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晨抱著我凌越在墓室半空中。
被他緊緊地摟在懷中的那一瞬間,我能夠深刻的感受到他懷抱帶著深深的眷戀,一如既往的溫暖。
他俊逸的側臉…和我所認識的顧清晨,一模一樣。
「清晨……是你嗎。」
我不由自主的問,可他狹長的丹鳳冷眸微轉看向我的剎那間眼底被憤恨填滿。
他厭惡的皺眉鬆了抱著我手,還將我狠狠往外一推——
「啊!」
我一聲痛呼,本就受了傷的肩胛,這麼一摔簡直要了小命。
我被甩在牆角,極為痛苦的睜開眼睛,看著半空中懸浮著的顧清晨,怔住。
那應是書中才出現的畫面,絕美的姿容,雪白長衫,隨微風晃動間衣衫若浮起波光。
烏黑的發只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既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卻美若謫仙!
他閉眼,削薄輕抿的唇緩緩勾起,冷笑起來——
「呵,終於回來了。」
我呆望著正邪交換自如的他,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旁側是我的包,我看著那包里露出來的紅藍匕首,決定先把肩膀的傷口治療好再說。
可我顫抖的手剛要拿起匕首時,密封的墓穴里竟平白起了狂風!
匕首和包一起飛向了空中!
我詫異的看過去,是那女羅剎!
她也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她放肆的笑著,狂風便是以她為中心旋轉著。
「真是充足的靈氣啊……在這末法時代……還能有這樣的靈氣……也只有你們顧家了……」
女羅剎搖晃著腦袋,頭髮陡然間飛快的生長著,隨著狂風亂甩著,臉也變得煞白,一雙眼睛也是變大變成了血紅色。
如果剛才是噁心,現在就是可怖。
「啊,身體……終於充滿了靈氣……哈哈哈哈哈!」
那羅剎變身成功了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子後,得意非凡的笑著,她看向顧清晨,鮮紅的大嘴唇緩緩勾起:「你這怪物長得倒是挺讓我喜歡,不如跟了我如何?我可以饒你不死。」
「別噁心我了。」
顧清晨閉著的眼一瞬張開,他冷眸凝視她如同死物,用手捏訣道——
「你這種下等鬼,能讓我出手滅了你,是你的福氣。」
他說完,蘊藏著銳利的黑眸里划過一抹凌厲,單手一指,數道極為耀眼的白光就從指尖快速逼向了女鬼——
「啊!」
女羅剎尖叫倉皇躲開,但仍沒能全數逃過半邊臉又被燒糊,黑色的焦皮外翻著滴滴拉拉的又流出黑色的血和黃綠色的膿水和藍色外衣交織在一起。
「不識抬舉!就讓你這怪物來試試老娘的威力!」
藍衣女羅剎猛然瞪大了血紅的眼睛,頭髮盡數朝著顧清晨包圍而去,瞬間把他裹了起來!
「清晨!」
我還以為顧清晨會很厲害!
親眼看過他在面前破碎的我,再看他被包圍,顧不得疼痛的起身,朝著他跑了過去——
藍衣女羅剎卻張開嘴,舌頭無限伸長朝著我打了過來!
「下一個才輪到你!」
「給我滾一邊去!」
「啊!」
我被她伸出來的長舌一下打落到牆壁上,砰的一聲,滑落下來後,嘴角硬是釀出一絲血來。
我捂著胸口痛苦的望著被頭髮緊緊包裹著的顧清晨,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會點法術可以幫他!
「清晨……」
我捂著心口,咳出一口血來,痛苦的糾著眉,忽然頭髮中,傳來顧清晨的憤怒冷語——
「噁心的東西,就憑你也想傷我!」
我目光一緊,詫異而又期待的抬起頭——
一團白光從頭髮團中爆裂而出!
「顧清晨!」
我顧不得痛大聲喊著,嘴角不由自主勾起,太好了……他沒事!
