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被打開。
匪徒們帶著許麟和李馨夢魚貫而出。
前方孤零零的平房就是他們的落腳點。
匪首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揮手止住了幾人,一馬當先地朝著平房走去。
鴨舌帽等三個匪徒就把守著許麟兩人,等候在原地。
……
夜晚的冷風一吹,
讓許麟混亂的思緒陡然一清。
腦袋上帶著頭套,看不清周圍的事物——未知讓心緒更添了一分不安。
李馨夢緊緊地倚靠在許麟的身邊。
也不知是不是畏寒,嬌軀明顯地顫抖起來……
雖然性格不羈灑脫,但到底還是一個女孩子。
在許麟一個大男人都驚懼的情況下,能夠做到她這個份兒上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如果換了一般的嬌生慣養千金小姐來。
肯定早就忍不住哭嚎起來,如果在這些匪徒面前如此這般,必然就免不了一場殘忍的折磨……
況且她還救了自己一命呢。
許麟輕輕吁了口氣,掙脫掉她緊握的手。
在她不解的一顫過後,將手臂摟在她纖柔的肩膀上。
好似強撐的力道一下子耗盡,她的身體軟軟地靠在了男人的懷中。
女人永遠都是水,即便是堅硬如冰。
融化下來……同樣是水。
許麟在心裡想著。
感受著懷中女人的顫抖漸漸平穩下來,
許麟自嘲一笑。
此刻他所能做的,僅僅於此。
「好一對苦命鴛鴦呢!」
鴨舌帽冷笑一聲,看著倚靠在男人懷中的女人,皮笑肉不笑道:「把他們頭套摘下來透透氣,把我的金疙瘩憋壞了可怎麼辦?」
矮小男人搖搖頭,古板道:「老大說了,讓我們暫時不要碰他們。」
「我又不碰,只是看看也不行?」
鴨舌帽男人皺了皺眉,冷聲道:「可是讓我親手去摘就不一定了。」
矮小男人沒有辦法,只好點點頭把頭套摘下來。
兩人嘰里呱啦說了半天聽不懂的話。
然後許麟腦袋上面的頭套就被摘了下去。
恢復了視覺能力,
可是許麟卻沒有半點喜悅,趕緊將李馨夢護衛在身後。
「嘖嘖嘖,還想著英雄救美呢!」
「看這小子真是不爽啊……」
鴨舌帽男人用蹩腳的普通話說道:「還是把腿給敲斷的好,不然遲早要壞事。」
矮小男人皺眉道:「老大說了,不能碰……」
鴨舌帽打斷道:「男的也不能碰?別忘了,他只是個添頭罷了!」
然後他又貼在矮小男人耳邊,用許麟聽不懂的話語說道:「放心,我只是無聊,逗逗他們而已。」
矮小男人想了想,這才讓開了身子。
李馨夢卻是擋在了許麟的身前,故作鎮定道:「我們誰都不能碰!」
鴨舌帽笑道:「碰了又怎麼樣?」
李馨夢道:「碰了你們就別想拿到錢。」
鴨舌帽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幽幽道:「是嗎……那我倒要看看,如果碰了是不是真就拿不到錢。」
李馨夢怒視著鴨舌帽,「你、你們老大會懲罰你的!」
「呵……」
鴨舌帽嗤笑一聲,從懷裡抽出一支匕首,「你放心,我不會要了他的命。只是挑斷他一根腳筋罷了。」
「到時候,你還願不願意拿五千萬來贖一個廢人呢?」
李馨夢張了張嘴巴。
鴨舌帽用刀子剃著指甲,緊接著說道:「如果不願意,那我現在就殺了他。」
李馨夢剛要出口的話說不出來了,只能抿著嘴巴、顫抖著身體卻依舊固執地擋在許麟身前。
——事後許麟問過原因,她只是說道:你是因為我而遭受無妄之災,我不能看你比我先死……
「我最喜歡拆散鴛鴦了……」
鴨舌帽男人一臉有趣地看著李馨夢,然後便快步走來。
許麟吁了一口氣,將李馨夢用力推開。
他不是聖母。
但也不是非要拉著別人和自己一起受苦的變態。
李馨夢倒退幾步,跌倒在地。
鴨舌帽男人怒視著許麟。
這下連『拆散鴛鴦』過過手癮的機會也沒了。
那就只好讓這傢伙吃吃苦頭了!
他將刀子反手握住,
一隻手猛地揪住許麟的衣領,就準備用刀柄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
就在這時,
平房內響起一聲沉悶的槍響!
緊接著,
一道高大的人影就倒飛了出來。
在那匪首肩上插著一支小金刀——不過這不是致命傷。
致命傷是第二支——插在胸口那一支。
吧嗒!
手槍飛落,在地上滾了幾下。
這突然發生的一幕。
讓在場所有人都驚住了!
