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奕舟垂眸看她，目光溫柔繾綣，
「你說。」
蘇綿綿其實是想問他過去那麼多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但念頭只閃現了幾秒，就被她給否了，對於有心理障礙的人來說，回憶過去，無異於將他的傷口血淋淋的撕開。
她臨時換了個問題。
「你知不知道，薛婧失蹤了？」
顧奕舟聞言，眼底浮現一抹晦暗。
語氣平靜。
「是嗎？不知道，沒關注過她。」
蘇綿綿小手在顧奕舟背上劃著名。
「真不知道？我還以為是她興風作浪，你出手教訓她。」
顧奕舟語氣低沉，
「是你以為，還是有誰跟你說了什麼？」
蘇綿綿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顧奕舟，老實給他交代。
「蔣寧找到我，說薛婧失蹤前給他發了信息，說如果她出了什麼事，就讓他找你，但他始終聯繫不上你，所以就找到了我。」
顧奕舟嘴角一抹譏諷。
「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是警察。」
蘇綿綿眨巴著黑白分明的眸子。
「我也這麼覺得啊，可他似乎很篤定這事跟你有關，讓我找你說情，如果薛婧失蹤的事，真跟你有關，請你高抬貴手，放她一馬。」
顧奕舟眉宇淡淡皺起，他一向冷情，這個世界上，能讓他感受到善意的人不多。
蔣寧算是一個，當年蔣寧救了他一命，後來又為了他的病跑前跑後，顧奕舟這麼多年，一直顧念著他對自己的恩情。
知道蔣寧喜歡薛婧，所以他才允許薛婧進入到他的交友圈。
這些年，也算投桃報李，明里暗裡，給了薛婧許多資源。
但沒想到，會讓薛婧對他產生不該有的想法。
以至於三番五次害蘇綿綿入危險之中。
這些事，顧奕舟曾提醒過蔣寧。
但如今，他顯然拎不清是非對錯了，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他，且心腸歹毒的女人，找他求情不成，居然好意思找到蘇綿綿，甚至不惜出賣他的秘密作為交換。
顧奕舟心中，對蔣寧的最後一點情分也蕩然無存。
他輕撫著蘇綿綿頭頂。
「這事你別管了，明天不是要陪我去治病？早點休息吧。」
……
翌日。
關妍剛到公寓做好準備工作，門鈴響起。
她打開房門，看見外面站著的一對男女時，目光微微有些錯愕，很快反應過來，對著蘇綿綿打招呼。
「顧太太，您好。」
蘇綿綿小手被顧奕舟握在掌心，想起上次誤會關妍與顧奕舟的關係，有些不好意思，
「關醫生，您好。」
居然稱呼她關醫生，關妍心裡有了數，大約是已經知道顧奕舟的病情了。
引著二人往裡進。
蘇綿綿沒進過心理診療室，不知道裡面應該是什麼樣的環境。
但這個房間裡面的裝修都是採用暖色調，給她一種舒適，寧靜的感覺，不會讓人感到壓力，或者緊張。
穿過客廳，有個較大的房間，裡面又被一面玻璃牆分割成了兩小間，一間是治療室，中間擺放著一個舒緩椅，旁邊有治療床，兩邊擺著儀器。
另一間房是醫生用來監測病患的房間，裡面有一張辦公桌，上面有台電腦，還有許多做記錄的工具。
蘇綿綿看到那幾台儀器，下意識有些緊張，想到這段時間，顧奕舟就是躺在這張床上接受治療，表情都顯得嚴肅了許多。
顧奕舟感覺到，指了指客廳的那面書牆，
「那裡有很多書，你乖乖在那兒待會兒，等我好了，帶你去吃南城的特色菜。」
蘇綿綿知道顧奕舟是擔心自己緊張，配合著點頭，
「好，你去吧，我就在那邊，保證不打擾你。」
顧奕舟跟關妍進了那個房間，關妍一邊給他戴定位帽，一邊跟他說話。
「顧先生，您終於把實情告訴顧太太了？」
顧奕舟看了眼房門的方向，目光隱有擔憂。
「她從別人嘴裡聽到的。」
關妍笑笑，
「跟您鬧脾氣了吧？從別人嘴裡聽說，跟您自己主動跟她說，意義可不同。」
顧奕舟勾唇，沒說什麼，腦海里浮現出昨晚蘇綿綿對著她又哭又嚷的樣子。
小姑娘一向乖巧，平常看起來一副又嬌，又軟的樣子，少數不多的幾次耍性子，是真挺難哄的。
他躺下，目光盯著天花板。
「快點開始吧，時間久了，我怕她著急。」
蘇綿綿在書牆徘徊了幾分鐘，一本想看的書都沒挑到，主要她現在也沒有心情看書。
全副心思都集中在那間房間裡。她看不到裡面的狀況，只能靠從網上了解到的東西，想像顧奕舟在裡面的情形。
據說，接受「暴露療法」，過程相當痛苦，有的患者忍受不了，當場崩潰的都有。
蘇綿綿等了十多分鐘，裡面忽然傳出輕微的動靜。
像是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若有似無的乾嘔。
蘇綿綿很是擔心，幾步走到那個房間門口。
手都伸出來了，想到答應過顧奕舟，不能打擾他，又放了下去，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裡面的聲音。
關妍正好出來拿東西，門一打開，蘇綿綿差點跌了進去。
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關醫生，我不是有意偷聽的，我在客廳聽到裡面有動靜，所以才…」
關妍搖頭，示意她沒關係。
「顧先生吐了，反應特別大，您如果不害怕的話，可以進去看看他。」
「吐了？」
蘇綿綿一聽，面上焦急頓顯，連忙跑進去。
顧奕舟正撐在洗手台前狂嘔，身體弓著，一陣陣的痙攣。
他面色如白紙一般，冷汗把衣服都打濕了。
蘇綿綿兩手緊緊握著，指甲陷入掌心，心臟被人用力積壓著的疼。
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輕拍顧奕舟的背，
「好點沒有？」
顧奕舟其實什麼都沒吐出來，全是清水，但沒有東西可吐的滋味更難受，像是要把內臟都嘔出來。
聽見蘇綿綿的聲音，顧奕舟整個人僵了一下，捧了口水漱了漱，這才轉過來，
「你怎麼進來了？」
他額前的頭髮還沾著水珠，眼底赤紅著，虛弱的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倒下去。
蘇綿綿眼淚在眼眶滾了幾糟，生生壓下去，
「我有乖乖在外面等，是關醫生說你在吐，讓我進來的。」
顧奕舟壓根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單純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狀況，擔心而已。
眼下，小姑娘沒有嚇到哭出來，還是讓他稍稍放下心。
揉了揉她的發頂，
「我有點沒力氣，扶我出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