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北狄蠻夷竟敢無視帝威,殺我大秦兒郎,他們這是想將這天翻過來不成?」
「陛下,如今我大秦屯兵數百萬雄獅鐵騎,臣等請命北伐,必亡其國,滅其種,絕其苗裔。」
「只有我大秦教化蠻夷,哪有蠻夷動手反抗的道理,臣等也請命北伐。」
此時的朝堂上,武官憤慨,文官更是狂躁,上上下下群臣一心。
所有人只想著集結各地大軍,即刻北上斷了北荒蠻夷的根。
而如今已是始皇十年。
自六國歸秦,中原大一統後,這還是頭一次出現如此慘烈的戰爭。
這讓老秦人體內的好戰熱血燒至沸騰。
「陛下,按照前線傳回的軍報來看,原本李信將軍在攻破王庭之後,已經兵臨北狄聖山,在狼居胥山上摧毀他們的祭天龍城,立起我大秦的宗廟石碑,而兵敗如山倒的北狄突然變的如此強盛,這其中定有隱情,還需斟酌再議。」
大秦國相李斯,手握白玉做成的笏板,朝前一步,位列群臣之首向著台上端坐的嬴樓說道。
「李斯大人,這定是北狄小兒詐用奸計,只要我大秦百萬大兵壓制,他們只有被踏平滅族這一個下場。」
如今的大秦,的確有讓武官們膨脹的底氣。
「北狄部落眾多,而且以遊牧為主,極為分散,若是全面殲滅掃蕩整個北方蠻荒,恐怕需要大軍百萬,不下五年時間,而且還需調回遠在西域的蒙恬等眾將領,臣認為此舉不但浪費國力,還浪費時間,不妥!」
聽到李斯這話,文臣武官們紛紛側目望去,眼神中滿是鄙夷。
不過就在他們以為李斯準備謹言嬴樓,讓大軍撤回中原暫且休兵時,誰知李斯話鋒突轉,繼續說道。
「臣認為,只要將其狼居胥山附近的北狄聯軍攻破,然後在他們的祭天龍城上,將其族群屠之祭我大秦軍旗,每日五千人不分男女老幼。」
「那麼不出半年,待此消息傳遍北荒時,那些分散在各地的部落要麼聚兵共伐,要麼與西域二十四國一樣,逃亡至更深處的漠北。」
「無論是哪個結果,我大秦都將以最快的速度結束此次北伐。」
前些日子,嬴樓曾召見李斯,準備調回西域和北狄的將士們。
只是這個想法,朝堂上的其他人還並不知情。
「國相此言說笑了,若不召回西域的蒙家軍,集結數百萬大軍,再讓咸陽城外的老將們回朝領兵,如何去攻破狼居胥山附近的蠻人?」
雖然此時的大秦並沒有把北狄放在眼裡,甚至不納入威脅之內。
但畢竟李信北伐戰敗這是事實。
若是過於傲慢輕敵,恐怕會步入後塵。
而且在群臣的眼裡,只有集結多於敵人五倍、乃至十倍的兵力,才能確保這場戰爭毫無懸念的勝利。
「無需如此大動干戈,陛下只需派一人前去便可。」
李斯的這句話,瞬間讓朝野震驚。
一個近乎十年多沒露面的人影,出現在了每個人的腦海中。
「國相說的可是軍神,金蟬將軍?」
雖然金蟬在討伐六國戰爭的最後幾年,便已不再親自下場作戰。
但這個名字一出現,依然能讓所有人安心,甚至覺得這場北伐戰爭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諸位,朕的確打算只讓一人前去北狄.」
黑水龍椅上,一直未開口的嬴樓,用右手食指輕點了一下扶手,語氣平淡的說道。
十二冕旒冠下,那一對細長的雙眸,平穩的注視著下方。
「只不過,這個人並不是金蟬,而是朕。」
此言一出,殿內瞬間變的鴉雀無聲。
安靜的針落可聞。
始皇帝陛下居然要御駕親征,而且還是獨自一人.
