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太液池觀龜

2024-12-11 15:01:36 作者: 咱叫劉可樂
  第86章 太液池觀龜

  嘉靖帝今夜是動了真怒。

  呂芳掀開了青紗帷帳。嘉靖帝怒道:「陸炳,你既早得到消息,知道沈煉要參嚴嵩。為何沒攔住他?」

  陸炳叩首答道:「沈煉那人.......又蠢又直又忠。他的參劾奏疏中全是風聞言事,但幾乎又都是實情。」

  「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變時,嚴嵩的確尸位素餐,坐視韃兵踐踏明土而不發一言....,

  嘉靖帝冷笑一聲:「呵,奏疏所言,用不著你一條一條數。朕心中如明鏡一般。」

  「可當下朕要用嚴嵩。沈煉上這麼個奏疏,朕殺沈煉還是不殺?」

  「朕知沈煉是忠臣。難道他在逼朕落下個殺忠臣的惡名?」

  「徐階那邊的人,也會借著這份奏疏大做文章。」

  「朕要的是平衡,是朝堂的穩定。不是無法收拾的亂局!」

  嘉靖帝是個城府極深的皇帝。他對嚴嵩、徐階等外臣,向來是出啞謎表達聖意。從不多說話。

  唯獨對心腹陸炳,他的話一句接一句。

  陸炳叩首:「全是臣的錯。臣沒有攔住臣的至交。」

  嘉靖帝嘆了聲:「唉。你儘快去北鎮撫司詔獄,勸沈煉速速寫一份服辯奏疏。朕借坡下驢,將他貶謫邊關。」

  「趕緊把這個混亂之源送出京城。也省得有人借題發揮。」

  聽嘉靖帝的話音,他其實蠻欣賞沈煉,想保下沈煉的命。

  陸炳拱手:「是,臣這就去辦。」

  陸炳走後,呂芳給嘉靖帝奉上一杯香茶:「皇爺息怒,請用茶。」

  嘉靖帝接過香茶:「做人難。做孤家寡人更難。唉。」

  與此同時。徐階府邸。

  高拱、張居正、鄒應龍正在與之密會。

  徐階道:「沈煉參劾嚴嵩父子的奏疏我看了。字字珠璣,振聾發。」

  「此人我們要保。我們不能事事讓嚴黨占先。」

  高拱面無表情的說:「沈煉除了參嚴家父子,奏疏里還捎帶著罵您『身為次輔,不知向聖人揭露權奸之惡」。『

  張居正接話:「這是好事。正能說明沈煉上這封奏疏並非徐相指使。徐相說的對,此人我們一定要保。」

  「若沈煉被殺。朝中那些首鼠兩端之徒,一定會倒向嚴嵩。」

  徐階望向他的學生,御史鄒應龍:「雲卿,你明日便聯絡都察院、六科廊的言官同僚。上聯名奏疏保沈煉。」

  「皇上不准,你們便去跪諫。記住,你們的目的是保沈煉,而非參嚴嵩。」

  「嚴黨勢大。現在還不是與之真刀真槍分生死的時候。」

  朝廷之中,一場政潮即將襲來,

  驚濤駭浪的政潮,似乎與小小傳俸官林十三毫無關聯。

  只是似乎而已。

  翌日上響。永壽宮寢殿。

  嘉靖帝正在批閱幾份重要的奏疏。

  嘉靖帝不上朝,但絕對不是不理政務。若他真不理政,朝廷大權早就讓那些豺狼般的文官竊走了。


  他會變成漢獻帝。

  呂芳在一旁道:「皇爺,今兒是整日子。您這幾日心情不快。不如去太液池泛舟?」

  嘉靖帝道:「金龜久不出水。泛舟有何樂趣?」

  呂芳撒起了謊:「稟皇上。欽天監算過,今日是黃道吉日。利祥瑞見龍。想來那金龜一定會出水拜見您。」

  呂芳不僅是大明的內相,更是嘉靖帝的貼身奴僕。

  當僕人的,總是想變著法子討主人開心。

  主人開心了,僕人的差事就能好干一些。

  嘉靖帝道:「嗯,你看著辦。「

  呂芳笑道:「皇爺,那老奴這就去安排安福御舟。大約半個時辰後就能預備好。」

  嘉靖帝沒有說話,埋頭看著奏疏。

  呂芳走到殿門口,低聲對黃錦說:

