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越望著盛意,怔愣一瞬:「你倒是挺懂她。」
盛意一笑置之。
煙火表演結束之後,盛意和項清昭跟棠溪越告別,趁著項清昭去拿之前她們落下的物件,盛意詢問棠溪越想要他的靈訊印記。
棠溪越並不想給:「我們不熟。」
若不是項清昭牽線,棠溪越壓根不會給盛意面子。
聞言盛意也並未感到窘迫,只是以平等的姿態交談:「跟坊主做個生意。我想要近兩百年來被青劍宗逐出宗門的弟子的名單,以及他們之後的下落。為期一個月,您開個價。」
埌月坊表面上乾的是尋歡作樂之事,實則也做收集情報的生意,只要錢到位,就連楚皇今日早膳吃的第一道菜是什麼都能知道。
盛意要查鬼樹受害者的事,第一想到的便是埌月坊。
莊月兒和朱長老在明面上是正經門派,能做到現在的風評,能查的東西肯定少之又少。
不如借埌月坊的手,查查暗道那邊的消息。
盛意本打算明日獨自來埌月坊看看,怎知項清昭直接把她帶來了這裡,正巧聽說埌月坊的坊主群龍見首不見尾,如今有機會見到,正好一塊提了。
棠溪越望著盛意,越看越新奇,他慢條斯理地收起扇子,看盛意的視線都透漏著探究:「你騙了清昭。」
棠溪越多疑,趁著剛剛下樓時特意問了知紅,得知成音點菜時提到金德大廚之後,直覺心中的那細小的疑慮成了真。
金德在朗月坊做事的時間,至少要往前提個三百年。
看項清昭的樣子,完全是把成音當成了好姐妹,還樂顛顛地把她介紹給棠溪越,美名其曰同道中人,可成音無論是點菜還是要情報,都無比熟稔。
也不知是哪位大能偽裝成弟子的樣子,在這陪項清昭過家家。
盛意:「坊主不必擔心,我不會傷害她。」
棠溪越一改剛剛聊天時的溫和模樣,神色冷漠:「青劍宗有多方勢力保護,查起來可有難度,姑娘準備開出什麼條件?」
盛意:「狐珠的下落。」
棠溪越瞳孔一縮,琥珀色的豎瞳直勾勾地盯著盛意。
「傳聞靈狐族中,受狐珠承認的繼承人才能成為族長,如今前任狐王失蹤,狐珠下落不明,導致狐族四分五裂彼此內鬥,不得安寧。」盛意對上棠溪越的目光,微微一笑。
「鄙人不才,知道些狐珠的確切消息。不知這個條件,夠不夠換坊主手上的消息?」
盛意出征時曾遇見過一隻奄奄一息的十階靈狐,那狐狸道她是有緣人,若幫狐狸入土為安必定有大禮相送。
盛意給狐狸立了個墓碑,隨後空中靈力匯聚凝成一顆靈珠。
靈珠沒有落到她的手中,卻用靈氣割傷了她的手,吸取了她的一滴血液後便消失了,盛意雖不知它具體身在何處,但若真要感知,還是能確定那珠子的方位。
盛意本打算戰事平息後再好好找找那顆靈珠,怎知沒過半年就犧牲了,找珠子的事也就擱置下來。
回來後盛意偶然得知狐族的內亂,再聽獸族對狐珠的描述,確定當初那顆珠子就是狐珠。
若不是今日見著棠溪越,盛意恐怕都沒那麼快想起來。
棠溪越眼神徹底冷下來:「狐珠關乎靈狐全族命運,我又怎知姑娘不是在騙我?」
盛意回憶:「若我沒記錯,狐珠其實並不是普通的靈珠,它有自己的意識,還喜歡朝人扮鬼臉。」
棠溪越一頓。
這確實是狐珠的特徵,也是靈狐族繼承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棠溪越展開扇子,輕輕扇,帶起一陣輕盈的冷香,他彎起漂亮的狐狸眼,一改之前的審視,和顏悅色:
「姑娘以青劍宗新弟子的身份調查青劍宗,想來是有心隱瞞自己的身份,如今跟我說那麼多,不怕我把你捅給青劍宗?」
盛意黑眸幽深,似深不見底的寒潭:「保護僱主的信息是道上的規矩。坊主若是連這都不懂,埌月坊不如早點倒閉。」
「狐珠出現是靈狐族內亂的轉機。我既能有狐珠的消息,去別處自然也不缺籌碼。誠意我已給夠,若是坊主還想試探,這生意不做也罷。」
棠溪越雖直覺面前的人不簡單,但這成音身上並未使用偽裝法術——也就是說,成音確實如表面看的那樣,確實是十六七歲。
棠溪越本想詐一詐她,沒想到小姑娘完全不吃他這一套。
「別這樣,既然我們都喜歡劍尊,也是有緣,何必把話說得那麼死。」棠溪越漂亮的狐狸眼中滑過一絲潤亮——靈狐族善魅惑之術,被迷惑之人會變得極其聽話。
只有心念極其堅定的人才能不受蠱惑,只是人都有欲望,棠溪越修為又高,不信成音會不中招。
棠溪越看成音愣住,以為魅惑之術起了效果,裝出來的笑一收,居高臨下:「狐珠在哪裡?」
成音的嘴巴一張一合,棠溪越沒聽清,便微微俯身靠近了些,只聽少女沉冷的聲音:
「坊主花樣挺多,那便到此為止。」
棠溪越脊背一僵,愕然。
怎麼可能?
然而面前人目光清明,壓根就沒受他法術的影響。
他已是八階,而成音也不過鍊氣期的修為,怎麼可能一點影響都沒有?她到底什麼來頭?
盛意後退一步,與棠溪越拉開距離,正好項清昭拿了東西過來,盛意主動迎上去,項清昭跟棠溪越道別:
「棠溪兄我們走啦!你再回青城一定要告訴我啊!咱們再聚!」
棠溪越眨眨眼睛,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好。」
只是眼睛還時不時瞥向盛意。
盛意只顧著項清昭說話,並未表現出要跟棠溪越說話的打算。
項清昭和盛意離開埌月坊。
棠溪越望著她們的背影,沉默了會。
埌月坊的情報實力大家有目共睹,他不信成音真能不和他做交易。
可她就真的沒回頭。
棠溪越當上坊主後,讓人往東沒人敢往西,指使人慣了,如今來了個不慣著他的,愣了愣,忍不住笑出聲來,叫住盛意:「兩位留步。」
項清昭回頭,盛意卻只是停下腳步。
棠溪越只好走到盛意面前,放低姿態:「方才冒犯了姑娘,是我的錯。明日便給姑娘送去賠禮,以表誠意。」
項清昭不明所以,看向盛意:「啊,我就走了一會的功夫,你們怎麼了?」
盛意還沒回話,棠溪越便笑眯眯道:「就是看成姑娘可愛,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她家裡的事。惹她不高興了。」
項清昭知道成音是個孤兒,皺眉:「阿音可是我的恩人,棠溪兄你這樣就太不厚道了。」
棠溪越看向盛意,目光誠懇:「確實是我思慮不周,還請成姑娘見諒。」
盛意這才抬眸看向棠溪越,冷淡:「沒事。」
看來生意還有得做。
棠溪越跟盛意互換靈訊印記,棠溪越微笑:「以後常聯繫啊。」
盛意:「嗯。」
看似是冒犯求和,實則是交易成立。
棠溪越搖搖扇子,目送盛意和項清昭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