朝會散去。
文武百官交頭接耳,議論聲紛紛湧起。
他們剛才不是沒有阻止嬴樓那「荒唐」的想法,但皇帝陛下根本不為所動,甚至早早結束了這場朝會。
不過這些臣子們議論歸議論,但卻沒人將此事放在心上。
畢竟在他們的眼裡,嬴樓剛才所言實屬有些誇張,估摸著頂多就是為北狄的殘軍布施國運而已。
「國相大人、太尉大人,你們剛才怎麼不勸一下陛下,不然到時,陛下實在有些不好收場啊!」
幾年前新上任,與李斯、小洛陽並列大秦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馮劫,朝著走在隊伍最後方的兩人小聲問道。
「馮大人,陛下雄才偉略,有威震天下之能,豈需要我等臣子多言。」
李斯回頭,停下腳步,朝著馮劫回道。
「國相大人,此話雖無錯,陛下也是千古罕見的明主,但將布施國運說成一人出征,這若是讓天下人日後嚼了口舌,恐怕會有損帝威。」
「不如我三人一起前去謹言,讓陛下下旨,命金將軍披掛上陣吧!」
馮劫在心裡,已經認定了嬴樓剛才的話,只是為北狄將士布施國運而已。
「無需,無需,馮大人多慮了,你今夜且抬頭看看便可。」
李斯拍了拍馮劫的肩膀,然後笑著離開,不再搭話。
「抬頭?」
夜晚,亥時過半。
馮劫在自己的府中,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仰著脖子望向屋頂,就算眼睛酸澀,都很少眨巴一下。
「抬頭看什麼啊?」
就在馮劫滿臉疑惑之時。
屋外卻傳來了下人們嘈雜的聲音。
「老.爺,老爺,你快出來,皇.宮,皇宮」
下人們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驚訝的語氣和顫抖的聲音,似乎是阿房宮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
「毛毛躁躁,天又沒塌下來,你們這是成何體統!」
馮劫皺眉不悅,一邊嘴上教訓著府中不懂規矩的下人,一邊朝著屋外走去。
「陛,這是陛下?」
剛跨過門坎走到屋外,馮劫手裡端著的茶杯便直接滑落,掉在了地上摔個粉碎。
只見墨染的夜空,被薄霧一般的五彩霞光籠罩。
萬鈞雷霆嘶吼,匯聚在阿房宮上。
天空的最深處,一道光柱攜帶萬兩金屑落下,照亮四周。
一個身著黑水龍袍,頭戴十二冕旒的男人踏步凌空,位於光中。
他的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帝王之氣。
哪怕是四周的雷霆與金屑,都不及其萬一的風采。
「陛下難道說的是真的?」
此時的馮劫和咸陽城內所有抬頭望天的朝臣們一樣,心中不斷回味著白天時候,嬴樓所說的那句話。
大秦的始皇帝,誰人不知其治國有方,身傍國運滔天。
年紀輕輕就一統中原,完成不世霸業。
而且還出兵西域、北狄,滅了強盛的孔雀王朝。
但今日此景,讓眾人又刷新了對這位大秦始皇帝的認知。
負手屹立雷海之中,五彩祥瑞光暈籠罩其身。
漫天灑金為其點綴。
這一刻,嬴樓似有一人獨戰百萬蠻夷之威。
天空中。
嬴樓雙眸如炬,凝視著遠方,腳下的虛空仿若堅實的土地。
他一步踏出,便似跨越了千山萬水,直接凌於函谷關上。
那直上雲霄,曾抵擋過千軍萬馬的厚重關門,竟在嬴樓的威壓之下,微微顫抖了起來。
而守關的將士們只覺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不過待抬頭看清來人的面容後,皆驚愕的瞪大雙眼,慌忙跪地,高呼「陛下萬年」,聲震四野。
然而,嬴樓並未停留,繼續向著北方前行。
所過之處,風雲變色,月輪黯淡。
國運匯聚的五彩霞光和電閃雷鳴,隨行而至。
沿途的百姓聽聞天空中的異象,便紛紛走出家門,而在看到天空中身披龍袍的嬴樓後,皆被這驚世駭俗的一幕所震撼。
越往北行,景象越是荒蕪,但嬴樓的步伐卻未曾有絲毫減緩。
直到半個時辰過後。
嬴樓跨入草原,來到了北狄蠻荒。
距離那狼居胥山,也不過萬里路程。