  :「半個時辰後,皇爺到太液池。那個傳俸官靠得住嘛?」

  黃錦道:「二師兄放心。高忠的細犬、吳承恩的猴子都是那人尋到的。他是尋寵、玩寵的行家當初麥福、呂芳、黃錦同在興王府伺候世子朱厚熄,是親切的師兄弟。

  按年齡,麥福最長、呂芳次之、黃錦是老三。故黃錦稱呼呂芳為「二師兄」。

  呂芳點了點頭:「嗯。你先去太液池吧。一來預備安福御舟。二來告知那傳俸官準備妥當。」

  黃錦在陳矩的扶下,挪動著肥胖的身軀三步並做兩步出了永壽宮,去了太液池邊。

  林十三已經在那邊等候多時,

  黃錦道:「林十三,快,半個時辰後皇爺就到。」

  林十三指了指身旁的一條小舟:「屬下斗膽,要用這條小舟。還需一人替屬下使槳。」

  黃錦吩咐陳矩:「你去幫他。」

  林十三將那桶小清蝦搬上了小舟,又拿了一個水瓢,扔在桶里。

  陳矩劃著名小舟,每往前行幾十步,林十三便吩咐陳矩停槳。他則拿起水瓢,從桶中留出些小清蝦,潑在水面上。

  密密麻麻的小清蝦一入水,立即在水面蹦噠著四散開來。

  林十三總使了二十多次水瓢。將整桶小清蝦都潑進了太液池中。

  林十三心道:金龜見到小清蝦,會像屎殼郎見到了屎。半個時辰內定能夠浮水露頭。

  他潑完小清蝦,跟陳矩靠岸。站在岸邊垂手侍立,等待皇帝陛下到來。

  過了好一會兒,嘉靖帝終於在內宦的前簇後擁下來到了太液池畔。

  司禮監秉筆兼東廠提督太監陳洪將嘉靖帝上了安福御舟。呂芳、黃錦跟了上去。

  林十三離安福御舟有百步遠,又按規矩低著頭。無緣得見天顏。

  嘉靖帝端坐在御舟觀景台上。他是修道之人,天天吃丹藥吃得內火旺。大冷的天竟只穿了一件道袍。

  底艙的小宦們划動船槳,御舟駛入太液池。

  嘉靖帝眺望著水上風光,卻絲毫高興不起來。一副憂心的模樣。

  東南抗倭;北御韃靶;西北修屯堡;財政吃緊;幾個省份的災荒;還有那不省心沈煉,件件事都讓他發愁。


  孤家寡人真的不好當。

  而太液池裡的那隻寶貝金龜死活就是不浮水。

  大冷的天,呂芳身上急出了汗。他朝黃錦使了個眼色。

  黃錦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跳進太液池裡求金龜祖宗趕緊現身。

  黃錦心中暗罵:林十三你這小王八蛋,等我上了岸怎麼收拾你。

  嘉靖帝突然開口,對呂芳說:「看來欽天監算得不准。」

  呂芳跪倒:「皇爺,老奴......老奴...

  林十三的法子若不奏效,司禮監的掌印、首席秉筆都得在嘉靖帝面前下不來台。

  就在此時,陳洪一聲驚呼:「皇爺,南邊,南邊。」

  陳洪這人綽號「喜鵲」。每有喜訊,他總是搶著給嘉靖帝報喜。

  每有不好的消息,他則推三阻四。把報信的差事推給黃錦。

  司禮監「喜鵲」一開口,必有好事發生。

  嘉靖帝訓斥陳洪:「大呼小叫作什麼?」

  陳洪笑道:「皇爺,您往南邊看啊。」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