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沒有讀出慕之初眸子裡的擔憂，只當她也和其他人一樣，想要變著花樣諷刺他，白眼一翻：
「少在本王背後嘀嘀咕咕的，你們讀書人不就講究一個光明磊落嗎？有本事在背後說本王的壞話，不如明面上當著本王的面講出來，本王還敬你們是條漢子！」
他最討厭有人在背地裡唧唧歪歪了。
有本事正面槓啊？
又懦弱又想逞能，哪有那麼好的事？
看趙淵生氣，慕之初縮了縮脖子，將還沒說出口的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裡，目光盈盈的望著他，那眼神，任誰看了都能讀出她對趙淵的情義。
可偏偏趙淵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慕之初身上——
自大想起稗官野史中慕之初和武清學的各種曖昧，慕之初在趙淵眼裡便是個噁心的毒婦形象，饒是有再好的皮囊，也抵不過靈魂的骯髒。
「既然人都差不多到齊了，那就先開始吧，早點結束早點散，本王還要回去休息呢！」
趙淵一點也不想在這是非之地上多逗留。
倒也不是懶。
主要是，黃燦燦那丫頭招呼不打一聲就溜了，要是真在晉王那裡出了什麼事，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忍心旁觀。
能撈一把就撈一把，不能撈就算了。
早點回宮裡，也能避免一份風險。
「姓武的，趕緊開始吧，你出題，省得別人說我欺負你。」
趙淵將手中摺扇一收，指著武清學的鼻子，趾高氣揚，那副囂張的勁兒看得唐老頭眼睛通紅，條件反射性的想從一旁的桌子上拿戒尺抽他，伸手之後才發現，他早已不在宮中教書，趙淵也早已不再是他的學生。
恍然一瞬間，唐老頭竟然有些感慨。
雖說當初是他主動找皇上說要離職歸隱的。
捫心自問，和趙淵與太孫朝夕相處的日子，也算得上是他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只是……哎！
如果不是當年無意間撞破了晉王的秘密，他也不至於被晉王私下裡威逼利誘，折騰得雞犬不寧，只能退出。
「文人比試，沒有什麼欺負不欺負一說，在場眾人都是明眼人，都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讀書人，分得清孰高孰低。」武清學輕輕一笑，偏頭對著一旁緊抿嘴唇的慕之初，聲音溫柔，「之初，要不你來出題吧，我和寧王殿下都是要答題的，我們倆當中誰來出題都不合適，你來最為公允。」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慕之初身上。
「我？」
慕之初似乎也沒想到武清學會在此情此景之下點她的名字，詫異了一瞬間，美目流轉，看向武清學，目光深處已然帶了一絲厭惡。
別看她和武清學是一同進入後花園，可在來的路上，兩人連半個字都沒說過，未曾有過任何交流。
武清學找她搭話，她就靠在馬車另一側閉目養神，假裝睡著了。
武清學給她遞吃食，她就接過賞賜給下人，或者直接扔給路邊的流浪狗吃，淡淡道一句：「我不喜歡烏七八糟的玩意。」
到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不給武清學面子，只能微微一笑，假裝配合：「沒問題，那便從最常見的一門開始吧。」
她望向趙淵，神情抱歉。
原本想提醒趙淵就此作罷，別給京城中人留下笑柄的。
但……
「吟詩作對，題材就從這後花園中的任意事物中取，自由發揮。」
這是此類宴會上最為常見、也最為簡單的一套題目，慕之初特地從此下手，也是希望趙淵能夠照葫蘆畫瓢，至少不會因為半個字都答不上來而尷尬。
武清學一聽，眼睛就亮了幾分。
這不是他最擅長的？
「寧王殿下，現在認輸還來得及。」武清學笑著，又忍不住看了慕之初一眼，心裡甜滋滋的——之初肯定是知道他擅長吟詩，才會出此題目，這不是在背地裡幫他？
果然，他就說嘛。
世上沒有哪個女子能抵擋得住他的追求攻勢。
拿下慕之初不過是時間問題！
「趙淵，就別丟人現眼了，你憋出來的那幾個字，我聽著都嫌髒耳朵，莫要禍害大家！」唐老頭板著臉站出來，及時喝止，乍一看是在發脾氣，然而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他一個勁朝著趙淵擠眉弄眼使眼色。
親娘嘞，現在回頭是岸還來得及。
他台階都給到這個地步了，趙淵就算要面子，也得知足吧。
然而，趙淵又一次讓他失望了。
「我不！」
「不就是詩嗎？我會寫，你們都給我聽好了！」
趙淵搖起扇子，裝模作樣的在後花園裡面繞了兩圈，最後停在了兩棵竹子前，上上下下打量好一陣，才清清嗓子。
「咳咳。」
趙淵還沒開始呢，周圍便響起一陣竊笑之聲。
「嘖嘖，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只知道做表面功夫，真要作詩了，怕是狗屁不通！」
「一個即將被送去給老女人做贅婿，或者被送去給男人做男寵的傢伙，能搞出什麼花樣來？不過是譁眾取寵罷了。」
「沒事兒，就當個樂子看看吧，寧王殿下能有勇氣站在這裡也不容易，咱們還是要多看看人家的閃光點呢，嘻嘻。」
話語傳到武清學耳朵里，很是滿意。
看吧，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大家稍且安靜。」
武清學微微抬高聲音，溫和如玉，「不要打擾寧王殿下蛋思路，安靜欣賞寧王殿下的作品即可。」
如此識大體，如此溫文爾雅，又迎來周邊貴女一片花痴聲。
趙淵心中一陣噁心。
死綠茶！
聽好了！
「咳咳，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
趙淵搖頭晃腦，吟出了第一句。
在頭七個字出來時，參宴的才子佳人們還沒什麼反應，但隨著時間推移，眾人臉色都變了。
尤其是武清學，其次便是唐老頭。
後者摸著鬍子，眼睛瞪得老大——
這小子真是趙淵？
難不成他年紀大了，記錯了，這，這還是之前那個往他水杯里塞蟑螂，騙他說是給他泡了個紅棗的小子嗎？
短短兩句，卻已然能見功底之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