此時的狼居胥山附近。
敗走的秦軍,駐紮在了五百里外。
李信、王賁兩人已經恢復了意識,脫離了生命危險。
但身體依舊疲憊,連簡單的騎馬都做不到。
而四肢被活生生咬斷的子岸,則是緊閉雙眼躺在床上,高燒不止,陷入昏迷當中。
若不是靠著幾粒金蟬留下的丹丸,估計這命早就沒了。
「李信,此次大敗責任在我,要不是我想要去宰了那個狗東西,我大秦十五萬將士和專諸將軍、嬴疾將軍也不會戰死,玄子兄更不會被俘。」
王賁一臉自責的坐在床邊,喝著悶酒。
「這不怪你,我身為主帥,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只不過玄子.唉!」
李信低頭嘆氣,想起了當日暮玄子率領三百玄字營,不顧生死為大軍斷後,如今被俘生死未知。
「媽的,沒想到信陵君那個狗東西居然聯合了北狄,還有那個怪物,我本以為自己已經和項羽、李存孝一樣,有了弒仙的本事,不過現在看來差的還遠啊!」
王賁一想到當日之景,一股寒意便瞬間充斥全身。
那頭怪物亦或者說是北狄仙人所帶來的恐懼,讓他久久無法忘卻。
「不光是你,我也低估了仙,也高估了自己。」
這些年來,李信等人自進入北荒境內後,便無一敗績。
再隨著兵氣的提升,久而久之下來,所有人都變的大意輕敵,竟將北荒草原當成了狩獵的牧場。
從而才讓信陵君他們有了可乘之機。
「接下來該怎麼辦?」
王賁已經沒了主意。
「等,等大軍來援,或者等金老大親自弒仙,只要那個怪物沒了,我大秦的銳士,定能全殲北狄蠻夷。」
就在兩人商討的時候,只聽帳外的嘈雜聲越來越烈。
「二位將軍,咸陽來.,來人了。」
和咸陽城的那些官員一樣,軍中的傳令兵也變的結結巴巴,面露驚訝之色。
「援軍嗎?不對.大軍沒法來的這麼快,難道是金老大一個人先來了?」
李信狂喜,久久彌補眉間的陰愁瞬間消散。
「不是金將軍,是,是陛下一個人來了!」
「什麼?陛下來了?」
聽聞這話,李信和王賁扭頭互望,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雖然腦袋稀里糊塗,但兩人還是快步衝出帳外。
「陛下,真是陛下!」
只見秦軍大營的中央,嬴樓懸浮立空,身邊金屑飄揚。
四周的草原被五彩霞光的國運覆蓋。
雷漿更是如逆流的池水一樣在天空流淌。
「臣,拜見陛下。」
李信和王賁趕忙單膝跪地,迎接眼前這位大秦的始皇帝。
「戰況如何?」
嬴樓開口問道。
「回陛下,臣等無能,子岸將軍臥床病危,嬴疾、專諸兩位將軍戰死,十五大軍被滅,請陛下降罪。」
面對嬴樓,李信和王賁不單單感受到了那股凌冽的帝王氣息,甚至還有一種和金蟬身上一樣,披靡天下的無敵之威。
「全軍整備朝北出發,待朕親自夷平狼居胥山。」
此言一出,眾將心顫。
而不等李信繼續細說,嬴樓便已經一步邁出。
另一邊。
狼居胥山下。
十多年未露面的信陵君看起來老邁了不少。
如今,他身上已無中原華飾,無論是打扮還是穿衣,均和那北狄蠻夷無任何差別。
就連身邊的樂羊、龍賈、犀首三人也是如此。
「冒頓,如今白狼天神已經甦醒,來幫助他的信徒渡過難關,你為何還如此擔憂?」
篝火邊,北狄各個部落的首領圍繞在附近,而他們嘴裡的冒頓便是改了北狄名字的信陵君。
「諸位,你們不知,中原有一武將名為金蟬,此人有萬夫莫敵之勇,他一直都未現身,我怕.」
用魏國的中原絕兵,才換來了在北狄的一席之地。
如今大敗秦軍後,信陵君非但沒有欣喜,反倒憂心忡忡。
「冒頓,區區一個中原的將軍而已,還能比得上白狼天神嗎?就像那個叫暮什麼的中原人,還不是被天神大人用尖牙咬碎,吞入了腹中。」
赤狄留吁氏的首領,一邊喝著馬奶酒,一邊咬著滋滋冒油的羊腿。
之前差點被秦軍滅族的他,此時的內心變的極為膨脹。
「是啊,白狼天神可是神明,區區的金蟬怎麼會是它的對手。」
信陵君輕輕低語一聲。
然後便回頭望向了狼居胥山上,那個剛剛吃下三千秦軍,陷入了沉睡中的怪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