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事情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片刻的尷尬的之後,迪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這柄劍和你的聯繫……恐怕比預料的更深。」
「什麼意思。」銳雯轉過頭,避開了迪恩的目光,「為什麼我在看向你的時候,能知道你在想什麼?」
「對於你而言,我現在就是那把劍。」迪恩解釋道,「當然,只是暫時的——等我徹底消解了它的魔法,這種現象就會消失。」
「你吃了它,所以它成為了你的一部分。」銳雯若有所悟,「我知道它的想法,所以也就知道了你的?」
「這個理解沒錯。」迪恩點了點頭,肯定道,「這種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果然還是不能亂吃東西……」
「所以你什麼時候才能完全消解它的魔法?」銳雯完全無視了迪恩的後半段吐槽,「或者說,我現在立刻離開比較好?」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迪恩再次拿起了茶杯,「作為售後,我更建議你幫助我快點消解掉它的魔法。」
「如何消解?」銳雯蹙起了眉頭,「說清楚點,不要故弄玄虛。」
「很簡單,告訴我你之前如何使用它。」迪恩抿了一口熱茶,沸騰的茶水對他而言仿佛只是溫水一般,「暫時將我當成那把劍,同我跳一曲折翼之舞。」
「你很了解我。」銳雯的表情變得危險了起來,「幾乎沒有人知道折翼之舞的名頭。」
折翼之舞是銳雯為自己招式取的名頭,由於稍顯羞恥,她幾乎沒有跟別人提起過。
「也許吧。」迪恩不慌不忙,「如果這種了解讓你感覺不適,我可以道歉。」
「所以你到底懷有怎樣的目的?」銳雯站起身來,從牆上拿下了一柄裝飾用的長劍,「先是主動跳出來幫助我,然後又似乎很了解我。」
「如果說目的,那大概有兩個原因。」迪恩伸出了兩支手指,在銳雯的面前晃了晃,「第一,我很餓,但艾歐尼亞的很多東西不能亂吃,會招致初生之土的厭惡——而你的那把劍能短暫地讓我飽足。」
「為了口腹之慾?」
「第二,我封印了自己的部分記憶。」迪恩不置可否地繼續道,「而沒有被封印的部分記憶之中,有關於你的部分:你是個可以信任的人,就像是素馬長老一樣。」
「這麼說來,你的信任清單還真有點奇怪。」
「我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迪恩露出了微笑,一雙紫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著銳雯,「既然你可以信任,我就要給予你幫助——你需要將那柄大劍處理掉,我就吃掉它,就這麼簡單。」
對於迪恩的話,銳雯本來是不怎麼相信的。
但此時此刻,迪恩面上的微笑卻讓她忍不住想起了戰團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他們就是這樣信任著自己、在自己的帶領下跋山涉水、為帝國而戰……直至遭遇了背叛。
那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眸讓她感覺無比親切,甚至本能地希望靠近他、親近他。
也許是相似的笑容讓銳雯感同身受,也許是因為迪恩身上有了幾分符文大劍的氣息,也許是銳雯本就沒有什麼別的選擇,她最終沉默著點了點頭,不再繼續質疑。
「不用太過擔心,消解魔法並不困難。」眼見著銳雯蹙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迪恩終於慢慢悠悠地繼續開口,「只是考慮到那柄劍上的附魔水平不錯,可能需要一點時間——當然,如果有你的幫助,這個時間會大幅度縮短。」
「需要我把你當做一把劍,掄來掄去?」銳雯終於接受了事實,「我可以做得到,但你撐得住嗎?」
「呃,也不至於那麼粗暴。」迪恩連忙搖了搖頭,「和我戰鬥、不要下死手就行,我可以在戰鬥之中逐漸領悟一切。」
「這真是奇怪的方法。」銳雯面上露出了幾分疑惑,「不過……試試看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今天太晚了些。」眼見著銳雯並不反對,迪恩終於放下了茶杯,「等到明天的時候,我們再——」
話還沒有說完,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從迪恩忽然閃爍的目光里,銳雯清晰的讀出了「危險」的提醒。
