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3章 萬歲的環
或許是某些冥冥之中的命運使然吧，奇蹟之環戰役和瑤池（第四次）戰役也發生在同一天，也即是共同歷833年11月20日發生的。
面對共同體守軍在1號版塊邊疆谷地建立起來的堅固防線，帝國花費了大半年時間調兵遣將，集中了五六倍於守軍的兵力，這才發動了對奇蹟之環防線的全力進攻。
指揮官是大名鼎鼎的奧羅沙上將。在余連活躍的那個時間線上，這位老將已經退出歷史舞台了。可是，在這條時間線上，他就是整個銀河帝國最優秀的陸戰大師，甚至沒有之一。
不過，事實證明，余連用上上條時間線的戰爭經驗總結出來的《防守萬能論》，也還是很有實用性的。即便是奧羅沙上將這樣的陸戰專家，也需要集中絕對優勢的兵力，做好了犧牲無數的心理準備，方才敢發動最後的攻擊。
據說，帝國人在奇蹟之環也確實丟下了近十萬人的屍骸，幾乎相當於此次被他們殲滅和降服的敵軍總人數。這不得不說是奇蹟之環守軍的奮戰之功，也不得不說是余連的《防守萬能論》之功了。
楊希夷大約應該是在誇讚余連吧。可是，後者心情卻依舊低落了下去。他忽然覺得，賽約老哥如果不是拿到了自己的《防守萬能論》，有了心裡依賴，他們或者是不會死守，而是會選擇更靈活的戰術的。
畢竟，這個奇蹟之環是如此之廣袤，所有大陸板塊相加，絕對超過任何一個文明國家的可居住星球的地表總面積，哪裡又不是可戰之地呢？
可是，死守在一條穩固的防線，固然是會帶來一種虛幻的安全感，卻又何嘗不會把人帶入死路呢？
楊希夷卻用不是太客氣的口氣道：「你也太高看賽約長官了。他是一位恢宏豁達，愛兵如子的好領導，一直以古之名將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可是，標註，本質上，不管是在謀略、決斷還是勇氣，他其實並沒有超過正常人的平均水平。他其實並沒有帶領大家長時間游擊作戰的能力。」
「另外，你也應該知道，游擊戰的精髓不在擊，而在游。」
「那你就錯了。游擊的精髓在於長時間的遊動，埋伏，潛行來尋找敵人的弱點，甚至調動敵人使得他們露出弱點，歸根結底還是落在一個擊上！」余連搖頭。
楊希夷略微思索了一下，居然表示了同意。
好吧，因為有了上上輩子教員他老人家的智慧，他余連居然在兵法理論上說服了楊希夷，這倒是很令人自豪的。
「不管怎說，人馬上了萬，無邊又無垠的老話，你也是聽過的吧？這麼大規模的部隊，想要化整為零，想要分別突圍，想要持續作戰，這其實已經超過賽約長官的組織能力了。」
楊老師大約是在安慰自己吧。要不然，以他的人設，就算是尖酸刻薄，也一定是會換一種更高明的方式的，豈會在背後議論一位已經戰死的前輩呢？
是的，辛格·賽約中將確定已經隕於戰場了，這噩耗正是發生在11月20日的帝國全面攻勢中。
細細回憶一番，這位共同體的陸戰隊總監，一直都有一顆文藝青年的心，在戰爭之前還饒有興致地跑去《冷丘》客串了一把反派。熒幕處女作就拿到了雅歌彌大獎，卻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看過全片。
余連雖然和賽約中將接觸不多，交情更算不上太深，也依舊有些悵然。
如果菲菲知道她的演員已經隕於戰火，或許會更傷心的吧。
至於奇蹟之環守軍的參謀長，瓦特·拉爾少將則帶領大多數沒法突圍的部隊和傷兵放下了武器。他選擇了一種看似懦弱，但其實是更有勇氣的做法。
「……拉爾少將也是我推薦給賽約長官的。」余連嘆了口氣：「他並不想要當一個為不著調的領導擦屁股的外交事務官，也是有馳騁沙場的雄心壯志的。正好，拉爾少將的長材也確實在組織和參謀上，正好可以和賽約長官形成互補。」
能在帝國的腹地建起一個能力至少在平均線以上的情報機構，誰敢說他不是組織天才呢？
可現在，他又回到了自己工作生活多年的帝國，而且是以俘虜的身份。
這特麼是什麼地獄笑話！余連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楊希夷卻又道：「如果你要自責的話，卻是大可不必。你要知道，賽約長官和拉爾參謀長，可是眼睜睜地看著遠征艦隊主力全滅的。可是，他們還是憑著士氣低落的孤軍，拖住了帝國大量兵力，迫使帝國花費大量的運輸資源和大半年的時間來調兵遣將，這確實為我的行動客觀創造了充裕的時間和空間。我因此啟動了瓦特海姆和梁山的秘密基地，也在帝國繁忙的運輸線上四面出擊，自然取得了相當的戰果。」
「歸根結底，戰爭這種事情，從來就不能以一處孤立戰局的變化，而隨意評價的。即便是用最苛刻的評價來說，他們也做到了所有能做到的一切。作為軍人，又還能要求什麼呢？」
