「梁夫人可曾聽說,近日順天物價飛漲?」
寧明歌點頭,「運河要開鑿的動靜鬧這麼大,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碼頭一動工,就是養了一隻吞金獸。商人重利,這個時候一定會囤積居奇。」
這些話寧明歌不是瞎猜的。
自那日木材暴漲之後,柴火、米麵、糧油、布匹等一一漲價。
雖然現在才六月,價格已經漲得與過年那幾日差不多了。
皇帝再問:「若讓梁夫人來主持運河開鑿一事,夫人可有妙計平定物價?」
此話一出,寧明歌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測全錯了。
面前的人多半不是什麼淮陽王的奶兄弟,而是今日淮陽王特意找來的發言人。
真正想要開口詢問的人,是面前的淮陽王。
寧明歌推脫道:「就憑我?淮陽王還是別和我開玩笑了。」
淮陽王瞪了皇兄一眼。
看吧,上來就問這麼嚇人的問題,別把人嚇跑了。
他笑著出來解釋:「梁夫人,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今日我就是在為這問題煩惱。
本以為最近掙了一點錢,能替朝廷買更多的物資,沒想現在合計下來,經過這段時間的漲價,能買到的東西越來越少了。
照這樣子漲上去,我一個王爺尚且如此苦惱,待到順天碼頭開鑿,整個順天的百姓能吃得上飯嗎?」
寧明歌一直身處深閨內宅中,嫁的又是國公府那樣的高門,倒是沒想到百姓民生那麼遠。
她站了起來,對淮陽王恭敬行禮,稱讚道:「原來是為了百姓,淮陽王大義!」
皇帝在邊上白了一眼。
什麼淮陽王大義,那是朕,是朕心懷天下!
這次寧明歌不再推諉,而是認真考慮,她一些惋惜道:「可惜之前木材價格飛漲,禮部調用陵寢木材平定價格,這一招已經用過了。
現在這種情況下,估計朝廷就算再發任何告示,商人們都不會輕易作罷。」
淮陽王嘆了一口氣,涼亭迎來眾人的沉默。
寧明歌隨即道:「既然這樣,不如索性放開手腳。讓大魚去吃小魚。」
淮陽王、皇帝一同追問:「什麼意思?」
寧明歌解釋:「順天城很大。這裡面擠了很多人。百姓被商戶吃,商戶被官員吃。
若沒有人干預,最終官員會利用手中的權利,吃掉所有商人的利潤。最終順天碼頭這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會出自背後有權勢的商戶手裡。」
淮陽王冷笑道:「想要憑官員的良心,說不定他們還不如那些重利的商賈呢!」
若非如此,他臻園的生意,最初是因為什麼起來的?
寧明歌沒想到淮陽王對朝廷官員這麼不信任,她問:「誰說官員就不能被吃?」
三人的目光皆看向寧明歌。
就聽她說:「還有陛下!運河能夠開鑿,是因為陛下有成為萬世雄主的野心。身為臣子,當替陛下分憂。若是做不到,那就換人來做!若是反逆天子意而為之,那就殺!
一家殺不完,那就殺十家!
待天下人都能看清陛下的決心,能當上大臣的都是本朝最聰明的人,他們自會找到那個平衡的。」
寧明歌的想法與皇帝不謀而合!
只是他沒辦法像寧明歌分析得那麼果斷、清晰。
但是寧明歌有一句話說到皇帝的心坎上。
大魚吃小魚,乃物競天擇。
而他作為天下之主,自然有權利吃掉任何一個不忠的臣子!
淮陽王又一次沒大沒小地瞪了皇兄一眼。
好什麼好,你現在的身份是個掌柜!
一直以來沒有說話的梁靖忽然開口打斷:「夜色已深,我們夫婦從順天城趕路過來有些累了,還請淮陽王准許我們先行離開。」
寧明歌意識到自己在淮陽王面前一時嘴快,犯了忌諱。
她吐了吐舌頭,像做錯事的小孩,縮在梁靖身後。
直到他們夫婦走遠,皇帝意味深長道:「梁靖這臭小子,跑這麼快。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難道還會吃了他夫人不成?
當初聽聞梁國公腦子糊塗,用寧家的庶女糊弄他。
我本來想給他賜婚的,梁靖這小子忽然遞消息來。
說同意了這門婚事。
我以為是他自暴自棄,沒成想是從一開始就看上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