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意猶未盡,還想多聊一會兒,塗山綾卻牽著灰姑娘來到宋亦身邊道:「這位是你朋友嗎?」
宋亦望向她的目光帶著一絲感激,這時候過來找他,簡直是拯救他於水火之中。
「素不相識,只是聊了幾句。」
「一見如故,簡直如遇知音。」
宋亦與書生一起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大相逕庭。
塗山綾歪了歪腦袋,「什麼情況?」
宋亦剛要解釋,卻聽身側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前面可是宋兄?」
宋亦下意識地回頭,見那人面如冠玉,腰懸寶劍,不是張燁又能是誰?
「原來是張兄。」
宋亦本想著擇日帶著灰姑娘去江州書院一趟,探望一下張燁,順便告知他自己在白雀巷子安家一事,未曾想竟在此處遇見。
「自上次連水浜一別,已近月余,本該早日去書院與張兄一晤,卻被一些雜事拖延,沒想到今日竟與張兄巧遇,實在令我歡喜。」
張燁同樣感慨道:「今天也是在下第一次從書院出來,能與宋兄相遇,確是有緣。」
灰姑娘也認出了張燁,站在宋亦身後怯生生道:「我記得你,上次在村子裡吃席的時候你吃得還沒有灰姑娘多。」
宋亦挑挑眉毛,總感覺這小兔子在記人的時候,都是與吃的聯繫在一起。
張燁笑道:「在下當然也記得灰姑娘,若不是遠遠看見灰姑娘的發色,在下就險些與宋兄失之交臂了。」
宋亦揉揉灰姑娘柔順的灰發,又引著塗山綾道:「這是阿綾,與灰姑娘一樣,是我在遊歷過程中結識的友人。」
張燁目不斜視,一板一眼地施禮。
在連水浜見識過宋亦的道法後,張燁就一直將宋亦當作遊歷人間的隱仙,能被他稱為友人的,多半不是凡人,要麼是神女下凡,要麼是化形的大妖。
這位阿綾姑娘雖帶著帷帽,卻難掩超凡脫俗的氣質。
雖然人就站在面前,卻如水中月鏡中花般不可捉摸。
再加上宋亦說她「與灰姑娘一樣」,張燁便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塗山綾倒是多看了張燁一眼,此人身上沒有道韻顯現,明明是個凡人,卻能對她的媚骨視而不見,可見定然是個心志堅定之人。
而且這個人的名字她莫名感覺有點耳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張兄這是要去往何方?難不成也是要去南郊踏青?」
張燁無奈道:「非也,在下是要去學政大人的莊園參加春日詩會。」
「春日詩會?」
宋亦對這個名字比較陌生,一旁的舔狗兄忽然擠了過來,插話道:
「江州學政吳大人為了弘揚文風,從景元元年起,便於春夏秋冬四季,在江州城南郊的莊園中舉辦詩會,專為尋求有才之人。」
「只要得學政大人一句稱讚,便可在江南一帶揚名,日後無論是走科舉也好,求人舉薦做官也好,都會容易許多。」
「不僅如此,每年春日詩會還有不少江南一帶的名門閨秀前來遊玩,若遇到心儀的才子,就有可能與之書信往來,甚至讓父母找媒人上門說項。」
宋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要是真如舔狗兄所說,這春日詩會就是才子們展示自我的舞台,尤其是對一些寒門子弟來說,更是相當於一步登天的天梯。
舔狗兄說著說著,便又嘆息起來,羨慕地望向張燁道:「若能像張兄一般才高八斗,在下可就不必犯愁了。」
宋亦一愣,「你們認識?」
「我與這位兄台似乎素未相識。」張燁莫名其妙地望向舔狗兄。
舔狗兄苦笑一聲道:「在下姚通,字子暢,就讀於江州書院,乃是張兄的同窗。」
「原來如此。」張燁恍然大悟,拱手施禮道:「在下初來乍到,未能認出姚兄,真是失敬。」
姚通連忙擺手道:「張兄一心只讀聖賢書,不認識在下再正常不過。但我們江州書院的學子,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不認識張兄的。要是不會背張兄的詩句,都會在同窗面前貽笑大方。」
宋亦沒想到張燁剛到書院便能嶄露頭角,不禁為他高興道:「我早知張兄才華滿腹,一會兒去那春日詩會,定能才驚四座,卻不知會被哪家的小娘子看上啊!」
張燁卻苦笑一聲道:「宋兄說笑了,燁志在安邦定國,對於詩詞一道並未下過太多功夫。」
「但不知怎的,明明在下一步都未曾踏出過書院,卻突然流出在下去聽鸝坊聽曲作詩的傳聞,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
張燁面帶無奈,聲音中還帶著幾分委屈,「那些極好的詩句根本就不是我能做出來的,無論我與同窗和恩師如何解釋,但他們卻都不聽,還對我大加誇讚,學政大人甚至派人給我發了春日詩會的請帖。」
姚通望著張燁,目露敬佩道:「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張兄謙虛低調,當為我輩楷模。」
張燁頗為頭痛道:「就是像他這樣……咦?宋兄,你為何臉色這麼差?難道身體不舒服嗎?」
宋亦尷尬地點點頭道:「最近是有一些心陽虛衰,溫運失司。」
說人話就是心虛。
塗山綾白了他一眼,也想起來為何張燁這個名字這麼熟悉了。
這不就是宋亦在聽鸝坊的化名嗎?
「總之我這次去就春日詩會,就是要當面澄清,聽鸝坊的那些詩句並非我所做,許是其他同名同姓之人所為。」
宋亦思量片刻道:「要是有人假冒張兄的名號,被張兄知道了,又會怎麼做呢?」
張燁雙目微眯,腰間寶劍發出一聲尖銳的劍鳴,「難道宋兄能算到,是何人冒了我的名號?」
「呃……不能,不能……」
宋亦擦擦冷汗,將脫口而出的真相又放回了肚子裡。
真是造孽啊,當時怎麼就腦子一抽,報了這個名字呢?
早知是這個結局,他還不如管自己叫吳咽祖,最起碼臉還能像一點(?)。
宋亦輕嘆一聲,事到如今,也只好想點辦法補救,至少不能讓張燁就這麼前往詩會。
文人之間最是相輕,若是有人想以張燁為墊腳石故意擠兌他,讓他下不來台,甚至毀了他的名聲與前程,宋亦可決不能放任不管。
「不瞞張兄,我在山上修道時,就對江南文華嚮往已久。今日正巧有這樣的機會,便也想要見識一番詩會盛況,不知張兄可否帶我入內一觀?」
張燁為難道:「想來春日詩會的讀書人實在太多,只有手持請帖者方可入內,且一人一帖,審核嚴格。」
「除了憑帖進入外,想參與春日詩會就只有一個辦法。」
「便是龍門賦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