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竹居,外面已是夕陽西下。
漫天的紅霞映照著傍晚的藍天和雲朵,幾隻和平鴿飛過天空,如此美輪美奐,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的我,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拿過顧清晨手中的包,在他微微擰眉中,背在自己身上。
如果讓別人看到一個包在自己往前飄,估計明天我就要上新聞了。
小路蜿蜒曲折幽長,他什麼也沒說,我也是。
我倆都沉默著,往前走著。
我一言不發是因為我不知道如何與現在的顧清晨相處,他應該是厭惡我才不想理我吧。
我在紅綠燈口停下,看著離我能多遠就多遠的顧清晨,想起曾經他的寸步不離,感慨著世事萬千,瞬息萬變,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人,也許下一秒就煙消雲散。
綠燈亮起,我沒有繼續行走。
這裡偏僻的很,沒有人在,我回眸望著他,努力拼湊出最美的笑容,大聲喊著他:「清晨,你不要離我那麼遠好不好?」
他沒想到我這麼一說,皺眉嫌棄道:「我不想和你走一起。」
其實我只是想念我自己的顧清晨了。
但被這麼幹脆的拒絕了還是有些笑僵,不過下一秒,我又揚起笑容向他跑過去——
「那我想和你走在一起!」
大概我雙目有些濕潤,他皺了皺眉,厭惡地看我兩眼後,躲開,但是我跟著。
如果顧清晨還在他體內的話,應該會開心,他也一定會懂。
最終他無可奈何,我並肩和他走著,他飄的快了,我也加快腳步,他飄得慢了,我也放慢腳步。
幾番輪迴,他放棄掙扎。
而我也漸漸想明白,如果說我們兩個人已經註定這一生契約相守在一起,他只能呆在我身旁,否則他的魂魄就會散掉,那麼他不黏著我也得跟著我!
從前,我恨這冥婚讓我和他在一起,如今我卻慶幸有這契約束縛著。
人總是失去後才珍惜。好在,目前還不晚。
在他身側,看著他彆扭的冷臉,我還是讓自己保持笑容,語氣愉快道:「清晨,我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就去找爸爸。你說,我們是坐大巴去,還是坐火車?」
我想好了,去找我便宜老爸,他不就是道士,而且我也只信得過他。
顧清晨皺眉,還沒開口,我繼續分析道:「大巴走的高速路,沒什麼好看的!要是火車的話,我們可以沿途看看風景什麼的……」
他看著我,剛要開口,我又搶先道:「啊!對了,清晨!你還沒看過這邊的世界吧?」
我堆起滿臉笑容看著遠處的天空道:「你知道嗎?雖然網絡可以讓你迅速了解現代生活,但是,有句話說得好,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你還是要多走動走動的!」
從前,都是顧清晨在說話,我懶得理會,如今我也體會了一把他的感覺。
其實我長這麼大都很少說這麼多的話,除非是和莫遠。但對清晨……
這就是上輩子欠債所以要還債嗎?
知識沒想到是這樣的還法。
顧清晨在我自言自語很久後停下來。
我眯眸笑說:「怎麼啦?清晨,是走累了嘛,前面的路口就有車可以打了,我們……」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令人噁心。」
他皺眉眼中的不耐煩顯而易見,我的笑容緩緩僵在嘴角。
心跳,有些緩慢了。
接著我又笑起來,「是嗎,那怎麼讓你不噁心?」
我告訴自己上天已經待我不薄,能讓他活著,我已是心滿意足。
可是為什麼眼淚忽然模糊了。
模糊的時候,頭頂上方傳來他清冷淡漠的聲音,「餵。」
我迅速抬手擦掉眼淚,笑望著他:「嗯?」
我們有很近的距離,像是之前我和顧清晨的距離,可是這時候的他眼底只有複雜和煩躁的神色,接著別開臉道——
「忘了那個我吧。」
我呼吸一停,低下頭,眼淚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圈,困住了一隻路過的螞蟻,像極了當時我拒絕當作前世替身的樣子。
我蹲下來把螞蟻送出去後才握緊了拳,起身緩緩一笑:「好。」
他稍詫異了一下,才回過頭去,彆扭道:「嗯,走吧。」
他率先往前走去,我看著他的背影,一如那日,恍若謫仙,高高在上,只是如今,觸不可及罷了……幾隻燕雀嘰嘰喳喳成雙伴對的飛過,我目光里划過一抹痛色——
忘了?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前世的種種糾葛,讓他對現在的我只有厭惡。
愛越深,恨越刻骨。
可那些糾葛,我不想了解。
轉世又如何,只要愛依然存在,輪迴又如何,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我要好好活下去,用盡畢生之力,將他魂魄一點點補齊……還他一個完整的靈魂,到時候,我的清晨也會回來。
這也將是我最後一次勇敢。
忽然間,我就想起《長命女》中言說,「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抬眸間,他還在,只是走遠了數步而已,我追的傷。
回到家中後,我有些詫異,因為房間竟然被整頓好了,是……顧笙瀾嗎?可他沒那麼好心吧!也懶得詢問,坐享其成的去換了拖鞋後,身旁一冷,顧清晨很自覺飄到電腦前。
我目光一滯,看著他坐在電腦前,不由自主的鼻子發酸。
怕他又被我盯著不開心,趕緊去找吃的塞飽肚子,屋子裡,除了顧清晨偶爾的滑鼠點擊聲外,安靜極了。
我吃完了東西,拿著換洗的衣服站在衛生間門口,看著他清冽的背影,想想還是沒有把他收入血千璽之中。
我們好不容易才相安無事和平共處,我不想和他有任何不愉快。
洗完澡出來,他還在瀏覽網頁,我走到床邊,看到手機竟然一直衝著電,頗為意外。
我想知道我這一趟鬼門關去了多久,這一看時間,嚇到——
竟然,陰曆已經八月!
而陽曆已經是快十月,手機通訊記錄的未接來電有周宸昆十幾個,想必是問我怎麼沒回來吧?而剩下的都是莫遠打來的。我琢磨著明天白天再給周宸昆回覆說以後不能給小冉上課了。
按下返回後,我看著信息欄提示的紅色三位數,習慣性的去點清空——
電話忽然響起,確定沒來得及點下去,卻接通了這陌生來電。
「請問是鍾離小姐嗎?」
電話那端的女人,聲音帶著壓抑和哽咽,似乎悲傷極了。
這麼晚了,誰會打來?還是女人。
「我是。請問你是?」
知道我電話的人不多,就像是我說的,莫遠他如今身份特殊,要找我易如反掌,所以他查得到我的新電話,而其餘知道的人並不多,屈指可數。
「我是莫遠的媽媽!」
「遠兒他……他一直昏迷不醒,不停的喊著你的名字!」
「我知道,他對不起你。我們莫家也對不起你……」
「求你無論如何……看在我這個做母親的份上……」
「來見見他好嗎……他快不行了……需要見到你最後一面……求你!」
電話那端,莫遠的母親泣不成聲。
「求你了……」
我本來覺得我對莫遠已經毫無感覺,可聽到他要死了……覺得臉上很涼,直到電話里再次傳來她壓抑的哭聲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我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