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4章 我儘量不多想
好吧，區區只能活上百年的碳基猴子，居然會認為全宇宙都會基於一個相似，同樣的道德標準。人類的膚淺之處在於此，人類的傲慢之處也在於此了。
……這話好像是霍教授說的。那位的人品怎麼樣值得商榷，但水平應該還是有的。余連覺得還是應該相信他的說法的。
如此一來，小灰說的「可笑」當然也是很有些道理的。
總之，奇蹟之環的真相現在應該就已經非常明確了。還在那裡的友軍，找到並且啟動了破壞1487號板塊穹頂的機關，也不知道是資深考古學家馬洛溫少將，還是靈研會高徒龍淵，亦或是別的什麼英雄團隊的功勞，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卻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聰明靈機一動，竟然整成了威脅銀河帝國的手段。
事實證明，效果明顯。
正在奇蹟之環的帝國軍艦隊確實被嚇得不淺，就連大名鼎鼎的火神號也都離開了環上的臨時港口，和環世界至少拉開了一個天文單位的地距離。
在這種情況下，當楊艦隊從另外一個方向進入奇蹟之環星系的時候，帝國軍居然都沒有拍人過去攔截。
當然，楊艦隊也沒有造次。楊希夷雖然表面狂妄但其實一直穩得一逼，所有看似「瘋狂」的舉動都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當然知道，真要打起來，楊艦隊加起來說不定都打不過一艘火神號。更何況，看著穹頂自動毀滅的奇蹟之環，地球將士們其實也被驚嚇得不淺。
楊艦隊最終也沒能成功登陸奇蹟之環，卻只是和龍淵上校完成了一次干擾嚴重的引力波通訊。
雙方甚至連聲音都是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畫面清晰度甚至比余連收到的那兩封廣播還差，唯一能確定的是，那個分明是蒂芮羅貴族後代卻在地球出生長大的靈研會弟子，擺著大大咧咧的笑容還衝著鏡頭比出了一個大拇指。
卻也不知道是他們一切順利，還是祝其他戰友們武運常伴了。
又接到了主動信號，卻是一艘屬於共同體軍方的鵜鶘號運輸工作艦。這是一艘中型的武裝貨輪，之前是隸屬於遠征艦隊後勤部的，也或許是遠征艦隊還留在奇蹟之環星系中唯一的倖存者了。
在奇蹟之環戰役結束之後，他們便一直縮在環的側底陰影里瑟瑟發抖中，儘量想把自己偽裝成奇蹟之環的一個普通外凸出家具。
或許是宇宙之靈保佑，他們確實活下來了。
當然了，這樣的小船隻要不在太空中飛行，不隨意啟動亞空間引擎，一直貼著奇蹟之環的主建構做低速滑翔，也確實是很難發現的。
於是乎，在經歷了千辛萬苦之後，鵜鶘號也和馬洛溫少將他們有了一次短暫的會和。
「鵜鶘號的船上現在有200名重傷員。」楊希夷道。
或許，這也是奇蹟之環上的抵抗者們最後一次撤走傷員的機會了。余連嘆了口氣。
「還有開拓者團所有沒有被俘的民間專家，一共87人。」
他們是奇蹟之環己方僅剩下的「平民」了，確實應該提前撤離。
至於那些同樣過了萬的各路先期冒險者，畢竟一個個都身強力壯且懂得操作各種武器和大型工具，自然早就被守軍收編了。他們有的已經戰死，有的隨同瓦特·拉爾少將投降，有的現在還在跟著馬洛溫大姐頭繼續戰鬥呢。
「另外，還帶著一些從環上帶下來的東西，呵……照馬洛溫少將的意思，有這些，真要把奇蹟之環炸了，也算是留個念想了。」
余連的直覺告訴自己，從環世界帶下來的一定不會是普通東西，但這就要看後續研究結果了。
和馬洛溫少將完成了人員和物品移交工作之後，鵜鶘號便繼續在奇蹟之環的陰影中潛伏。他們本來想要找一個機會偷摸摸地溜走，畢竟船小好掉頭當然也好逃竄了。
