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試如火如荼地在舉行,考生就如同這八月的天,心裡都是火熱的。
而此時的茶樓內,馬老爺看著對面坐著的胡縣丞和田村長,喝了口茶水,「胡大人,你也知道,我就是開錢莊的,我願意幫明水村,但也得按規矩辦事。」
「總不能誰來找我,我都給一二分利,要是這樣的話,我這錢莊還開得下去不?」
田村長只能在一旁點頭哈腰的,不敢插嘴,心中泛著苦水,都說士農工商,可到頭來他們這些種田的,還是要給商戶低頭。
誰讓他們沒有銀子呢。
胡縣丞給馬老爺續了杯茶,「此事本官也明白,不過事急從權,這次馬老爺就當給本官一個面子,二分利錢借給田村長,如何?」
「既然是胡大人開口,我怎麼能不給面子呢?」
馬老爺說著,將茶一飲而盡,如同喝酒一般,一雙有些精明市儈的眼看著田村長,「二分利可行。」
「不過我有個要求,只要田村長答應,便是一分利不要我也借給田村長。」
田村長頓時看向胡縣丞,眼中滿是驚喜之色,「馬老爺請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馬老爺低頭看了眼空空的茶盞,有些肥胖的食指點了點桌子,「你們村是不是有個叫沈東籬的?」
田村長心裡『咯噔』一下,怎麼又是沈東籬。
「是……是有這麼個人。」
「那就對了。」
馬老爺笑了一聲,「你也知道,我家兒子馬文浩和你們村的周天佑是同窗好友,兩人好得穿一條褲子。」
「這個沈東籬欺負了周天佑,我兒子不喜歡她,你把這個沈東籬從你們村趕出去,我就把錢借給你。」
「這怎麼行?」
田村長有些激動的站起身,但在對面馬老爺的視線下,又弱了下去,「這…她也沒犯錯,我也沒什麼藉口把人趕走。」
而一旁的胡縣丞則是眯了眯眼睛,旋即聲音有些低沉,「本官看馬老爺今日不是來給本官面子的,是給本官下馬威的。」
說完,手中的茶盞重重落在桌上,茶水四濺。
胡縣丞真有些生氣了,這個馬老爺口口聲聲說是給自己面子,最後卻當著他的面威脅田村長,把他放在眼裡了嗎?
更何況沈東籬那丫頭可是剛給了他個好東西,送到府衙,就連知州大人都讚不絕口。
他當然的護著點沈東籬了。
要是從前,馬老爺早就嚇壞了,雖說他有銀子,但是也的確不敢得罪當縣丞的胡大人,可如今不一樣了。
京里來了個大人物,要怪就怪沈東籬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他聽兒子說了,要是把這件事做好了,到時候在那位大人物面前得了臉面,日後他兒子的路可謂是扶搖直上,徹底擺脫商戶身份了。
「念在我兒和周天佑同窗的份上,我給田村長五日的時間考慮。」
馬老爺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五十兩銀子扔在桌上,「只要田村長將沈東籬趕出去,這銀子就不是借的,而是送的。」
「送給田村長了。」
田村長看著桌上的銀子,眼睛都直了,卻又不敢伸手去碰,只是視線落在胡縣丞身上,「大人,這……」
胡縣丞看著銀子,鬍子翹了翹,然後拿了三十兩銀子,「先不管他如何,這銀子先拿去府衙交差要緊。」
「這幾日不行,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去湊銀子,沈東籬可是個好孩子,之前把宋秀芝放出來,已經夠委屈她了,田村長你可得想好了。」
胡縣丞這話,分明是護著沈東籬的,田村長聞言只能嘆了口氣,左右為難,不由得拍了拍大腿。
「這都什麼事兒啊!」
「不行等天佑出來,我讓他去跟馬家的公子求求情。」
一個村的,至於鬧到這樣你死我活的地步嗎?
而且胡縣丞說得沒錯,沈東籬為了明水村,已經受委屈了,將宋秀芝從大牢里放出來了,難道這次還要把人家趕出村子?
不說讓人戳脊梁骨,就是田村長半夜醒來,都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子。
真不是人!
沈東籬還不知道有人想把她趕出村子,依舊是早上照常在學堂授課,下午一個時辰的答疑,然後就去田埂觀察土壤,晚上便溫書作畫。
日子過得悠閒又充實。
而從院試出來的周天佑,卻日子過得很忐忑,而且他才回來,就被田村長叫去了,問他是不是認識馬文浩。
之後周天佑才從田村長口中得知,為了明水村,田村長竟然找馬老爺借了五十兩銀子,馬老爺就一個要求,把沈東籬趕出明水村。
周天佑險些想笑出聲,他都沒想出辦法要怎麼對付沈東籬,馬老爺就幫他大忙了。
心中雖然激動,但周天佑面上不顯,神色之間有些為難,「田村長,我真不知道馬兄會為了我做出這種事。」
「我這就跟他說清楚,只是馬兄脾氣實在太倔,我不一定能勸得動。」
田村長畢竟這麼大歲數了,說句不好聽的,喝過的水都比周天佑多,哪裡會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但是他有什麼辦法,只能嘆了口氣道:「天佑,你們讀書人有句話,叫得饒人處且饒人,更何況這件事的起因本就是宋秀芝的不對。」
「都是一個村的,要是自己人都要內訌,咱們這輩子也不可能比得過牛山村。」
周天佑低著頭,「我知道了,村長。」
從田村長家出來,周天佑再見到馬文浩的時候是在三天後院試放榜這日,人群烏泱地圍成里三圈,外三圈,擠都擠不進去。
最後周天佑是被馬文浩半拖半拽地拖到茶樓的,「人那麼多,有什麼好擠的,我讓小廝過去看了。」
「咱倆在這兒等消息就是了。」
周天佑手足無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是真的擔心,心裡默念,一定要考上秀才,不然他怎麼跟父老鄉親交代?
馬文浩看他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得了,要著急也是那些人急,你我…有什麼好急的。」
兩人都提前知道考什麼,早有準備,難道還能考不過?
「我回去以後,我爹可跟我說了,他給了田村長五十兩銀子,讓他把沈東籬趕出府去,怎麼樣,現在有啥進展?」
沈東籬的事情馬文浩倒是挺關心,他後來又去見了袁夫子一面。
袁夫子說了,只要能想辦法把沈東籬趕出明水村,讓她在滄州混不下去,到時候鄉試也會幫他想辦法。
等中了舉,就找人給他安排個縣令噹噹,到時候多做些政績,再想辦法破格將他提拔到京城當個小官,也不是不可能。
沈東籬,可是送到面前平步青雲的階梯。
馬文浩這幾日都在猜測,沈東籬究竟得罪什麼人了,之前在尚書府,莫不是惹了什麼大禍?
周天佑皺眉,正要說什麼,就見到有小廝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少爺,小的瞧見了,您……您中了!」
「那我呢?」
周天佑頓時起身,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