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放著吧。」
蘇父接過去,坦然受之,並不覺得接受蘇宇倒酒是一件多麼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他覺得兒子給父親倒酒,也沒啥。
當然,他也不傻,知道是媳婦組局,給他一個台階,所以並沒有說教蘇宇,徒惹人煩,但他並不覺得這樣做會不會讓兒子委屈,畢竟說破天他是老子,兒子不低頭,難道要他先認錯不成?
雖然那件事,確實是他不對,沒有發現自己母親居心不良,險些釀成大錯,但蘇父自己也覺得很委屈啊。
對方是他老娘,你讓他怎麼辦?跑去質問母親?跟母親大吵大鬧嗎?
先不說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了,就算逼的母親認錯了,又如何?
他把母親的行為歸咎為糊塗,畢竟有些老人確實愛鑽牛角尖,當然了,他也並不是輕飄飄的就原諒母親了,但你讓他恨母親他也做不到。
說白了沒出事,就是最好的結局,這對於蘇父來說,一切都可以挽救。
「好了好了,吃飯,吃飯。」
母親趕忙打圓場,一是怕蘇父心裡沒數,說教兒子,怕蘇宇翻臉,二也是岔開話題,聊些輕鬆的事情。
你要說劉玉芝坦然受之,沒有怨言,那也是不可能的,但你要說因此就鬧得家破人亡,又著實不值得。
她能以大局為重,緩和他們父子關係,儘量不去招惹公婆那邊,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要是公婆那邊不識抬舉,為上次蘇宇鬧出的事情,不依不饒,她也不介意讓人知道什麼叫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忍氣吞聲,也是有底線的,並不是逆來順受,她忍受了二十多年,如今兩個兒子已經成年,大女兒也早就嫁人了要不是為孩子考慮,她也不會如此委屈求全。
就本質上來說,劉玉芝和蘇父,是屬於同一類人,只是性格不同,但他們所求的,都是為維持虛假的繁榮。
蘇父一生維持的親情,就像是泡沫,一戳就破,對大哥那邊的親情,對父母的親情,別人對他卻是棄之敝履。
有種雞肋的感覺,丟之可惜,留之無用,而劉玉芝何嘗不是?她也是在用心經營這個家,維持一個家的完整性。
就像是一個寡婦,帶著一個孩子,掉進了土匪窩,為了孩子不得不委曲求全,失身於人,但卻生了一個又一個,又不得不繼續忍耐。
她深刻明白,一個原生家庭能帶給孩子什麼,她甚至不敢破滅這種表面上的和平,為此她不僅養娃,連同丈夫一起養了二十年。
目的就是為了讓孩子有個爹,而不是無父的單身家庭。
當然了,許多人或許會說,還不如離了,有啥用?反正能自己養活自己,何必靠男人?
還是那句話,你不生在七十年代,說任何跳出世俗的話都是在說風涼話,只有生在當時,你才知道為何離婚率那麼低?一些夫妻明明爭吵了一輩子,相看生厭,卻湊合了一生,直到暮年,垂垂老矣,想起對方的一生都在埋怨,一生的不甘,卻化作一聲嘆息。
那種無法言說的折磨,都相互忍受了下來,實在是時代背景下,造成的一代人的婚姻觀。
人活著,不可能毫不在意外人怎麼看你,你做不到,說的輕巧,可真輪到自己,有幾個人有那種勇氣去面對未知的未來呢?
劉玉芝和蘇父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看的明白,卻不得不妥協,而蘇父是冥頑不靈,也不想明白。
但實際上,都是跨不過時代的鴻溝,被束縛住的可憐人,當然,這不是說劉玉芝嫁給對方就後悔了,她只是對蘇父不滿對待父母事情上的態度,拋開父母這件事,蘇父還是一個可圈可點的人的。
首先他雖然是父親,但控制欲並不強,蘇宇選擇自己的人生,他並沒有強行干預。
打獵是可以賺到錢,但同樣需要玩命,放著種地安穩的日子不過,你去打獵?這就相當於換了個活法,在大多數人都只能種地的時候,你換個活法?
你換個父親試試?可能試試就逝世了,跟八九十年代,你非要玩搖滾一樣,你看看有幾個父親能讓你胡來?
但蘇父沒有強行干預,第二次,蘇宇拿到了鋼鐵廠進廠名額,讓給了大哥,讓給了妹夫,甚至大舅哥他都讓了,唯獨沒有給自己留一個名額。
你換個父親試試?第一次可以說你不喜歡種地,沒出息,想賺錢,想投機,或許當父親的會讓你去試試。
可第二次,改變階級的機會就擺在面前,而且他就是從磚廠退下來的,當然知道吃計劃糧跟種地的區別,換個父親你試試,你不去上班還要打獵?打斷你的腿,你信不信?
可蘇父同樣沒有橫加阻攔,甚至沒有過多勸說,蘇父秉承一個原則,既然我無法為你負責,那就沒權利強行干涉你的未來。
他頂多提提建議,不會強行干涉對方,就這點自知之明,足夠某些人的父親學一輩子。
畢竟打著為你好的父母,強行干涉孩子未來的父母,多不勝數,當然也不是說這種父母不好,只是各有千秋吧,畢竟誰說穩定就不是幸福呢?你現在想坐辦公室朝九晚五,還沒機會呢。
蘇父確實有他的缺點,但他也不是一無是處,不然劉玉芝也不可能眼瞎看上他。
嫁給他,當年絕對算下嫁,他這算高攀,剛結婚那些年,他都不敢陪老婆回娘家,無它,不舒服,不適應,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這場家宴才算結束。
「娘,我們回去了。」
蘇宇吃飽喝足,拉起黃夙娥,說了一聲,直接離開了,反正黃夙娥懷孕了,不讓洗碗,怕沾冷水,據說懷孕期間沾冷水,以後會關節疼。
真假不得而知,反正當下人都是這麼傳的,家庭條件允許的都會注意點,儘量不讓孕婦洗碗。
「行,那我們早點回去吧。」
劉玉芝從不厚此薄彼,大兒媳婦懷孕期間,她就是如此,啥也不讓干,說是懷孕了就是她蘇家的大功臣,怎麼能讓大功臣幹活呢?安心養胎才是重中之重。
輪到黃夙娥了,當然也不能厚此薄彼,享受同等待遇了。
輪到李秀琴和劉玉芝拾掇一切了,反正劉玉芝雖然也懷孕了,但她似乎並不在意這些。
蘇父其實也不在意,但兩個兒子眼神看過來,蘇父頓時不好意思,搶著去洗了。
「好了,別看了,走了。」
黃夙娥拉了拉蘇宇,夫妻二人這才離開了老院,返回到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