機會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等來，但楊艦隊卻確實是等過來了。
於是，在雙方會和之後，頭腦清新的楊希夷便旋即下令艦隊馬上撤退。在對面的火神艾冉號反應過來之前，他們迅速撤離了奇蹟之環，接著又在其餘帝國艦隊趕過來合攏包圍網之前，一陣狂攻擊退了正面的一支帝國分艦隊，便從敵軍的陣列縫隙中鑽了出去。
只能說，感謝四通八達的黎明星雲。這裡是星空航運的福地，也便成了楊希夷這種先天流竄聖體的樂園了。
至於更具體的操作是如何完成的，只能見於艦隊航行日誌和楊艦隊提交的詳細戰報了。
余連隨後便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和詳細分析，又和楊希夷講述了一下。後者思索的神情在持續了半分鐘後，也就分明地變作了明顯的喜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狂喜。
「原來如此。如果帝國不把奇蹟之環上所有殘餘的我軍戰士找出來，他們便始終會覺得自己頭上懸著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但凡只要有一個單位還在作戰，甚至說，只要還有人喘氣，便一定可以牽制帝國大量的力量。」他認真盤算道。
余連贊同道：「是的，他們為了把馬洛溫大姐他們找出來，便只能對整個奇蹟之環來上一個全方位的搜山檢海了。那六十萬大軍不但不能撤掉，說不定還得繼續增兵。」
「不僅僅是增兵，還需要準備更多艦隊在軌道外進行搜索。此外，極有可能要在星系內，準備更多成規模探索、援救和工程設備。這些都不能就近解決，只能從其餘星系運輸，這反而會給我更多做文章的機會。原本新大陸的帝國艦隊規模是在削減的，但現在，這也是在調動吧。」楊希夷露出了笑容。
余連聽出來對方言語中的意思，微微沉默了一下，剛想要說什麼，卻聽後者又好奇道：「那麼，奇蹟之環真的不會被毀滅嗎？」
「這其實不怎麼重要。」余連道。
「……確實，這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其實是我們的敵人，到底敢不敢冒這個險。」楊希夷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接著又用篤定的口吻道：「而銀河帝國，是絕對不敢的！」
「哦，這當是何以見得？」余連看著楊希夷堅定的神情，饒有興致地反問道。
「連我這種對啟明者造物沒什麼太大信仰，骨子裡覺得奇蹟之環的出現，對共同體是一個禍根的人，都捨不得這個歷史上最大的啟明者造物毀於一旦。何況是執念如此深重的帝國呢？」楊希夷道。
好吧，這話由一個二話不說就毀掉團結要塞的古蹟破壞者來說，確實是很有說服力。
「歸根結底，銀河帝國繁榮而昌盛的偉大文明，就是建立在對啟明者的拙劣模仿上的。在這個方面，就算是聯盟奸商們建立起來的文明，發展脈絡也比蒂芮羅人更有獨創性一些。」
這話就有點惡毒了，但也並不完全是無的放矢的。帝國的母星芮上就有七八處大小不一的啟明者遺蹟，「晨曦之龍」也是從那裡刨出來的。他們的美術和建築風格，在母星時代就受到了啟明者的影響了，這也真說不清楚到底是幸還是不幸了。
「蒂芮羅人無法承受失去這種規模的聖遺產的痛苦，皇帝便更不能接受了……對，正是因為有了皇帝，他們才更不能接受。」楊希夷的笑容漸漸掛上了明顯的惡意：
「更重要的是，如果奇蹟之環真的沒了，豈會僅僅是什麼破壞文物，分明就是打皇帝陛下的臉啊！不，分明是把皇帝陛下的臉按在龍臨宮的地板上摩擦啊！」余連覺得還是很有些帶感的，便露出了比楊希夷還要惡意的微笑。
