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祿寒輕輕嗯了一聲，「我派人調查過蕭文斌，既查不到他的身份，也查不到任何死亡記錄或證明。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消失，如果他還活著，那很可能就是換了身份。」
夏寧雪的心臟劇烈跳動，她靠在他的懷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如果他真的是我舅舅，那為什麼林萍外婆沒有認出他來呢？」
他摟緊她的肩膀，聲音低沉地說：「他都能易容成老頭子的模樣，那自然也能易容成別的樣子。」
「可他為什麼要離開蕭家呢？」
他擁抱著她，目光淡淡地落在那片幽靜的林子上，「誰知道呢。」
如果朱雀真的是蕭家的大少爺，那麼他當年離開蕭家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寂靜而荒蕪的夜晚，繼續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兩人相依偎地坐在火堆前，氣氛既融洽又帶著一絲曖昧和溫馨。
他淺淺地笑了笑，「我們算不算是天作之合？」
「什麼？」她疑惑地問。
周祿寒的眼底溢出了笑意，「你師父的藥抑制了我，而你也抑制了我。」
她噗嗤一笑，手指掠過他粗糙的掌紋，「可我覺得遇到你，我挺倒霉的。」
他吻了吻她的鬢髮，「是我以前對你不夠好。」
夏寧雪輕哼一聲，「是你嫌棄我。」
「又跟我算起舊帳來了。」
「明明是你先提起來的！」
「………」
周祿寒無奈地認輸，跟自己的媳婦爭辯，永遠都爭不過，就算爭贏了還得哄。
直到夜深，夏寧雪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
他把夏寧雪橫抱到鋪好的草堆上，用他的外套墊在她身下。
她嚶嚀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
周祿寒指尖輕輕掠過她額角的髮絲，坐在她身旁守護著她。
漸漸地，天明了。
火堆也熄滅了。
夏寧雪被林子裡的鳥叫聲吵醒，她緩緩地睜開眼，猛地坐起身，卻沒看到周祿寒的人影。
她朝四周大聲喊道：「周祿寒？」
可是遲遲沒有回應。
她拿出手機，發現手機電量顯示過低，但信號依舊為零。
她起身，不忘拿起周祿寒的外套，到四周去轉轉，同時也順便尋找他。
沒走多遠，她就在林子後面看到了周祿寒的身影。
她鬆了口氣，朝他走去，「周………」
話還沒說完，卻見周祿寒正拿著手機聽電話。
他問：「確定了嗎？」
陳秘書說：「確定了，我已經把夫人在應城尼姑庵遇襲的消息放出去了，唐念定然會聯繫她的兒子。」
周祿寒笑了笑，「唐俊辰把唐念送到尼姑庵安身，以為這樣就能不連累她，可現在已經晚了。也多虧了寧雪。」
唐俊辰本意是不想把他母親捲入那些事情當中，對外宣稱與他母親斷絕關係，其實，他不過是想把他母親置身事外罷了。
唐俊辰恨的從來不是他母親，相反，他恨的是周家。
夏寧雪來找唐念，唐念肯定會告知唐俊辰要除掉後患。
與其等他們主動出手，倒不如他先下手為強。
「把埋伏的那些人撤走吧。」
他結束通話，轉身時，身體突然一僵，「寧雪………」
「你的手機，為什麼有信號？」夏寧雪捏緊自己手裡沒有信號的手機，唯獨周祿寒的手機有信號。
周祿寒緊抿著唇，他垂下眼眸走到她面前，「我手機里有辰星給的衛星信號裝置，即使在沒有網絡覆蓋的地方，我的手機也會有信號。」
夏寧雪看著他，沉默不語。
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寧雪………」
「周祿寒。」
她呼喚著他的名字，「外面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吧。」
他身形微微一僵，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夏寧雪依偎在他的胸膛，神色黯然，「我還在奇怪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取我性命，反而派了這麼多人追殺我，而你就像預先知道我會遇到危險一樣突然出現，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局。」
他深情地吻了吻她的頭頂，「寧雪，等回去後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的。」
「周祿寒，你也利用我嗎？」
空氣仿佛凝固，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周祿寒緊抱著懷裡的人，呼吸漸漸變得沉重，「我不是………」
「利用」這兩個字，他無法說出口。
說沒利用，也確實「利用」了她，但他的利用始終將她置於安全的範疇內，他絕不會真的讓她受到傷害。
夏寧雪奮力掙扎，掙脫了他的懷抱。
轉身欲走。
周祿寒拉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拽，將她重新緊緊抱在懷裡，「寧雪，回去後我一定跟你解釋。」
夏寧雪奮力推開他，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她紅著眼眶，對他吼道：「陸沉淵利用我就算了，連你也來利用我！」
「周祿寒，我早就懷疑你了。我查陸家的時候，是你故意透露消息給我；我去查地下室，你雖然同意了，卻暗中派人跟蹤我。還有陸沉淵，他偏偏出現得那麼巧，你明明忌諱我和陸沉淵走得太近，卻又讓你的手下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我救走。如果不是你故意通知陸沉淵，他怎麼可能出現得那麼及時？」
夏寧雪顫抖著落淚，又哭又笑，「你不能插手我的事情，我能理解，可你利用陸沉淵，我不想欠他的人情，你卻又讓我欠了他的人情！」
陸沉淵出手救她，只會讓他們把懷疑的矛頭指向他。
如果他因此遭遇了什麼不測，她這輩子都還不清這份人情。
周祿寒無力地垂下雙手，過了許久，他薄薄的嘴唇微微蠕動，「你對陸沉淵，真是比對我要寬容多了。」
她愣在原地。
「五年前，陸沉淵利用你，用他對你的好來掩蓋他的目的，甚至無條件地幫助你，你覺得是你欠他的，可以兩清。」
「而我所做的，又算得了什麼呢？」
周祿寒的眼眸深邃而黯淡，一片荒蕪與孤寂，「就算我有錯，可每當你遇到危險，都是我救了你。甚至你假死逃離，利用我來報復皇甫英，我連放棄周家繼承人的位置都毫不猶豫。」
「你放棄繼承人的位置是為了我嗎？即使沒有我，你也有計劃奪取這一切，不是嗎？」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冷笑了一聲，「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
夏寧雪愣住了。
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我的計劃里，從來沒有放棄繼承權這一環。我說過，周家的繼承權對我來說從來都不重要。我要權力，是為了給你和孩子今後一個體面的身份。至少，在A城，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會對你恭敬、客氣。」
直到他站在她面前，「我放棄繼承權，是因為你離開了，我沒必要再爭取。我奪權，也是如此。」
「可你卻這樣看待我，僅僅因為我利用你做了一個局，你就否定了我的真心。但你知道嗎？如果不做這個局，你也無法安然無恙地回到A城。」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夏寧雪腳步虛浮，僵硬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