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病?什麼病?」陶大勇聽著不舒服,好好的,誰樂意聽人說得病?
「真的,這種粉塵吸多了,肺會變硬,咳嗽、喘不過氣,人會憋死,肺里全是粉塵。」
馮素蓮把記得的症狀說了,這些都是自己的戰友,她不希望他們有那一天。
「小馮,你聽誰說的?」白潔茹當衛生員幾年,第一次聽這麼新鮮的事兒。
「嗯、嗯,我也說不清,反正幹這種活兒的人,時間久了,總是咳嗽。
咳出來的痰都是灰色的,呼吸急促、費力,胸痛!」馮素蓮能記得的就這些。
「?」陶大勇盯著馮素蓮,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他們家世代制陶、燒陶,祖輩幾代人都得同樣的病。
年紀輕輕,不過三十來歲就咳嗽、咳灰色痰、呼吸費力、急促、胸痛,然後不治而亡。
很少有活過四十的,死的時候都很痛苦。
一直以為是祖墳風水有問題,原來是這個原因!
「戴口罩就好了?」陶大勇請教。
馮素蓮搖頭,「紗布口罩擋不了多少粉塵,這種工作不宜長期干!」
「那你知道這種病怎麼治嗎?」陶大勇想起家中的父親,時常半夜咳得喘不過氣。
「有一種技術叫肺灌洗,就是洗肺!將肺里的粉塵用藥水沖洗出來!不知哪家大醫院有這技術!」馮素蓮知道的就這麼多。
馮素蓮只知這技術,卻不知這技術八十年代才有。
陶大勇聽了沒說話。
「你家有人得這病?」馮素蓮見陶大勇神色難過。
「嗯!」陶大勇悶悶道,「我父親好多年前就這樣。」
「最好讓他別再幹了!」馮素蓮建議道。
「小馮,那我們也會得嗎?」其他戰士惴惴不安。
「啊?」馮素蓮後知後覺,自己這一番話把大家給嚇到了。
忙安慰道,「沒事,你又不是燒一輩子窯,幹個一兩年問題不大,再說咱們工地上不也每天吸入水泥粉塵?」
「工地上也會?」戰士們驚了。
「呃!」馮素蓮想給自己一嘴巴子。
越描越黑,自己一知半解,解釋不清反而容易引起戰士們的誤解、恐慌,影響士氣。
這叫什麼?危言聳聽,動搖軍心!古代要挨軍棍的!
「嗨,用不著那麼緊張!」白潔茹插話。
「咱們每天工地下來,哪個不是鼻孔黑黑的,說明什麼?說明灰塵大啊!小馮說得沒錯,水泥粉塵肯定會吸入肺中。
但也用不著驚慌,量變到質變有一個積累過程,又不是一天兩天就得?人沒那麼嬌氣。
就算不幹這些活兒,空氣中不也有灰塵?難不成咱們不呼吸了?
再說這雪域高原上,咱們哪一天不面臨各種困境?
缺氧還得肺水腫、腦水腫呢,甚至引起突發心臟病都說不定。
大家怕了嗎?沒有!這點兒粉塵比起來算啥?」
「對!這點兒粉塵算啥!」陶大勇甩甩腦袋大聲道,革命戰士,哪能畏畏縮縮?
「謝謝你!」馮素蓮悄悄道。
「謝啥!你也是好意!」白潔茹笑笑,「你這些知識哪裡學的?我還真不知道!」
「嗯嗯,聽人說的。」馮素蓮支支吾吾的。
窯洞裡的熱氣散盡,撲出來的煙塵漸漸稀少。
陶大勇和幾名戰士戴著口罩進去,有口罩確實好多了,不會一呼吸就煙塵四起。
大水缸、泡菜湯一個個搬出來,一摸還熱乎乎的,有的還發燙。
在院壩擺開晾著,沒多會兒全部冷卻。
陶大勇對著光,挨個檢查大水缸有沒有砂眼,挑出一個有砂眼的,還行,手藝沒丟。
馮素蓮檢查泡菜罈,點燃紙條扔罈子里,蓋上蓋子,灌上壇沿水,封住壇蓋。
過了一會兒,壇沿的水被扯進罈子里,就證明罈子沒有砂眼,不漏氣。
白潔茹、老朱他們都有樣學樣檢驗每一個泡菜罈,有兩個漏氣。
「喲,這是什麼道理?」運輸兵看得稀奇。
「我也不清楚,反正買罈子時別人這麼教我的!」馮素蓮不好意思。
前世買罈子學的鑑別法,真不知道是何道理。
「這叫虹吸原理!」白潔茹開口解釋。
「紙條扔罈子里燃燒,耗光裡面的氧氣,若沒有砂眼,就形成密閉空間。
因為氧氣耗光,裡面壓力變小,形成壓力差,虹吸作用就將壇沿的水吸進去。
若有砂眼,內外壓力一樣,壇沿水就吸不進去。」
「啊,是這樣啊!哎呀,又學到知識了!」戰士們沒想到簡單的方法蘊藏著科學道理。
紛紛贊道,「白同志,真有學問!」
「這算啥,念了初中物理,你們也一樣。」白潔茹好笑。
全部檢查完,陶大勇爬上車,目測車上面積,預估能裝下多少。
從山坡上薅了許多松針、枯草回來,水缸、泡菜罈裝上車,中間縫隙填上松針、枯草隔離,共裝了四十五個。
「路上慢點兒,小心顛簸!」陶大勇叮囑道。
「帶上,路上慢慢吃!」老朱包了一包熱饅頭,兩壺開水。
「謝了!」運輸兵一踩油門,載著罈罈罐罐走了。
「好啦,該弄咱們的啦!」馮素蓮選了兩個泡菜罈。
把早上洗淨晾曬的蘿蔔切成兩半,丟進罈子里,倒入涼白開,撒上鹽,蓋上壇蓋,灌上壇沿水。
再把蕨根沉澱水倒了,歸攏到大水缸里,有砂眼的大水缸不影響使用。
院壩里的木桶、小盆一下收光,只剩下幾個大水缸。
兩個漏氣的泡菜罈也沒浪費,洗乾淨裝醃漬的野山蔥、野大蒜葉。
「嗯,這才像伙食團!」老朱叉著腰,滿意道,「好啦,這下可以甩開膀子幹了!」
亂七八糟的院壩收拾、歸攏後,又恢復乾淨整潔。
戰士們加快進度,晚上政委、團長下工回來,七八個水缸裝得滿滿的。
地上的蕨根所剩不多,榨過的蕨根渣堆在外面路邊晾曬,曬乾後可以當柴火燒,一點兒不浪費。
晚上饅頭白粥,還烙了豆渣餅,豆渣混合著醃漬過的婆婆丁,鍋沿上炕的。
豆渣餅酸辣、咸香,分量不多,一人一小個。
「咦,咋不見豆腐菜?」唐政委問馮素蓮。
早上豆漿有剩的,小馮不是說點豆腐嗎?中午不見豆腐,晚上還不見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