某種意義上，這其實也是一種無解的陽謀！而且，從此之後，馬洛溫大姐他們，恐怕便會是所有的共同體軍中承受最多的壓力的單位了，甚至遠遠超過余連在塞得要塞所必須要面對的壓力了。
可這個時候，除了向環上的戰友們給予精神上的支援，他也做不了什麼了。
希望他們至少可以堅持到全面勝利的那一天吧。
而這個時候，小白那邊又發來了新的通知：楊艦隊中噸位最大的兩艘船，也開始了他們的通行試驗。
這是兩艘外形笨拙，甚至堪稱醜陋，充滿了綠皮混搭風的奇特太空船。不過，它們的行駛軌道卻還是顯得非常穩健的，。大家的目睹中，已經小心翼翼地進入到了星門的引力範圍內。
這兩艘移民船，當然是從掠奪者手中奪過來的繳獲，是屬於這些星空遊牧民族的移動城市，不但有居住屬性，還有相當部分的工作屬性。在戰爭開始之前，她們正在歐諾蒂亞星系接受維修和改造，便正好可以一次把殖民點的人都帶走了。
而在隨後將近一年的星系游擊戰中，她們始終在隨著楊艦隊的主力轉戰四方，也始終沒有掉隊。
所謂的正規化改裝，便是給他們加裝了更穩定的輔助承軸和裝甲板，補充了新的能源包以供應新的拳套維生裝置。如此一來，移民船的生活空間似乎是小了一些，但居住性卻提升了不少。
即便是如此，這些來掠奪者手中的「遊牧船」，還依舊保持著一言難盡的粗獷廢土風。艦船上懸掛著堅固的隕石碎片和暴露的管道，咋一眼看過去還是以為是用各類宇宙垃圾攢出來的拼裝積木。
可即便是拋開這些簡陋的綠皮風格不談，它們也依舊是艦隊中船況最完好的。
此時，不僅僅是歐諾蒂亞的開拓移民，團結要塞撤出來的各大企業和官僚部門的工作人員及其家屬，瑤池的婦孺，以及奇蹟之環的專家，所有的平民都被轉移到這兩艘船上了。
到目前為止，兩艘船的「平民」已經有將近二十萬人了。
可以想像，楊艦隊為了保護他們，是付出了怎樣的努力和犧牲。然而，說句不太中聽的話，他們其實才是楊艦隊在游擊戰時的最大的累贅。
可是，這些民眾在新大陸是累贅，但若是出現在本土，便會是最好的生產者和建造者。而這，都取決於他們能否穿過星門。
希望一切順利吧。到了這個時候，就連目睹了許多次星門試驗的余連，也都有些小小的緊張了。
余連和楊希夷，就這樣隔著星門，目睹著兩艘移民船驟然加足了馬力，沒入了宛若深淵一般的幽藍色大氣外殼中。
然後，便又是五分鐘過去了，一艘移民船從巨大的藍色星體的另外一邊鑽了出來。
至於另外一艘，自然已經成功出現在天樞之中。她才剛剛脫離了星門引力的印象，尚且沒來得及停船，這邊便有兩艘工作船和一艘醫療船貼了上去，仿佛是消防隊員和醫生在災難現場去搶救重傷員似的。
「不用擔憂，試01通過了，試02也就不遠了。第八星門是個很溫柔的星門，這次過不了也不影響下次。」余連安慰道。
楊希夷點頭，擠出了一個微笑：「溫柔的星門啊……那麼，便起個名字叫巴別塔吧。這樣比較吉利。」
「……吉利？」您最近積累的精神壓力有這麼大嗎？
「所謂的名字越賤越好養活，這也是同樣的道理。南天門就非常堂皇，卻天天都被人覬覦，被人攻擊。我倒是希望這座星門能換一種活法。」楊希夷解釋道：「而且，巴別塔在神話中都從未建成過。不存在的東西，說明帝國也就永遠找不到了嘛。」
正話反話都說到了，不愧是你啊！
大約是賤名真的很好養活吧。在試02號之後，後續的通行非常順利，兩艘需要維修的驅逐艦，外加上需要補充耗材的阿爾卑斯號維修艦，也都先後通過了得到了「巴別塔」這個臨時名稱的第八星門。
隨後的兩個小時後，楊艦隊又分批進行了三十次試通行，成功率便創紀錄般地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以上。
幸運的是，所有受損最嚴重的戰艦都成功返回了本土，包括傷痕累累的列克星敦和薩拉托加號姐妹花。另外，載著另外10萬人的試2移民船也屬於其中之一。