楊希夷之前對逝去的賽約中將非常不客氣，但現在一轉言卻又給出了極高的評價，突出的表示一個冷靜中立嚴謹了。
楊希夷沉吟了一下：「至於突圍出去的部隊，在馬洛溫少將的帶領下，反而是靈活多了。不管游擊戰的精髓是在游還是擊，其作戰規模其實是取決於指揮官的能力上限的。」
余連當然明白這個意思。
十萬大軍化整為零分別突圍潛伏游擊還有保持作戰配合，這樣的操作不是賽約長官他們能做到的。
可現在，能夠突圍出去的部隊，自然都是守軍中最精銳的一批，人數少目標就小，行動起來反而更加機動靈活。另外，幾乎所有的靈能者也都成功脫身了，某種程度上這也保證了剩餘部隊的一定攻堅能力。
更重要，人數少了，馬洛溫少將便能指揮得過來了，反而能堅持得更久。
以上的消息，以上的消息，則是楊希夷從某個被幹掉的運輸艦艦長那裡聽來的。這已經是在時間進入833年12月的時候，距離第四次瑤池戰役結束也有兩個星期了。
在此之後，楊艦隊又宛若神兵天降一般抵達了瑤池星系，參與了12月26日的第五次瑤池戰役，再配合陸上友軍獲得全勝的情況下，順便從李元帥格勒城中接走了一部分婦孺兒童，反正那兩艘掠奪者移民船上還有的是生活空間。
楊艦隊之所以沒法把所有人接走，一方面是因為第三十八師已經說了，想要繼續努力抵抗下去。哪怕是瑤池不會影響大的戰局變化，但只要存在，就有戰略意義。
另外一方面，便是時間了。
楊艦隊是靠著聲東擊西才抓了帝國艦隊的空子，成功抵達了瑤池完成了會師。然而，他們的會師時間也只有二十個小時不到。
梅蒂格少將的艦隊在發現自己上當之後，又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來。
不到一天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把李元帥格勒城所有的軍民，便只帶走了三萬人的老弱婦孺和傷兵。
另外，他們順便還接收了相當一部分的補給。
「還有些從瑤池栽培出來的糧種，有機會可以帶回本土試試，說不定會有奇效。」
只能說，不愧是聖地星球，一邊打仗一邊在地下種田也還總是能大豐收甚至還能搞點農業研究，端的就是一個物華天寶了。
更只能說，銀河本土其實也不乏聖地星球。在這種情況下，文明種族還會出現饑荒，一定不是宇宙的錯，而是文明的錯了。
「……所以啊，我從剛才就想要問了，您說的這個第四次和第五次瑤池戰役的編號，到底是個啥意思？」
「這也是從帝國方面聽來的。他們認為瑤池方面一共發生了五次大規模攻防戰，便就這麼命名了。」
余連覺得越來越有既視感，也越來越有共情感了。
「所以，反推回去幹掉了蘇爾梅和洪喀斯兩個敵將的，是第四次。我在視頻上看到的那場拔除了所有帝國據點的衝鋒，就是第五次了？」
楊希夷點頭。
余連頓時又有點想要喊「第三十八師萬歲」了，順便還可以再補充一下「楊艦隊萬歲」。於是他便真的這麼喊了起來。
不過，現在要討論的畢竟還是奇蹟之環方面的情況，在三呼萬歲之後，他又趕緊把話題給轉了回來。
「可是，奇蹟之環終究還是只剩下這一點東躲西藏的殘兵了。他們最多只能努力向全宇宙宣布，我們還在奇蹟之環抵抗，又何談多大的威脅呢？」
「是的，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便親自前往奇蹟之環確認了一下。」
余連沉吟了一下，向楊老師比了一個大拇指。
這傢伙總是號稱智將，但正因為走的是頭腦派路線，對自己的判斷才充滿信心，瘋起來才總是會沒邊的。
至於楊希夷之後到底是怎麼糊弄敵人的，其實也不算難猜。在所有人都在猜你一定會選擇避敵人鋒芒的情況下，反其道而行之往往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實際上，楊希夷甚至大張旗鼓地擺出了一副準備干沉火神號，收復奇蹟之環的態勢，大搖大擺地朝那個方向進軍了。
考慮到楊艦隊在之前已經玩聲東擊西很多次了，帝國軍紛紛表示這還是個陷阱，不用攔截，還是應該去其他有線索的星系搜索。當然，奇蹟之環畢竟也是帝國新大陸戰區的指揮部所在，常年都維持著相當規模的艦隊，火神艾冉號更是直接待在那裡就沒有挪過窩。用膝蓋想也知道，楊艦隊根本不可能對付得了奇蹟之環的帝國軍。
於是，楊艦隊就這樣竄到了奇蹟之環中，嚇了法瑞爾元帥小小地一跳。這是共同歷834年1月4日凌晨5點17分的時候了。
之所以不是大大地一跳，是因為奇蹟之環剛剛才發生了非常誇張的大事。帝國軍全體上下都處於巨大的震撼狀態中。
