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渾身都在疼,提不起興致說話。
她挑了幾個救命的靈丹,在地上打坐調息。
剛才她為了激活破魂烏,特意將刺入身體的其中一把劍拔了出來,血流如注,加速了破魂烏中惡魂的甦醒速度,代價是她自己也少了半條命。
身上剩餘的劍她不敢貿然拔,只是拼命吃百寶袋裡的極品靈丹,立求止血與護住心脈。
饒是如此,她依舊強打起精神,看向被惡魂抱著啃的幾個刺客。
破魂烏是她百寶袋裡的為數不多的邪物,除此之外,她的袋子裡還藏有許多極品法器。
「劍尊,你真的是劍尊?!」
刀修不可置信地大喊,他使用靈力召喚自己的刀,隨後插在盛意背上的刀便聽他召喚回到他的手中,刀一拔出,瞬間血液噴濺。
盛意渾身發冷,一聲不吭地運法護住心脈。
「她也快死了!」刀修朝同伴大喊。
「這鬼東西是她的法器,她死了肯定就無法運轉了,你們快把劍召回來!沒多久她就會失血而死!」
話音剛落盛意便覺得身上的劍悉數被拔出,鮮血灑了一地,紅色順著她細白的手臂漫過她手腕上戴著的澤祈送的天珠,連帶著眼前也空茫起來。
察覺到盛意身上的血液之後,黑霧稍稍鬆開了幾個刺客,似聞著味的狗,湊近盛意的身邊嗅了嗅,卻在觸碰到那串天珠時忽然彈開。
刀修見黑霧對他的鉗制小了些,大喜過望:「真的有用!!」
「我們快……!」
話音戛然而止,只見剛剛消停了些的黑霧如發瘋的惡犬一般朝他衝來,瞬間就咬掉了他一隻手臂,刀修還未反應過來,便已經沒了聲息。
旁邊的同伴見此情形,終究是忍不住害怕起來,臉上是猙獰的絕望。
卻見讓他們遭罪的少女在血泊中緩慢地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聲音沉靜。
「蠢貨。」
不知道破魂烏是以她的血液為食嗎?
一下子喝了她這麼多血,不實力暴漲才怪。
怪不得那煉虛期能當上領頭——至少知道得比他們多。
盛意渾身發冷,還是強撐著起身,趁著幾個元嬰期被暴漲的黑霧包圍而動彈不得時,一個一個地挨個補刀。
她不確定自己插到插在何處,只是聽那些人的慘叫聲判斷是否還需要再給一刀。
元嬰期有護體結界,想殺也難,盛意麻木地一劍接著一劍,直到面前的人連叫都叫不出,才罷休。
她也不知道自己動了多重的手。
誰知道呢。
死了就行。
盛意看向地上葉炆修的人頭,人頭掉下來時臉上還是驚恐的表情,此時人頭上卻是面無表情,黝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盛意。
就知道這煉虛期不會輕易去死。
修煉中,修為越高,上升越難,所以即便只是差了一層的修為,也要強上許多。更何況這煉虛期比元嬰期強上一個境界。
這煉虛期不同於劍修刀修,沒有法器,是厲害的體修,腦袋離體,只要在規定時間內復原,便不算死。
周遭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終于歸為一片死寂,盛意不停地吃靈丹,想把流失的靈力補回來,只是身體已經嚴重透支,怎麼補都無濟於事。
傷口上的血已經止住,奈何還是太虛,盛意渾身不可控地發抖。
葉炆修在一旁看她費力地自救,嗤笑出聲。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見劍尊回歸,這要是傳出去,還不知幾家歡喜幾家愁呢。」
葉炆修看盛意這般狼狽,不由得笑出聲來。
他修煉復生功法,有強大的再生能力,待破魂烏燃燒完盛意的血便會消失,以現在黑霧啃食他的速度,根本傷不到他的根本。
反正也不會死,葉炆修全然不顧已經死去的同伴,笑眯眯地看向盛意,語氣十分欠揍。
