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這是我的呼吸聲。
我在那兒盯著門,看了很久很久,我很怕,很怕門會忽然打開,忽然鑽進來個什麼,外面又一道雷劈下來轟隆隆地,減輕了我不少的恐懼,沒有東西進來。
那麼……這是顧笙瀾在警告我嗎?
如今結界破了,道士走了,我該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屋裡,傳來一聲冷笑:「哦?還站在門口嗎。」
聽到這聲音,我腳下一軟,險些摔倒在地。果然是顧笙瀾搞的鬼!
可是聲音是從哪兒發出來的?我想說話,可渾身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動彈不得,這和那天在路口的時候一模一樣。
「哼哼哼,」他繼續冷笑,聲音從房間裡某一處傳來——「愚蠢。小小的結界,我……」
繼而他不說下去了,似乎有些驚訝微微上挑語氣轉口:「哦?來了嗎,比想像中要快一點。」
誰?是誰來了?
是道士嗎……
「告訴鍾叔,想與我斗,起碼還需要修個百年。」
「阻擋冥婚,他的修為還不夠天譴雷擊。」
我喘著粗氣,在他說話的時候,我所能做的,只是呼吸了,束縛感隨著他話音的結束一起消失,而門口傳來了緊急的敲門聲。
「阿離!阿離你在裡面嗎!阿離!」
是道士,他來救我了!而隨著他的出現,雷聲也變得越來越響了。
我一愣,眼淚在眼裡打著轉,他怎麼不告訴我!會遭到雷擊!
我如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才打開的門。
門外,他煞是狼狽,而我目瞪口呆——
他……竟然老了數十歲!
他什麼也沒說,頂著被燒糊的衣服,從我面前快步走到了屋子裡,手裡拿著一個指針模樣的東西,在沙發下找到了一個黃色不足拇指大小的紙人,然後他雙手捏了個訣喃喃地念了個什麼咒訣後,小紙人就自燃了。
這時,他才跑過來到我面前,把早就癱成一灘爛泥的我扶了起來。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他似乎想把我抱在懷裡但是又怕他滿是糊味的衣服嗆著我,我卻顧不得了,撲進了他懷裡。
那聲爸爸如鯁在喉,卻怎麼都喊不出來。
他似乎知道,只拍打著我的背,告訴我說一切有他在,沒事的。
但是我明明聽得出他語氣很虛弱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的修為……
我猛地哭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好了,沒事了,我在這裡,別怕,別怕!哭出來就好了,阿離別怕。」他不斷地拍著我的背。
我抓緊了他的道袍,緊緊地抓著。這段日子來,我真的很害怕,男友劈腿,車禍住院,被鬼纏身……我眼淚不斷地湧出來,現在我又連累了我父親。
「其實……」他安慰我許久後,見我哭泣聲小了,聲音有些低沉——
「阿離,你知道嗎,其實有時候人要比鬼,更可怕。」
他這麼說我眼淚又要出來,我猛地推開他,往衛生間走,冷水扑打在臉上,把淚洗乾淨擦著臉的時候,我告訴自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如果連累了他,即便他欠我,剛才也都還清了!
耳畔傳來道士的聲音:「阿離,對不起,是我沒用……」
「沒關係——」我緩緩放下毛巾,鏡子中是我慘白的臉,我努力給自己一個微笑,雖然那笑不比哭好看到哪裡去。然後我笑著看著他道:「我自己喝下的酒,自己滴出去的血,我輕易相信別人……就註定了我有今日。」
我話中帶話,人生又何止這些事情會被騙?
他縱使說錯很多,一句話沒有說錯。
「人心,的確比鬼要可怕得多。」
他縱使丟棄我二十年,但是一朝就已經還給了我。
「爸,這個婚,我結。我不想看到你難受,不就是跟鬼結婚嗎?又不是過不下去了。」
道士似乎有些恍惚,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喊他,其實小時候到現在,被領養去很多戶人家的我一直不肯開口叫爸爸媽媽,所以我才總被遣送回去。
在他詫異目光中,我道:「我們去客廳說吧,我有很多事要問你。」
稍後,我將一些問題比如——我和他結婚了後會怎麼樣,我會不會死,他會不會活,等等等等的事情都問了一遍,他也一一給我解答。
結論是,結婚後我不會怎麼樣,而顧清晨卻會因我留在人間,不用轉世投胎,一直跟著我就可以。
唯一讓他擔憂的是,顧清晨只是一縷孤魂,恐怕顧笙瀾的目的,不僅僅是結婚這麼簡單……但是不管怎麼樣,不能反抗,就只能迎難而上。
道士的名字叫鍾逸夫。
我問到沒什麼可問了,便問鍾逸夫有沒有什麼可以讓我好好休息的咒語之類,他就真給我施了個訣,讓我睡了幾小時。
醒來,桌上已經擺好了牛奶麵包。
他笑盈盈望著我,老了十來歲的他倒像是我的父親模樣了,我看著煞是心酸,趕緊低頭喝牛奶,免得哭出來。
太好了,我也……有爸爸了。
半小時後,我和鍾逸夫再次登門拜訪那個隱居世外的小竹居。
一切都是原樣擺設的,而我依然覺得十分熟悉,輕車熟路地帶著路,來到了當天與顧笙瀾對坐的茶桌前,周圍很安靜,很安靜。
安靜得有些嚇人,靜得我和鍾逸夫都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這種感覺讓人毛骨悚然,好在鍾逸夫用眼神示意我沒事,我卻止不住地顫抖著,鍾逸夫握緊了我的手,我才好些。
顧笙瀾他好像並不在這兒,我們坐在那兒,從早上等到了日薄西山他也沒回來,而在我們要走的時候,他才出來。
顯然,他是故意讓我們等了那麼久!這個傢伙,當初我怎麼就瞎了眼,著了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