來不及多想,她當即拔出了手中的長劍。
對用慣了巨劍的銳雯來說,這柄用來裝飾的艾歐尼亞單刃劍並不趁手,可不管怎麼說,手中有武器就好過了赤手空拳。
幾乎就在她拔劍出鞘的瞬間,一道身影就已經從房間角落的陰影之中浮現了出來,與其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柄鋒銳的匕首,化作一點寒芒,徑直刺向了迪恩的胸口。
直指心臟。
來不及多加思考,銳雯當即挺劍直刺,迅速地攔住了這柄匕首。
隨著「錚」的一聲脆響,劍刃和匕首撞出了一連串的火花。
一擊不中,那刺客當即抽身便退,仿佛是一道墨跡在紙上暈開一樣,迅速地消失在陰影之中。
如果還有符文大劍在手,那銳雯自可以激發劍刃上的魔法,直接對陰影攻擊;可現在手持一柄單刃劍,就算銳雯刺向了目標,結果卻也只是刺中了一團陰影而已,並不能造成什麼有效的殺傷。
這團陰影完全無視了銳雯的攻擊,移形換位到了迪恩的身後,再次向他發動了攻擊,等銳雯收劍上前,想要幫助迪恩防禦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然而,就在匕首即將刺中自己身體的時候,迪恩的嗓子裡忽然傳出了一聲低沉的呼喝。
下一刻,一道淡綠色的光芒在他的體表浮現出來,仿佛是成為了一層護盾,短暫地防護在了迪恩的身前。
這一幕銳雯非常熟悉,正是自己使用符文大劍時最常用的招式,那柄大劍總能在她勇往直前的時候,予以最關鍵的庇護。
而現在,這種庇護卻出現在了面前這個男人身上——其中微妙的失落和酸澀,甚至讓銳雯有一瞬間的愣神。
迪恩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陰影之中的刺客,並不知道銳雯在想什麼。
在擋住了匕首的刺殺、眼見著刺客又想要遁入暗影逃離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揮出了拳頭,一拳就搗在了影子上,烈烈拳風形成了一道衝擊波,硬生生地直接將那個暗影之中的刺客給砸了出來。
這也是銳雯常用的招式,不過用大劍斬出衝擊波和用拳頭打出還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迪恩一拳命中,自己的拳峰處也鮮血淋漓。
當然,硬吃了這一拳的倒霉刺客更慘,他當場噴出了一口血,將自己的面罩完全染紅,胸口更是被衝擊波掃出了一道深可及骨的傷痕,如果不是有暗影庇護,恐怕這一拳已經足以要了他的命。
刺客面罩之上的雙眼忿忿地看了一眼迪恩,又看了看銳雯,最終還是只得丟出了一枚煙霧彈,將自己隱匿了起來。
等煙霧散去之後,他的身形已然徹底消失不見了。
「這可不是諾克薩斯的刺客。」還劍入鞘,銳雯看向了迪恩,「倒像是艾歐尼亞人的風格。」
「不出意外的話,是影流。」迪恩嘆了口氣,「一個均衡教派分裂出來的組織,說是要採用諾克薩斯人的方式,對抗諾克薩斯。」
「他們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是黑色玫瑰的實驗品,黑色玫瑰一直想要把我抓回去。」迪恩相當坦率,「影流未必知道為什麼黑色玫瑰想要抓我回去。但不管怎麼說,他們一定樂於阻止黑色玫瑰達成目的——而阻止黑色玫瑰把我抓回去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幹掉我。」
「諾克薩斯想要把你抓回去,而艾歐尼亞人想要你當場死亡?」
「所以說我們同病相憐。」迪恩點了點頭,「你打算和帝國切割,那帝國必然想要把你抓回去;而作為一個諾克薩斯士兵,不知道多少艾歐尼亞人想要你的命。」
「素馬願意幫助我。」銳雯眯起了眼睛,「並不是所有的艾歐尼亞人都滿心仇恨。」
「他也願意幫助我,還請我喝茶。」迪恩攤開雙手,「可實際上,無論是諾克薩斯還是艾歐尼亞,都並非只有一個聲音。」
就在這時,冥想室的門被推開了,素馬長老和一個高大的年輕人魚貫而入。
素馬長老還沒有說話,在他身後那個梳著馬尾的年輕人就先一步開口:「你們兩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來到道場之中?」
「別那麼急躁,亞索。」當這個年輕人的手搭在了自己劍柄上時,素馬終於慢慢悠悠地開口了,「動手的不是他們,而是黑暗之中的影子——你應該冷靜下來,多聽聽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