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離面色平靜無波,心裡卻冷笑不止。
她覺得一劍殺了薛影有些便宜她了。
她要讓薛影死在最絕望的時刻。
比如,這次她放過薛影,薛影擔心被她殺害會加緊時間修煉,然後修到九條尾巴,發現她不是天狐,還是世間平常的狐狸。
這個時候她會發現,所謂九尾狐的秘密從始至終是個謊言!
伏綏一直在騙她。
被自己最依賴崇敬的母親騙了千八百年,想想真是令人絕望呢。
念及此,姒離斜睨薛影,但見她還沉浸在思考中,嘴角微微一笑,飛身離開。
……
姒離來到白鶴鎮,這個位於離火宮山腳下的小鎮人滿為患。
白鶴鎮作為離火宮和凡間以及其他門派的中轉站,常駐人口並不多。
如今數十倍的人齊聚在白鶴鎮,不止客棧早就住滿了,為了掙快錢臨時做民宿的民房也已經滿了,不少修士在橋下搭建帳篷當做臨時居所。
現如今,鐵血堂、問道宗和天衍宗元氣大傷,離火宮風頭正盛,大家可不得趕緊過來表忠心。
否則等到戰後重新劃定利益,連口刷鍋水都喝不到。
聽著他們熱烈的交談,嘴裡商量著如何討好離火宮人,姒離頗有些不自在。
要是讓他們知道我要改變這世間的法則,會不會把我生吞活剝了?
姒離身子晃了晃,轉眼間已經來到離火宮山腳下。
離火宮山腳下排著長長的隊伍。
姒離徑直走到最前面,瞬間收穫N個怒瞪——他們雖然憎惡姒離不排隊,但更怕給離火宮留下不好的印象,並暗暗期待離火宮給姒離一點兒顏色瞧瞧。
然,姒離走到門口,門口弟子頗有些不耐煩道:「後面排隊……」
弟子一雙眼珠子瞪得渾圓。
因為姒離晃了晃妘牧給她做的通行令。
「姒……」
「是什麼是!開門。」
「小的馬上給你開,您,您稍等……」
隊伍里頓時一陣恍然大悟地『哦』聲。
原來這姑娘是離火宮人,看離火宮弟子對她的態度判斷,地位還很高。
進了門,來到傳送陣,立刻有弟子點頭哈腰的上前,笑著詢問她去哪裡。
姒離知道貴人話不多的道理,有意拿捏姿態,故而只漫不經心地回答兩個字。
「曹恆。」
弟子設置曹恆目前的位置,設完後笑道:「好了。」
『月計歲會堂?』
姒離心裡默默重複一遍。
月計歲會堂,翻譯成人話是財務處。
不久後將會有一場大戰,曹恆查看錢糧倒也正常。
很快,她來到月計歲會堂,詢問曹恆在哪裡。
「少宮主在西花廳。」
姒離眼睛眯起來,幾個月前曹恆還是曹長老,現在已經升格為少宮主。
她微微點頭,踩著鵝卵石鋪成的地走過去,進去後,是三間花廳,中間用斑駁竹影屏風隔開。
有兩個弟子侍立,見她走來,指了指西邊的房間,讓她過去,而後兩個弟子悄然退出,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走進去,曹恆坐在那裡,案前有著厚厚一摞帳冊或者書本類的東西,他自己手上也捧著一卷。
聽到動靜,抬了抬眼,嘴角勾了勾,放下書卷。
姒離走過去,隨意盤腿坐在他書案右側,並掃了一眼他剛剛放下的書卷,發現是本帳冊。
果然,他在為將來的大戰計算錢糧。
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覆滅天衍宗需要大量的錢糧,不過等到勝利時,從天衍宗獲得的戰利品可以覆蓋掉不少損失。
但如果是改變修士獲取靈力的法則呢?
這是要割在大動脈上,哪怕是離火宮也會深受影響。
曹恆會同意嗎?
其他人會同意嗎?
莫名的慌亂忽然占據姒離心頭。
「具體情況跟我說說。」曹恆推過去一盞酒。
姒離撈起酒盞,放到唇邊忽然覺得不對勁,抿了抿,發現是水。
「離火宮缺錢到如此地步了?」
怎麼連曹恆招待都要用水。
太窮了吧。
離火宮可不是問道宗那般以自苦為樂。
曹恆輕輕笑了笑:「以前離火宮只需要顧著自己,物阜民豐;現如今要顧著整個修仙界,捉襟見肘。」
姒離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曹恆繼續道:「能省一點兒是一點兒。更何況,外面那些人跟著我們是來過好日子的,但再大的家業也覆蓋不了這麼多人的好日子,必須要求他們省。
要求他們省,我們也得做出儉省的樣子來,否則他們心裡會認為我們沽名釣譽,只是面子上不敢表現出來。」
姒離聳聳肩,雙手一攤。
你有理。
「好了,跟我說說後面都發生什麼了?」
姒離把那晚進玄鳥堂到朱雀找她的過程大致跟曹恆說一遍。
曹恆聽完,久久不語。
姒離耐心等著他問女媧之腸的秘密,她要改變這世間的規則,一定要讓曹恆知道。
曹恆心思謹慎老謀深算,做事嚴絲合縫不懼艱難,是個最佳的合作者。
比問道宗更得力的合作者。
從推進仙盟算計蘇見刃飛升化神,到青丘之戰,足以證明心智遠高於常人。
為了幫她誅殺伏綏,曹恆甚至都放棄離火宮繼承人。
青丘之戰,伏綏大獲全勝,其他人都不支持姒離繼續針對伏綏,但曹恆支持。
那天她帶著姜滿的內丹去找曹恆,鍾興維等人阻攔,是曹恆堅定地支持她,再然後帶領鐵血堂困住宋善,才讓她時間誅殺伏綏。
當時她自己都不知道朱雀能不能起到作用,但曹恆相信她。
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和堅如泰山的信任,她始終記得並且感動不已。
迎上她清澈如山泉水的目光,曹恆輕輕別過臉,去看屏風上的斑駁竹影,不一會兒,他轉過頭來,重新對著姒離笑。
她知道,他是哭過的。
大約是為了我的遭遇而痛哭。
她嘴唇翕動,剛要說什麼,曹恆卻突然開了口。
「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說了。」
看著他煞有介事的模樣,姒離不由得嘴角裂開,剛要開個玩笑緩和氣氛,卻瞥見他神色平靜,嘴唇微微垂下來,面子上沒有任何波瀾,看不出半分喜怒。
姒離怔住了。
她心裡……不對,她已經沒有心了,她腦海里隱隱浮現不安。
曹恆擠出一絲苦笑,理了理袖子平靜道:「其實你不是妘秋白和風寧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