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顧笙瀾,動作極為緩慢地俯身從草叢中拿捏起一顆剛才從破碎衣服中飛濺出的小藥丸,輕輕捏碎,紅色粉末盡數飛到他肩膀處為他補著那窟窿……
然後,他才緩緩起身。
漂亮的西裝轉眼成了襤褸破布,一絲一縷的掛在身上,狼狽,卻不顯落魄,反多些誘人的感覺,大抵是露背的緣故。
那漂亮的背上卻隱約露出血紅的傷口,正不斷往外冒著血,看起來十分可怖。
看的我,都覺得很疼!
晚風吹起,他身上還剩下的些微寸縷,隨著風往後,飄散去了。
這下整個脊背都露出來,一條條、一道道的鎖鏈痕跡,在白淨無暇的背上和血紅的窟窿猙獰著,觸目驚心!
除了肩膀,還有許多血口裂開,往外絲絲的滲出著血。
我看他有些僵硬的動作,應該是很疼。
這個傢伙,損人不利己,只是為了讓我痛苦,夠變態!
但我沒想到他的變態不止於此,「雖然我沒有做到讓他保留記憶,但是……」他稍微緩了緩就又陰冷的寒笑道:「孟婆湯,奈何不了我顧笙瀾,倒要謝謝靈女的法術——讓我學會三魂分離,我故技重施,將莫遠的命魂取了些微,再過奈何橋後,又重新還給他,所以,那忠犬……」
他臉上醞釀著的譏諷,終於在站直身子後成為狂妄的笑,「哈哈哈,那忠犬,可不就和當初的哥——一模一樣。」
果然,他設計了我和顧清晨兩個。
顧笙瀾邪魅而又猖狂的笑聲里,我抱著猛兒的手一緊,怪不得,這條狗還記得我,只是因為多了莫遠一些命魂的緣故!
他就像是之前的命魂顧清晨一樣!
是變相地罵顧清晨是忠犬!也侮辱了莫遠!
太過分了,我憤怒的看著顧笙瀾,卻一動不能動。
那邊,顧清晨反應過來顧笙瀾的諷刺後,卻沒有怒,只是平靜又遺憾的語氣,「看來,千年不見,顧笙瀾,你玩弄人與鼓掌之間卻是很在行了。」
平靜之下,他猛然揮出手,五道白光登時朝著顧笙瀾而去。
顧笙瀾不疾不徐的在他的光芒即將到面前時抬起手,一道紅光屏蔽了那五道白影破。
「相反,我倒覺得,千年不見,顧門長子的道術退卻很多!剛才不過是……逗你們玩。」他說完,側目,回過頭瞥了一眼自己肩上恢復完好的血窟窿,恢復如初後的皮膚果然光潔如玉,只是——
從背部連著肩胛處,連著一條鎖鏈傷痕,血紅的,又裂了開!
原來!那不是顧清晨打出來!而是一直在他身上!
「讓你,是我這個做弟弟的禮數。以後就到我出手了。」
我有些發抖,他這麼變態,我們真不一定打得過!
好在,他沒有打架的意思,只是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倒是奈何二老比以前更厲害,這沾了忘川水留下的鞭撻印,怕是用再好的藥,也去不掉了。」
他唉聲嘆息的說完,身上緩緩地浮現出一件暗紅色的錦袍來,錦袍將他滿是傷痕的脊背遮蔽,長發也緩緩地長出來,直拖到腰間,這下,除了那硃砂痣,誰還能分得清他和顧清晨。
雙生兄弟,一個冷若謫仙般高貴不可觸及,一個狡詐若妖孽般陰險詭譎。
紅衣紅痣,紅的妖孽。
白衣白面,白的冷冽。
顧清晨也不再跟他廢話,「不如現在就打。」他連連打出數道白影破,只可惜,全部被紅光所擋。
我心急萬分,在我眼裡,顧清晨已經是一頂一的厲害,但是很顯然顧混蛋更厲害。
顧笙瀾在紅色的光芒之中,哈哈大笑起來,「真是有趣,堂堂的靈女大人,在幾番輪迴後,要為顧家狗不絕後而獻身!而我的大哥竟然和一隻狗吃醋,哈哈哈哈哈哈……不枉此行!不枉此傷!」
這死變態!
我在心裡唾罵了他千百遍,顧清晨則抿唇不語,半天之後,紅光依然沒有弱下去的趨勢,顧清晨忽然閉了眼睛,身體緩緩地漂浮在了半空中,而他的指尖白光越來越強——
凝聚成了巨大的光芒將他的手都全部遮掩!
這一招我見過,是對付我在另一邊世界時,地下墓穴女羅剎的時候,威力巨大無比。
但是顧笙瀾卻忽然緩緩消失了!
「博物館的禮物,是我能給你最大的甦醒賀禮。」「事不過三,你還有兩次機會。」
「到底是和我一起讓她痛不欲生,還是——」
「繼續護著她。」
「十日後,我會再來找你。」
那瞬間我的身體猛然失去束縛,門砰的一聲自己打開,門前,只剩下了躺著的莫遠和半空中冷著臉的顧清晨,他臉色慘白,緩緩地落了地。
竟然有些虛晃!
顧笙瀾終於離去了,顧清晨淡淡的撇向了我這邊,仿佛空氣一下清冷了,九月的天,我卻覺得周身一陣寒意。
顧清晨他會怎麼選擇?
就在我顫抖不已之時,顧清晨卻閉了眼睛,身體一晃,倒了下去……
那漸漸透明的身體,讓我什麼也顧不得了,跌跌撞撞地去拿血千璽,好在,我拿回來時,他還在!只是身體已經漸漸透明了……
「你不是天魂嗎!怎麼也這麼虛!!」肯定是剛才打架用了太多的力氣…這一夜,我過的極不安生,我既想要把血滴下去,卻又怕招來惡靈,畢竟,上一次的事情給我影響很大。
如果不是我招來惡靈,也不至於讓顧清晨虛弱到幾乎破碎,也就不用到那個黑暗後的世界尋找天魂。
可他太虛弱了,任憑我怎麼說話他都不理我。
猶豫著。
雖然顧清晨下午說過,午夜是陰氣最重的時候,血氣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是……我顧不得那麼多了。
拿著紅藍匕首,看著旁側的羅盤,我閉上了眼睛,默念著定心決就要割下去的瞬間,血千璽忽然震動了。
「清晨!」我迅速打開了血千璽,恢復正常的顧清晨,冷冷的飄出來,冰眸望著我的時候,我渾身冰涼。
我險些忘了……他剛剛知道,我滅了他的滿門。
我跌坐在床上,下一秒,他卻轉過了身,淡漠道:「靈女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你不用害怕。何況,你是我的契約妻子,我不會殺你。而且,我的確已經把你們區分來了。明天還要去博物館,你先休息吧。」
他聲音波瀾不驚,聽不出喜怒,又是背對著我,我怔怔的看著他往門外走去,可我的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般,起不來!無法追隨他出去問個究竟,但他難得說這麼多話,可我看著他穿牆而去後留下的空白牆面,有些懊惱。
忽然,一陣冷風襲來,繼而我的眼皮忽然有些沉像是墜了千斤重似得。
「睡吧。」
耳邊,忽然響起他淡淡的聲音,繼而我被一陣冷風捲起躺在床上,被子自動掀起蓋在了我身上!
他……這是選擇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