被暫時編號為1487號的大陸板塊，其籠罩著大片海洋和陸地的透明穹頂，於1月4日凌晨零點的時候候，忽然發生破裂。緊接著，這咋看仿佛透明玻璃一般的穹頂結構，在內外的壓力之下，便真的仿佛脆弱的玻璃一樣粉身碎骨。連帶數以百億億噸的空氣、水、泥土、植被，以及剛剛抵達了那個板塊的上百個帝國先遣隊，都被彈到了外空間之中，旋即被著無盡的星河完全吞噬。
而同一時刻，馬洛溫少將的廣播也播放了出來。
廣播上的她風塵僕僕，夙興夜寐，她殫精竭慮，她的體力似乎也確實已經到極限了。可是，她卻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勇毅堅定，精神亢奮得仿佛一個勝利者，還帶著一點恨不得拉全世界陪葬的癲狂。
「她似乎是真的可以毀掉奇蹟之環。如果換成是以前，這種威脅只是妄人的胡言亂語。可是，1487號板塊的破碎，卻又成了最有利的證據。連我都忍不住懷疑，馬洛溫少將他們是不是在東躲西藏四處轉戰的時候，找到了什麼中樞機關……嗯，你這是在幹什麼？」
楊希夷狐疑地看著余連，便見後者已經跳起來用力揮了揮拳頭，大聲疾呼道：「奇蹟之環萬歲！」
楊希夷聽出這句式和他剛才高呼「楊艦隊萬歲」和「第三十八師萬歲」是一套句式和音量，便也下意識地高舉起了雙手，大呼道：「萬歲……呃，等等，所以說，你是猜到什麼了？」
「我不會比你知道得更多。可我更確定，帝國人也不會比我們還知道得多。我只知道，奇蹟之環是真的可以牽制不計其數的帝國軍隊了。甚至說來，這個說不定是會影響到最終戰局的天秤啊！」
余連已經想到了阿芝莎·馬洛溫少將最後話中的潛在意思。
是的，奇蹟之環的共同體主力其實幾乎被全殲，全軍上下勉強突圍出去的殘存部隊只能東躲西藏，甚至幾乎沒辦法對帝國重兵集團和基地發動主動攻堅。就連剩下殘部的領導人，馬洛溫少將身邊剩下了幾十人。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廣播視頻中的幾十號人，就是奇蹟之環上還有抵抗能力的所有共同體戰士了。
他們化整為零，他們分散到了環世界的各地。而他們每一個人，或許都已經掌握了奇蹟之環的秘密。他們每個人，都可以讓這座啟明者文明的古代造物，化為星空之中的齏粉。同樣會化為齏粉的，當然還有奇蹟之環上的帝國幾十萬大軍，以及周邊停泊的艦隊了。
雖然小灰告訴自己，奇蹟之環上並沒有什麼能一次性自毀的機關，但帝國人不知道啊！
……所以，真的沒有嗎？
想到這裡，余連又想要左顧右盼一下了，但考慮到畢竟現在正在和楊希夷談話，還是忍住了，只是在心裡默念起來。
一，
二，
三！
「不用懷疑，奇蹟之環確實沒有什麼可以直接自毀的機關，我完全可以肯定。」小灰的聲音在余連的心裡響了起來。
出現啦！余連在心裡歡呼。只要是機器人小姐的（本體）和自己在一個星系涅，一旦自己開始想她了，三秒鐘之內她便一定會鑽出來的，妥妥就是一個賽博背後靈的設定了。
「總覺得你從剛才就在做什麼很失禮的幻想啊！」小灰道。
「所以，你又猜到我在想什麼了是吧？」余連用念話道。
「不用猜，也不用思考太多。就根據你們倆之前的對話，用基本的算術就能推論出來的。」小灰一本正經道。
哦，原來如此，這種事情居然是能用「算術」推論出來的嗎？
「那麼，你什麼時候在的？」
「你們開始聊奇蹟之環的時候。」
如果自己罵她「八卦機器人」的話，她也一定會用「我在研究文明」來反駁的，余連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
「以你們現有的武器，想要摧毀奇蹟之環的話，可以用那個所謂的巨像武器摧毀恆星。當然，也可以集中五十門以上的泰坦艦等級的要塞炮，集中轟擊某處板塊的薄弱連接處。持續炮擊十二個小時以上，會有百分之二十七的可能性，造成環世界的結構性解體。」
余連表示懂了。他感慨真不愧是啟明者的造物，看上去華美高貴得仿佛宇宙中的珍珠項鍊，也仿佛珍珠項鍊般脆弱，卻堅固得緊啊！或者說，比目前最堅固的擎天堡都要結實。
可是，還是那句話，帝國不知道啊！
小灰又道：「當然了，直接毀掉一個板塊的穹頂是可以的，這其實是一種真空試驗。」
「一個生機勃勃萬物競發的板塊，有空氣有綠地有高山有海洋，卻能做真空試驗，聽起來怎麼這麼邪惡呢？」余連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小灰打了個哈哈：「這當然是禁止事項了。另外，不同維度的生物和文明，探道德是不是太尅笑了？余連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