不幸的是，楊老師所在的尤利西斯號，還有埃莉諾學姐所在的阿芙樂爾號，在第一次的穿行試驗中，卻都沒有成功。
「我聽說這星門還不穩定。所以，便是和通行的艦船質量有關嗎？」
余連微微搖頭：「季諾夫教授還在測算……我曾經用臨時引擎，成功把一億噸的小行星推過了星門的，暢通無阻的。」
那確實比一艘移民船重多了。
「我們也朝著星門開過軌道炮，但連區區不到500kg的炮彈都沒穿過。」
「你們可真無liao……我的意思是說，不愧是啟明者遺物，突出的就是一個神鬼莫測的任性啊！」楊希夷嘖嘖稱奇。
「自然的，不任性還能算是啟明者的聖遺物嗎？」余連用眼角的餘光飄了某個閃現的機器人女鬼。
「你聯想到了我讓我很不開心，你的眼神讓我更不開心，你把我說成『遺物』我就是不開心中的不開心了。如此物化本矽基仙靈，何等下頭的碳基猴子。」小灰沒好氣道：「所以，姐姐決定還是不要把這個星門的開啟規律教給你們了。」
余連就當這機器人又在騙人了——她要是想說，早幾年就會說的，哪裡會在這裡搞什麼拉鋸呢。
大約是看到了余連的嗤之以鼻，機器人女士便更加不滿了，沒好氣道：「從現在開始，這座星門一定會一直維持現狀的！除非你們找到更詳盡的密碼！哼，但密碼的構成的番號，其實已經超過你們現有的數學概念啊！」
……確實，都已經深入到了最尖端的數學領域，那就不是隨便可以化解的了。當然，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團隊，而這些專業團隊，也正乘坐著魚缸趕來呢。
不過，余連還是用念話向小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多謝了啊！」
「嗯，諷刺還是誠意的？矽基仙女姐姐雖然正在學習，但還是不太懂碳基猴子們的雙關、隱喻和陰陽怪氣。」
「當然是誠意的。你說這星門會維持現狀，豈不是意味著，包裹在外面的這層藍色的保護罩也會原樣保留，這豈不就是天然的掩護了嗎？」
小灰瞥了余連一眼，不置可否，莞爾一笑，這其實便可以看做是回答了。
而這個時候，在隔壁星系潛行的巡天之眼也發來了最新的情報，兩支會和之後的帝國分艦隊，正在朝通往本星系的重力井方向過來，應該會在兩到三個小時之內抵達本星系。
楊希夷道：「為了保證星門的絕對安全，試通行應該暫時停止。」
重力井範圍內的超空間質量反應，會在數天甚至數周之內都留有能量反應，這也是追蹤敵艦的首要線索。不過，星系內亞空間航行的殘留痕跡，都一定會在150分鐘之內完全消散，就連頂級的靈能領航員都無法繼續追蹤。
事關「巴別塔」的安全，楊希夷選擇了最保守的做法。他總是能在最保守和最瘋狂之間左右橫跳的。
「另外，剩下的艦船，便到星門的保護層隱蔽範圍之內，暫時待命吧。希望這層看上去是液態金屬層，探測起來也是液態金屬層的幻象，不會突然潰了。」楊希夷又道。
「放心，我可以肯定，我的聖者直覺告訴自己，銀河帝國完蛋了，這層保護罩都不會完蛋。」余連道。
「誒喲為，好一個聖者直覺啊！碳基生物啊，靈能啊，嘖，我就知道。」小灰沒有絲毫掩飾自己鄙夷的眼神。
可是，對面的楊希夷卻在思索了數秒之後，用力點頭：「聽起來雖然沒什麼說服力，但神秘感其實也是上位者的素質之一，這話由你來說，居然很讓人信服嘛。」
余連覺得對方似乎在諷刺自己，但由於表情太誠懇又實在不像，只能戰術性攤手了。
「那麼，便順便再開個作戰會議吧。波拿巴、維恩、肯特和秋名山都在，倒是可以好好商量一下。戰爭的走向，時局的走向，都可以暢所欲言。」楊希夷道。
「真好啊！這恐怕也是俱樂部在開戰之後到得最齊的一次，但這就只是普通的作戰會議，不可多想。」余連道。
「……」
「你不要多想，這是真心話。」
「我儘量不會多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