女羅剎微怔,血紅的雙眸瞪得如同牛眼一般,搖頭往後退去——
「不!這不可能!」
刺眼的光芒從頭髮中跳躍而出,太過耀眼我不得不閉上眼,等我睜開眼時顧清晨已經在女羅剎的對面。
他不耐煩的用手捏著決輕蔑不屑道:「以為用血千璽就抵擋的住嗎?蠢貨!」
他的手詭異的變換著動作,在我看來,仿佛是有千百隻手般!
而等他停下時,那女羅剎「呀」的尖叫著,連連退後,整個身體瞬間爆發出了和剛才同樣的白光!
白光之後,女羅剎的身體變得模糊,有些不可思議的喃喃道:「不……這……不可能!」
「我的靈氣……怎麼可能……就……沒了……」
女鬼的身體漸漸消融,到最後竟連塵也不曾留下,就仿佛從未出現過!
隨著她的消失,風亦止。
我的包落下,正在手邊,匕首在我可以抓到的地方。我趕緊抓過匕首,痛的咬牙才勉強夠得到背上傷口,將才讓傷口癒合,我面前灑下一片陰影。
是顧清晨,他隨著清風落到了我面前。
我看著面前那雙緞面暗紋的雪色錦靴,緩緩抬頭向上,望他——
四目相對,他深邃的眸中,了無深情,卻多了無數恨意。
「你怎麼成了個廢物。」
我不知道怎麼說,滿腹話語,卻在此刻他恨而厭惡的眼眸中,都堵在了喉間,化為了無奈的笑,站在我面前的他也許已經不再是粘著我的孤魂顧清晨……這就是他的天魂了吧?
天魂,是法。
顧笙瀾說的,我記得。
如今他整個人都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厲害非凡,我很開心。
可我也很難過……因為他已經全然不記得我了。
還是說記得?卻……多了一些別的記憶,憎惡我的?
「餵。別裝了。」顧清晨冷冷開口,我抬起頭望著他,虛弱的「嗯」了一聲,卻見他噙著一抹冷笑,長而濃密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眸子底划過一抹殺光,蹲在我面前——
「你害我成了這種不生不死的怪物。你說,我該怎麼報答你。」
他抬手拿起了我放在地上的匕首,指著我的心口:「是殺了你,還是——讓你魂飛魄散更好點?」
靜止後的墓穴里,很是安靜。
我看他指在我心口的匕首,刀尖口划過一抹冷光和鮮血。
那上面映照著我的臉頰,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掛著血,可他眼裡,真的一點都沒有心疼。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很厲害嗎。這點傷對你來說,應該算不了什麼吧!」
「說話!」他用匕首挑起我的下巴,冷聲斥道:「裝什麼可憐!」
我痛苦的抬頭望著他,剛一開口,嘴角就又流出一絲血來。
他皺了皺眉,眼底划過一抹厭惡:「鍾離,這樣博取同情的樣子,可不像你!」
「清晨,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這話是他曾經對我說的,而如今,我卻又原封不動的還給了他。
我終於知道這世上有一種劫,叫做情劫。
遇上了,便是萬劫不復。
他臉上划過一抹詫異,轉眼間又被譏諷之色所掩蓋,冷哼道:「哧,怎麼了?靈女大人,你這次好像真是傷的不輕啊!竟然開始說胡話了!」
「我怎會忘了你!」他恨恨的看著我,刀尖一轉,就要戳在我的心口,「將我封印千年,固我魂魄,讓我成了怪物……我是忘記誰,也都不會忘了你!」
他憤然說著,匕首往下一壓,刺破的地方疼伴隨冰寒,讓我心如刀絞,我搖頭痛苦道道,「清晨,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從前想要區分前世和今生是因為我覺得我是獨立的,可現在……我知道我想的是別的。
「不是你?」
他冷冷一笑,將匕首收回,在手中轉著圈——
「模樣、聲音、分毫不差,不是你,還是誰?」
「是我的前世……是千年前的我。如今的我,早已不是當年害你的那個人,也許我已輪迴了百次不止,我……咳咳咳……」
說話間,我忽然心口一陣痛楚,咳出血來,但那血一出來便同樣化為了虛無。
應該是剛才被顧清晨還有那女鬼連番摔出的內傷,我喘著粗氣,不斷的咳嗽著,心口疼得很難受。
「很難受嗎?」他皺眉說,我微怔,難道……他已經想明白了?
