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難以置信地看著張老師。
中登,你害我!
你知道宋琴雅炸毛以後有多難順毛嗎?
「我真的不疼,是張老師你方才戳的那一下力量太大了。」
顧清一邊說著,一邊對著張老師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張老師一怔,轉頭一看,這才注意到了一旁宋琴雅小臉上深深的自責之色,明明雙馬尾一直被綁在固定的位置,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小狗身後的尾巴,一下子就無力地耷拉了下去。
彼此都這麼在乎對方的感受嗎?
真是好肉麻的一對小情侶。
張老師暗暗搖頭,繼而含著歉意道:「對不起,確實是老師一不小心力氣用大了,顧同學應該只是皮膚比較嬌嫩,很容易就在其上留下痕跡,並不會真的傷到裡面的骨頭什麼的。」
顧清不斷點頭:「對對對!」
這時,一道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顧清,我不瞎的。」
顧清聞聲看去,就看見宋琴雅梗著雪白的玉頸,眼眶紅紅地看著他,嘴巴微張,又重複了一句:「顧清,我不瞎的。」
她怎麼可能沒有注意到顧清被觸碰到淤痕時的顫抖?
那堪稱動物遭遇疼痛時的本能反應,根本偽裝不出來。
而顧清居然為了不讓她擔心,還想讓張老師跟他一起瞞著自己。
正如宋琴雅自己所說,她不瞎,自然把顧清和張老師的一舉一動看在了眼裡。
因此,小金毛低著頭,內心的愧疚與自責愈發濃郁,近乎要將她淹沒。
她真該死啊!
完蛋!
把宋琴雅的表情收入眼底,顧清心裡頓時浮現出了這兩個字。
果然,他還是不怎麼習慣應付修羅場。
雖然找到了讓宋琴雅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可最後的結果,卻是讓這位客戶難過了。
這是嚴重的失職!
顧清瞬間就在腦海里進行了反思。
如果下次還有修羅場,絕對不能再用這種方式了。
他還有太多東西需要學習啊……
這一刻,顧清的虔誠好學之心,無比強烈!
至於眼下……
顧清深吸了口氣,對張老師道:「老師,給我上藥吧。」
「嗯。」
張老師提醒道:「可能會有些疼,要忍住。」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不讓他疼呢?」宋琴雅眼眶紅紅的問道。
「這……」
張老師整個人險些暈過去。
雖然手腕確實傷得不輕,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威脅到性命的傷勢。
這麼肉麻是要鬧哪樣?
專門過來醫務室,給他這個老東西餵狗糧的是吧?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會很疼的,不要過於擔心啦。」
顧清卻是轉頭看著宋琴雅,努了努嘴。
宋琴雅趕忙問道:「怎麼了?」
顧清微微一笑,撅了撅嘴唇,輕聲道:「姐姐親親就不疼啦。」
一句話,讓宋琴雅再次通紅了臉頰。
至於張老師,則是一臉的「???」。
你們這兩位同學,不要太過分了!!!
許久,宋琴雅抬起了頭,臉色看似恢復了正常,那雙美眸之中卻再沒有了以往的高傲,有的是羞澀、回味……不用想也知道方才經歷了什麼。
張老師則是一臉的面如死灰,尤其是在給顧清上藥時,他痛苦的聲音被宋琴雅堵在嘴裡,那幾聲哼得真是……
顧清在心裡輕輕一笑。
中登,這就是你讓小金毛炸毛的代價!
話雖如此,都是笑話,張老師還是為他好。
他站起身來,對著張老師禮貌道:「謝謝張老師。」
小金毛這時候也難得不傲嬌了,一樣道:「謝謝張老師。」
見此,張老師的臉色才好轉了一些,擺了擺手:「以後注意,不要再使那麼大力氣了,對你男朋友溫柔一些。」
男朋友?!
雖然張老師之前的話語,就把她們認定為了女男朋友,可在此刻才真正說出了這三個字,讓得宋琴雅暗喜的同時,又在用餘光偷偷看顧清的反應。
顧清聞言微笑依舊:「知道了,張老師。」
既然他要教宋琴雅如何戀愛和對男生脫敏,男女朋友關係自然是要有的。
這也是協議上的條款之一。
然而看在宋琴雅眼裡,則欣喜若狂。
他沒有否認!
他果然喜歡自己!
這一瞬間,巨大的喜悅充斥了她的內心,而且被她以一種傲嬌的方式,將其全部接受了下來,好似泡在了蜜罐里。
最後,她還不忘一甩馬尾,冷哼一聲,走出了醫務室。
在經歷了短暫的「早餐風波」過後,倒是平靜了許多,主要顧清失去了跟蕭雨竹交流的契機。
除此之外。
要麼是寫試卷,要麼就是講試卷!
就是誰家好人在高三下學期能有那麼多美好的校園日常?
如果有,只會存在於小說里!
更何況,宋琴雅的傲嬌擺在這裡。
中午吃飯的時候,是可以一起去食堂的,但她偏偏選擇了自己去。
對此,顧清表示理解、順從,也樂得清閒。
因為他看小金毛似乎挺高興的,也就不需要他去順毛了。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晚上,待晚自習結束後,所有人如潮水般向著寢室涌去。
顧清這次不是孤零零地走在操場上了,身後還有數百名學生呢。
他一邊向著校門走去,一邊低頭默默盤算著。
回去之後,要更新什麼推文,又要怎麼撩宋若璃,又順便在深夜超市買什麼菜,明天給林雨薇、宋琴雅她們做什麼早餐……
還有就是,今天一過去,距離李詩穎的生日,只剩下了一天。
後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她會回來嗎?