「劍尊,你是借屍還魂了嗎?我記得你以前是大乘期吧,比我還高一個境界呢,怎麼現在如此落魄了?」
「都頭身分離了,話還這麼多。」盛意提著劍,走到葉炆修的面前。
她手上的銀劍滴著鮮紅的血,原本乾淨的白衣也染上了大片的暗紅,她一步一個血色腳印,如同地獄裡走出的修羅。
饒是如此,那雙眼睛裡已經平靜如古井,冷靜得不似人。
葉炆修後知後覺,無論是突然被圍還是被刀劍貫穿,盛意的臉上出現過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出現過憤怒,卻從未出現過懼怕。
葉炆修看盛意這幅樣子,忽然興奮起來:「劍尊,不若我給你搞個假死,你跟著我回去做殺手吧,就沖你這身法和心理素質,咱以後沒有完不成的單啊!」
盛意停在葉炆修面前,抬腳踩上他的臉,一如剛剛他將她狠狠踩在腳下。
葉炆修倒是不介意,繼續遊說:「你看,反正你是殺不了我的。再者,我們若是死在這裡,你一個鍊氣期反而活了下來,徐家肯定更懷疑你,指不定之後還怎麼查你的身份呢。」
「破魂烏的痕跡雖不容易識別,但破魂烏認主,誰不知道破魂烏最後一任主人是,若是碰到了懂行的,一下就聯想到劍尊你了,多不划算啊。」
「這桃澤鄉也沒什麼厲害的人物,你待在長虹派實在是屈才了,不如跟著我走,倒是就算是死了七個元嬰期,那也只能說我們祿殺門沒用,殺個鍊氣期還賠了幾個元嬰期,沒人會繼續深究。」
盛意卻端詳著葉炆修被黑霧包裹的身體。
「就算徐家人知道了你們八個高手死在我一個鍊氣期手上,也沒有關係。」
「徐陵游他們確實會比你們晚些下黃泉。但一定會到。」
徐陵游此人,當真歹毒,青劍宗弟子選拔時眼紅岑晚晚的第一,合夥將原主推下懸崖,毀她前程。
招生大會時成了她的手下敗將,卻買兇殺她。
盛意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徐陵游既然那麼想要她的命,那便送他去死。
葉炆修臉色一變,盛意卻抬手,銀劍沒入他的心臟。
葉炆修還與身體有連結,此時被刺,痛的面目全非。
卻聽到盛意輕飄飄的聲音,語氣平淡,如同在聊今天的天氣。
「我記得你們體修,到了一定境界會有很強的自愈能力。」
「但人就是人,再怎麼能自愈,也終究會有個底線。」
盛意低頭,居高臨下地望著葉炆修,微微一笑,明知故問。
「你說,我若是將你碎屍萬段,超出你自愈的底線,你會不會死?」
葉炆修的心臟瞬間停跳。
他還未來得及回話,身體各處便傳來尖銳的疼痛。
「啊!!你他媽真要殺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葉炆修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盛意將他的頭踩進泥里。
「吵死了。」
他要殺她,她為何不能反殺?
盛意眼眸一沉,招招狠戾,招招致命。
鮮血濺在她的臉上,她眼睛都未曾眨過一下。
上輩子,盛意還是劍尊的時候,不少人視她為名門正派,懲惡揚善的榜樣,更有人將她奉為聖人說道。
只有盛意自己知道,她從來不是什麼聖人,冷漠從來都是她最深層的魂魄底色。
她有仇必報,即便手染鮮血也在所不惜。
盛意知道自己有瘋狂的一面。
她平靜地接受這樣的自己。
這些人來殺她時,盛意最大的感受,不是驚愕,不是恐懼。
而是憤怒。
她堅守自己的道,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
憑什麼殺她。
憑什麼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