我卻不敢問,也不想讓他看到我眼中劇烈咳嗽而引出來的淚,勉強笑道:「我……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咳咳咳!」
「哧,可笑!」他語氣又夾雜著嘲諷和濃濃的不爽——
「誰會沒事去擔心你?你可是高高在上的靈女大人!」
我詫異而又痛苦的睜開雙眸,卻見他別過臉冰眸中划過一抹狠辣和厭煩——
「不要以為你裝可憐!我就會放了你!」
「千年又如何,即便是萬年,還是你!趁我不備,害我成這樣的你……我現在,又豈能輕易放過你!」他說完,將匕首又一次對準我的心口,惡狠狠的對我道:「假裝死去的你,已經讓我很厭惡了,現在看到你這樣,真是噁心至極!」
他說著,手腕一用力,將那匕首又推入了半寸。
「既然裝死,不如裝得像一點!」
「啊——」
我痛的猛然低下頭去,看著那插入心口半寸的匕首,眼睛猛然閉上,眼淚瞬間湧出來!
耳邊傳來他詫異的聲音——
「你!你竟是魂!」
「可惡!」
他氣的把匕首全部插入我的心口。
這一次,我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我從未那樣疼過,原來錐心之痛是這樣的感覺!
哪怕是魂也會痛!
從心處蔓延到了全身,似乎是被血液帶著,在全身循環著!我全身都在痛著、顫著、不由衷的抖著……
但更加痛的,是——
將把這匕首生生插入我心口的人,是我剛剛交了心的夫君,顧清晨。
我想要他回來,可是……我好像做不到。
比失去更難過的是我差點就擁有了。
痛楚而緊閉著眼的時候,我感覺到匕首緩緩抽離。
睜開眼,我看到他撒開匕首,氣惱的站起來,怒瞪著我大聲呵責道:「你竟然是魂!難道你已經死了嗎!」
我哀痛的看著他——
「清晨……你如此恨我。」
「那為什麼……還要和我這麼好……」
為什麼,在我決定好好去愛你的時候,如此翻臉無情。
「我是什麼又有什麼區別?」
冷血如他,漠然處之的望著我,只皺眉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是魂……」他喃喃說完,痛苦的搖著頭……而我心口一震,微微一怔,低下頭去看著那匕首竟然一點點的往外挪。
復原。是了,我險些忘記了,這是一把可以癒合傷口的匕首,也是可以消除痛楚的匕首,那為什麼,我的心還是如此之痛!
匕首一點點排出體外,最後「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我的心口,恢復如初,可痛卻絲毫沒減輕。
不遠處,顧清晨卻雙手捏成了一個詭異的動作,望著我冰眸之中,幽暗深邃的冰眸中蘊含著無數的恨意,道:「魂也好!千年之前你將我打得魂飛魄散,今日……我也要你——如數償還!」
他的話音剛落,忽然整個人身子一震,猛地向後退了兩步。
「不……怎麼可能!」
他詫異的瞪大了眼,下一秒,那眸中滿是深情和擔憂望著我:「阿離——快……去……拿……紫淵!」
顧清晨的臉,掙扎中瞬間變得極為扭曲。
我卻並不覺得可怕,反而鼻子一酸,「清晨!是你!」
絕不會錯,我看到了我的清晨!
「快——去!」
他似乎在和天魂鬥爭著,而我身上的傷都已經痊癒,剛才那一刀,反倒是讓我胸口被震的傷也復原了。
我含著淚,立刻朝不遠處背包跑去……
身後則傳來他溫柔的聲音:「阿離,等會兒……不要怕……這……千年的身體……一定會風化……恩怨不死不休是很正常的……你收……收了我後……趕緊回……回……」
我一邊聽著,一邊跑著,淚水肆意的流淌著,但顧清晨的話還沒說完,陰冷憤怒的聲音就打斷了他的話——
「該死!我會讓你再收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