顧清心裡也沒底。
正在這時,一道腳步聲從背後由遠及近而來,顧清近乎本能的回頭!
他現在對這些動靜特別敏感,因為昨天被蕭雪蘭派人狠狠逮捕過,屬於是長教訓了。
結果出乎顧清的意料,居然是宋琴雅。
他面無表情的臉龐頃刻綻放出了一絲微笑,進入了營業狀態。
從教學樓到這裡少說有幾百米,宋琴雅跑過來卻臉不紅氣不喘的,可想而知身體素質有多麼變態。
你不該是金毛,你應該是細犬才對!
顧清心裡想著,然後雙手背在身後,微微歪了歪頭,問道:「姐姐,怎麼了?」
宋琴雅默不作聲,只是遞給了顧清一個包裝極其奢華的盒子。
顧清隱約猜到了這裡面是什麼,可還是故意要問一嘴:「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琴雅語氣帶著小得意。
就等你問出這句話呢。
客戶送出禮物,一定要問,才能讓客戶裝到這個逼!
顧清達成目的,便露出了一臉的期待之色,旋即打開了禮盒。
一塊手錶靜靜躺在其中。
宋琴雅隨手一撩額前的一縷金髮,單手叉腰,姿態隨意又瀟灑:「我看你手腕上的淤痕要很長時間才能消散下去,就給你買了塊手錶,這些天可以稍微遮擋一下。」
但以宋琴雅的性格,越是隨意,就代表她心裡越是在乎,那雙眼睛終究沒有藏住,從裡面流露出了絲絲縷縷的期待,像極了等待主人誇獎的小狗。
如果身後有尾巴的話,只怕此刻已經搖成螺旋槳了。
顧清默然不語,只是低著頭,愈發仔細地打量著這塊手錶。
老實說,在第一時間的時候,他很高興。
宋琴雅終於爆金幣了。
這對還是學生的她和蕭雨竹來說,是非常難得的一件事。
因為她們還沒有邁入社會,思維並不像林雨薇或者宋若璃那樣,潛意識覺得錢可以擺平一切。
高興可以用錢買來,幸福可以用錢買來。
彷佛只要有錢,一切都可以得到……
正因如此,無論是對宋琴雅,還是蕭雨竹,顧清都沒有抱著故意讓她們爆金幣的想法,只是在盡職盡責地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所以,當宋琴雅給他送東西時,他才會這麼驚喜,覺得小金毛被他服侍舒服,開竅了。
可為什麼,偏偏是這種禮物?
不在於是手錶,而在於這個手錶的款式。
卡地亞,藍色氣球。
象徵著自由與夢想、創新與永恆,以及……
幸福與愛情。
顧清不覺得自己和宋琴雅之間,能扯到前面兩者。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宋琴雅喜歡上了他。
柔和的月光灑落而下,映照出了顧清的半邊側臉。
冷漠到刺骨。
在宋琴雅看不到視角下,他表情淡漠地注視著這塊象徵著愛情的手錶。
顧清意識到,自己或許犯了一個相當嚴重的錯誤。
宋琴雅是學生,跟林雨薇這種在商界至少混跡了數十年的人完全不同。
後者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更清楚地知道,協議就是協議,這裡面的一切情感都是虛假的,都做不得數。
就像顧清,任由林雨薇對他再好,她長得再像他前世的青梅竹馬,他也不會動一絲一毫的感情。
林雨薇更是亦然。
因為交易,就是交易。
可他竟然忘了,以宋琴雅的單純,大概率意識不到這一點。
但……
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誠然他跟宋琴雅的親密程度,比一些情侶還要更深。
可宋琴雅不是一個傲嬌嗎?
怎麼可能這麼迅速地就喜歡上他?
顧清忽然在心裡輕笑了一聲。
不對。
過程不重要,他只需要知道結果就行了。
而「宋琴雅喜歡顧清」的這個結果,就是根據再錯誤不過的過程得來的:
宋琴雅喜歡的到底是他這個人,還是他的身體?
然而就算是前者,那也是虛假的。
因為這是他為了滿足宋琴雅的需求,偽裝、捏造出來的一個形象。
無論是在蕭雨竹面前,還是在林雨薇面前,甚至是在宋若璃面前……
每一個都不是真實的他,也構不成完整的他。
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場交易,有著時間限制。
他不可能為了任何一位客戶,偽裝一輩子。
所以,宋琴雅喜歡的是什麼?
不過一具表面光鮮亮麗的軀殼。
等到他展現出真面目,看到其下的骯髒內在。
這份喜歡就會當場破碎的。
每一次,都是這樣。
毫無例外……
顧清忽然把手伸進了口袋裡,摸到了那張宋琴雅給他的銀行卡。
他忽然慶幸自己今早沒有換衣服。
或許,這份交易是時候結束了。
顧清平靜的話語低聲傳來:「這塊手錶,是宋同學精心挑選的嗎……」
「當然,你以為我是濫竽充數的不成?」
宋琴雅本想這麼說。
可這一刻,她看著顧清的表情,明明他就站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卻莫名遙不可及,令她感到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惶恐。
就彷佛只要承認了這句話,這段時間的短暫美好,就會像鏡花水月一樣……頃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