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中,沈青棠被謝桐玉的婢女半忒半搡地送到了亭子中。
謝桐玉自然並沒有帶什麼御醫,以她的身份,也斷不能隨意差遣御醫。
是以諸人一到亭子裡,董雁回便率先發作了:「沈娘子瞧著是急症,郡主若是請不來御醫,還是放了人家走,好去尋醫救命為好。」
謝桐玉心下恨恨,請御醫?就憑沈青棠那下賤的身份,她配麼?
「御醫沒有,可本郡主身邊的婢子倒是會些醫術,不如叫她瞧瞧吧。」謝桐玉冷笑一聲,道。
她就不信了,沈青棠還真能變出一個什麼急症來騙人!
前腳她要發落沈青棠,後腳她就暈了,哪有這麼巧的事兒。
杏兒暗暗掐了掐沈青棠胳膊下的一個穴位,好叫她暫時出現脈象紊亂的病症。
果然,她一動手,沈青棠的面色便肉眼可見地蒼白了許多。
董雁回立即嚷了起來:「你瞧瞧,這都要斷氣了!若是太子爺知道郡主暗害了朝廷命官的家眷,忠義伯府可想好怎麼交代了?」
正要上前把脈的青蘿聽見董雁回威脅謝桐玉,面色一冷:「不得無禮!我們郡主可是聖上親封的,便是董將軍來了,也不能如此大呼小叫!」
可得罪太子爺到底不是什麼好事兒,謝桐玉皺了皺眉,心下也沒了底,立刻道:「給她把脈。」
「如此,便有勞這位姑娘了。」
沈青棠白著小臉兒,連露出來的腕子也白生生的。
青蘿的手指搭上去,黑白立現,臊得她恨不得立刻將手挪開。
「回郡主……」青蘿自然把出了脈象紊亂的結果,可一咬牙,為了能讓主子順利責罰沈青棠,她道,「沈娘子並無大礙。」
圍觀的貴女們頓時一片譁然。
「她的嘴唇都白成那樣了……怎麼可能沒事……」
一個貴女悄聲議論著,對上青蘿嚴厲的目光,立刻將頭垂了下去。
沈青棠算是大開眼界了,不成想這位郡主和她的婢子如此無恥。
謝桐玉蹙了蹙眉,她想磋磨沈青棠不假,可人都這樣了,她再動手未免顯得欺人太甚。
青蘿眼見著謝桐玉動搖,便悄悄使眼色暗示自家郡主,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兒了……
謝桐玉一想也是,為了那個小郎君,她必須得給這個女人一個教訓,不許此女再覬覦她的東西。
「沈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裝病欺瞞本郡主。」她一拍茶几,便要發落。
卻見一個御醫模樣的人急匆匆地走來,到了謝桐玉跟前一福禮:「下臣拜見郡主。」
「太子殿下在河對岸,瞧見此間有人暈倒,恐郡主這兒的人不懂醫術,特地派下臣來診脈。」
到底是宮裡的御醫,謝桐玉無論如何也要給兩分面子,更何況對方把太子爺都搬出來了。
便擺手道:「如此,勞煩御醫替她瞧一瞧。」
倚靠在婢女懷裡的小娘子氣若遊絲,雙眸無辜水潤,瞧著好不可憐。
御醫淡定地收回目光,隔著帕子將脈診了,如實稟道:「這位貴人脈象紊亂,想來是自小便有不足之症,可帶了常吃的藥?」
杏兒自是搖頭:「我家娘子素來不愛出門,是以藥丸皆放在寢屋中,今兒若非要赴郡主殿下的賞秋宴,也不會這般……」
話里話外,卻是毫不猶豫地將髒水潑給了謝桐玉,左右有太子爺撐著腰呢。
青蘿一陣氣悶:「我家郡主也不是強人所難之輩,若是身子不適,告假不來便是……」
御醫眼見著幾人要吵起來,打起了圓場道:「為今之計,還是叫這位貴人先回家靜養為宜……」
沈青棠悄悄捏了捏杏兒的手,表示自己尚不想離去。
好容易穿了宜娘新作的衣裳,還未將瓊衣坊的名頭說出口,怎好半途而廢?
「無妨,此處風景宜人,奴婢且坐著歇一歇便是……」
輕軟的話一出口,饒是謝桐玉都在心裡暗暗道了一聲「算她識相」。
謝桐玉懶怠同一個病得話都說不出口的人計較,隨意指了指亭子裡的貴妃榻:「賞你了,去歇著罷。」
說罷自己帶著人,另尋了好去處賞景去了。
沈青棠被杏兒扶著,嬌嬌怯怯往貴妃榻上坐了,亭子外的貴女們大部分隨了謝桐玉往別處去,唯有董雁回帶著幾個相熟的貴女留在原地。
「你這衣裳瞧著倒是別致,不知是哪裡採買的?」董雁回身側有一個貴女似乎想問,卻又怯怯的,只好由董雁回開口道。
「便是暄陽坊里的成衣鋪子,喚作瓊衣坊的。」沈青棠連忙答道,小臉微紅,「那裡頭的東家是個極俊俏的少年郎。」
貴女們皆微妙地互相嬉笑起來,一人問道:「可是從江南來的?我倒是聽說,那郎君可要將趙寺卿那第一美男子的名頭搶了去呢!」
「正是,我也聽說了,那東家甚是愛笑,一雙眼睛極漂亮……」
「噯,可別說這般露骨,貴女的禮儀還要不要了?」
……
果然,一說起美男子,小娘子們皆活絡起來,七嘴八舌地說起自己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沈青棠倚在貴妃榻上,笑眼盈盈,莫名開始懷念在閨中的日子。
彼時她在江南崔宅中,哪怕是雨天,也要帶著杏兒和崔五郎他們出去划船吃酒。
如今到了上京城,竟連出門都難得一回。
杏兒見她目露惆悵,便知她是觸景生情了,便悄悄道:「過些日子那白家二娘嫁過來,奴婢帶您翻牆出去瞧熱鬧。」
沈青棠一笑:「若被逮住了,我可保不住你。」
杏兒哼了一聲:「那您叫大郎君帶您去好了,府裡頭可沒人敢逮大郎君!」
沈青棠臉一紅,伸手擰了擰她腰間的軟肉:「好沒規矩的丫頭!」
因著姜熙那義商的名頭,董雁回樂得賣一個好,便約著明兒去瓊衣坊瞧新衣裳。
謝桐玉得知沈青棠身上那件大袖衣是瓊衣坊的,當下便皺了眉頭。
虧得方才沒有太過為難這小通房,想來此女在姜熙跟前倒還有幾分臉面。
左右沈青棠已嫁了人,只待往後她謝桐玉拿下姜熙,不許這小蹄子再踏入瓊衣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