除了許麟之外。
分贓不均?
內鬥了?
或者是……
沒有時間去想太多。
他正準備趁此良機撞開鴨舌帽,如果可以搶過他手中的刀子。
如果不行的話,
就拉起李馨夢直接逃。
他就不信在國內,這些傢伙還能人人一把真理!
——即便普通人面對窮凶極惡的匪徒,哪怕是赤手空拳的兇徒,也幾乎是九死一生。
但這個時候,
許麟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只有賭一把!
就在這時,
一聲清脆的破空聲傳來。
許麟身體剛一動,還沒發起進攻呢。
鴨舌帽男人就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胸口插著一柄金刀。
「呃呃呃……」
他的身體因劇痛而顫抖著,嘴巴里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噎住了似的,只能發出嗚咽的嘶啞聲。
兩隻手在空氣中胡亂地揮動著,一雙眼睛閃爍著驚慌欲絕的光芒。
原來……
這些窮凶極惡的匪徒、平時殺人如雞仔。
在死亡臨頭的時刻,也是會害怕的啊!
許麟忍住見血的不適,冷冷地看著他的慘狀。
然後目光才落在那胸口的飛刀上面。
這是一柄熟悉的小金刀!
刀身沒入胸口,刀柄上面雕刻著精緻的花紋。
許麟的眼睛一亮,猛地看向平房,「大小姐?!」
只見平房內,
一個身姿高挑的陰影緩緩走出。
許麟的身體因激動了顫抖起來。
「你沒事吧?」
李馨夢抱住許麟,關心地說道。
許麟激動的心緒收回。
拉著李馨夢就跑。
他知道,
自己就是一凡人,留在這裡只會讓大小姐分心。
來到麵包車,將李馨夢給推了進去。
自己也準備上車。
就在這時,
他突然看到,
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司機,原來正蹲在麵包車附近抽菸。
此刻他竟也從懷裡掏出了一把真理!
方向正對準了那間平房……
「大小姐!」
許麟牙呲欲裂,想也不想就撲了上去。
「許麟……」
坐在車內的李馨夢驚呼一聲。
這一切就好像電影中的慢動作——
許麟感覺四周的空氣變得凝固安靜了。
整個世界只剩下那個司機和自己。
他清楚地看到,那個司機皺了皺眉、似乎在猶豫……但還是將槍口緩緩地轉向了自己!
自己就要死了嗎……
許麟仿佛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依舊朝著司機撲衝過去。
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理性的:斟酌、三思而後行……
但即便是再理性的人,只要遇到自己所珍視的,總會遇到有衝動的時候。
根本來不及斟酌或者三思,就憑著本能下意識地去做了。
——守財奴會為了一個保險箱,想也不想就重返火海;母親會為了自己的孩子,想也不想就以命換命;即便是很多的英雄就義,或許也是因為一時衝動……
身為貶義詞的衝動……有時候並不是壞事。
反正都要死了……
向來貪生怕死的許麟還來不及後悔,衝動正迫使著他去面對真理。
他距離司機近了!
司機也已經將槍口完全地對準了自己。
許麟甚至能看見他放在扳機上面的手指,正準備發力了……
如果再配上一段緊迫的BGM,
那麼一切就像是電影鏡頭裡的慢動作了,也叫做子彈時間。
這應該是諜戰片吧……當然,愛情片也有可能。
許麟覺得自己是拍電影拍傻了,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能想這些。
死就死了,反正人都要死的。
許麟感覺自己的雙手已經摁在了司機的身上。
咚!
一聲悶響就在耳邊炸開,讓他的右耳一片耳鳴。
我掛掉了嗎?
可是……預想的劇痛感沒有出現。
臉上似乎還被濺到了一些溫水?
至於哪裡來的水……
許麟暫且想不明白。
身前的司機好像突然軟了下去。
許麟便也借著推搡的慣性摔倒在地。
夜風一吹,
臉上的『水』變得很是冰涼。
他下意識地擦了擦。
只見手指一片血紅,就好像小時候被染上了紅墨水似的……
許麟一個激靈,徹底地清醒過來!
趕緊坐起身來!
「我沒有死!」
這是他第一個確定的事情。
「我也沒有被槍打中!」
這是他第二個確定的事情。
側頭看向一旁,
只見那個司機倒在一邊,和那個鴨舌帽男人一樣嘴裡嗚嗚嗚的……
在他的肩上,插著一柄小金刀。
在他的脖子上,有一條紅線……
視線向上移。
只見木棉手上拿著一把小刀,正一臉鄙夷地俯瞰著自己。
就在這時,
兩道香風同時撲面而來。
視線中,
是兩道無需細看,就知道一定婀娜的倩影。
一左一右,
站在自己的身邊,
兩個不同的、但都悅耳的聲音同時說道:
「許麟,你沒事吧?」
「沒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