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桐鄉大隊的傳統，中午大家簡單吃點，下午日落前開始貼對聯。
霍家老家在早就坍落得不成樣子，霍嘯林兄弟倆自從離開後很少回來。
老家的牆是用不同材料做成的，當時條件不好，儘可能少花錢，就地取材，最底下是石頭，上面是稻草和黃泥活在一起，做成大塊地磚。
最開始屋檐用的茅草頂，後來換成玉米秸稈和黍秸稈綁紮起來做成的屋頂。
從外面看，院裡一片荒涼，角落裡對著破碎的盆碗，這間不到三十平的小院，承載了兄弟倆童年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霍嘯林結婚時，沒有蓋房子，直接和妻子住在縣城丈人家，直到後來攢了些錢，才搬出來有了自己的家。
但這些年回家，一直都是住在霍嘯林家。
一家人不白吃，每年帶著大包小包的禮品回來，逢年過節更是如此，在霍嘯風心中，大哥像是父親一樣庇護著他，沒有大哥就沒有他的今天。
兄弟倆站在老家門口思緒萬千。
從老家回來，把霍家大門貼上。
霍廷武站在凳子上貼橫批，讓大哥和三弟看著點，別貼歪了。
「二哥，往右點。」霍廷傑喊道。
霍廷武稍微往右挪動一小塊，回頭問他，「這樣行嗎？」
「哎呀不對，老二聽我的，往左來。」
霍廷武又往左挪動，「這樣好了嗎？」
「好像也不是很正。」
「我都說了往右，大哥你起開，別在這打岔。」
「嘿，個臭小子，你信不信我揍你？」
霍廷武額角抽筋，他就不該讓他倆來幫忙，越幫越忙。
「你們兩個信不信，我揍你們？！」
霍廷武此話一出，纏做一團的兄弟倆立馬分開，異口同聲說道：「不信！」
他們兩個人在霍廷武眼中是不靠譜的代表，他搖搖頭還是靠自己把橫批貼正。
「二叔，你吃果子。」
苗苗踮著腳，舉著一個炸果子餵給他。
霍廷武手上沾著麵糊，沒辦法用手接，直接一口叼過來，「謝謝苗苗。」
苗苗彎著眼睛笑，「不客氣。」
除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她最喜歡的就是二叔，因為二叔長得又高又壯，和他一起出門，沒有人敢欺負他，而且二叔不會像三叔那樣欺負自己。
說曹操曹操到。
「苗苗，為什麼我沒有？」霍廷傑站在她面前問。
苗苗一溜煙跑向廚房，「我這就去拿。」
霍廷文在後面踢了他一腳，「你少欺負我閨女。」
霍廷傑直呼冤枉，「我非常友好地問好不好？」
苗苗很快跑出來，兩手空空，「奶奶說讓你自己去拿。」
有奶奶撐腰，苗苗說得理直氣壯。
「個小丫頭，走，三叔抱著你去。」
霍廷傑一把拎起她，扛在肩上。
「你小心點。」霍廷文不放心地在後面跟著。
做完炸果子，劉文秀讓霍廷武去大隊做豆腐的人家換點豆腐回來，初一祭拜天地要用。
雖然大運動對人們產生一定影響，但是千百年來的傳統一時之間難以改變。
「我和你一塊去。」周棠在家裡插不上手，乾脆和他一起出去轉轉。
「穿厚點，外面冷。」劉文秀囑咐。
「知道了。」
劉文秀準備的這個圍巾不但厚實，面積也大，葉桃直接抱住半張臉，連耳朵也包在裡面。
霍廷武手裡提著一個布兜，裡面裝著要換的黃豆。
一般是一斤黃豆換二斤豆腐，具體得看主人家的標準。
「不知道有沒有豆漿。」
想到綿軟醇香的豆漿，葉桃突然饞了，家裡沒有合適的工具，只有在食堂做飯的時候才能嘗到，但是沒有固定的時間，喝到豆漿全憑運氣。
「等會咱們問一下，要是有的話，我多打點回來。」
做豆腐的人家，在村子的另一邊，兩人步行走過去，十分鐘的距離。
剛出來，葉桃擔心身上會冷，包得特別嚴實，走了這段路，覺得渾身發熱，腳底更是不停冒汗。
她把毛巾拉下來，長舒一口氣，終於好多了。
「小心著涼。」
霍廷武擔心一陣冷一陣熱，身體容易凍感冒。
「沒事的，一會兒就到了。」
路過河邊的時候，葉桃想到東北的人們會冬捕，不知道這裡能不能抓到魚。
「有。」
「你怎麼知道？」
霍廷武講起自己小時候經常和兄弟們一起去捕魚，有時候能釣上來兩三斤重的魚，只不過有次三弟不小心掉在水裡後，他娘不許他們再去。
確實很危險，冬天的水面雖然是冰凍的，但底下的河流依舊處於流動狀態，萬一掉下去，不是鬧著玩的。
到了換豆腐的地方，兩人遇到丁玉香。
丁玉香正在和對方討價還價，讓他少要一錢黃豆，出門的時候她把家裡的黃豆全部帶著，偏偏少了一錢，僥倖心理作祟，萬一他的稱不准，自己淨賺一錢。
「我在家稱好來的，怎麼可能會少，一定是你的稱不准。」
柳翠蘭說了半天，丁玉香不可能拿回家，擺明想賴帳，她不慣著她這個毛病，占便宜站到她身上來，也不看看她是誰。
想當年，柳翠蘭打遍大隊無敵手，丁玉香的小把戲在她面前是小兒科。
「你不換是吧，那行，東西給扔你扔在這，不要拉倒。」
柳翠蘭說完注意到葉桃和霍廷武站在門口，趕忙招呼他們進來。
「是來換豆腐是吧？」
「是呀柳嬸子，這是我家的黃豆，差不多有五斤，您稱一下。」
葉桃圍著紅圍巾，小臉粉嫩，讓人看著喜歡。
柳翠蘭一臉笑意，「你娘辦事一定靠譜。」
放在稱上，秤砣不偏不倚剛好五斤。
「我就說我的稱一定是準的，某些人還不相信，這下好了，有你們給我作證，看誰敢胡來。」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顯然是針對丁玉香的。
丁玉香臉變了顏色，她的話像一記耳光扇在臉上，讓她無地自容。
等柳翠蘭割豆腐的間隙，她掀起眼皮仔細打量葉桃，這才發現她想換了人似的。
衣著打扮完全沒有鄉下人的模樣，沒有從前畏縮的眼神，要不是知道她是自己親閨女，還以為是誰家城裡的親戚來了。
「桃桃，你換了這麼多豆腐吃不完吧，你爹說想吃豆腐，就饞這口，我出來著急，帶的黃豆不夠多，你給娘幾塊帶回去，好孝順你爹。」
「聽說你給你婆婆寄了不少好東西，我不求那個，你給我點豆腐就成。」
葉桃盯著她沒說話，人的臉皮怎麼能這麼厚。
「沒有。」
丁玉香篤定當著外人的面她不好意思拒絕，沒想到她這麼幹脆，一時間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