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辭了素馬長老之後,吃飽喝足的迪恩帶著銳雯離開了這座山坳之內的、疾風劍派的道場。
行走在山花爛漫之間,迪恩腳步輕快,而在他身後的銳雯則是本能地保持著警惕,像是一隻警惕的離群雌獸。
「在路上正好可以順便教你艾歐尼亞語。」迪恩背著行囊,樂呵呵地朝著銳雯招了招手,「如果你打算抽身帝國戰爭之外,那學一點外語還是很有必要的。」
銳雯聞言,沉默地點了點頭。
「所以接下來你可能要一直看著我的眼睛、了解我的想法了。」迪恩繼續道,「我會一直說艾歐尼亞語,你通過和我的特殊聯繫了解我所說的含義、然後和聽到的艾歐尼亞語對照,應該能加快學習的速度。」
「啊?」
銳雯完全沒想到迪恩所說的「學艾歐尼亞語」居然是通過這種方法。
雖然聽起來這種「對照法」還應該挺有效的,但一想到自己要事無巨細地窺探一個並不算熟悉的男人的心思,她還是覺得非常彆扭。
「所以你要儘可能加快學習進度。」迪恩並不打算給她反駁的機會,「只要學得夠快,我們就可以提前訓練、加快解析魔法的進度。」
銳雯思忖片刻,最終選擇再次點頭。
畢竟正如迪恩所說的,用這種方法學習艾歐尼亞語,速度和效果都遠超常規,尤其是銳雯之前還聽說過,艾歐尼亞語和其他的語言都不一樣,如果從頭開始學起,恐怕真的會耽誤自己不少的功夫。
說做就做。
下定了決心的銳雯大大方方地主動開啟了話題:「能和我說說,你是怎麼學會艾歐尼亞語的麼?」
「我倒是樂意和你說。」迪恩嘆了口氣,「但很可惜,這部分的記憶是被封印的,恐怕要找到忘憂花園之後,我才能給出答案了。」
「那你還記得什麼呢?」銳雯盯著迪恩的雙眼,「你看起來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可你的表現卻……有點過於好說話了。」
「每個人生下來的時候,都是一張白紙。」
「生下來的時候,都是一張白紙?」銳雯眨了眨眼睛,「很奇怪的說法。」
「一路顛沛流離中得到的小小感悟。」迪恩邁過了地上的一個小水坑,「從不朽堡壘到崴里,這一路上見到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不少人其實有著類似的底色,但卻最終成為了不同的模樣。」
「你是從不朽堡壘逃出來的?」銳雯的關注點卻與迪恩的講述方向不同,「不朽堡壘現在應該戒備森嚴吧?」
「那是當然,戒備森嚴。」迪恩點了點頭,「聽說是慎大師在不朽堡壘現身了——雖然他是為了維護兩界的均衡,但在達克威爾的眼裡,那卻意味著一場不成功的刺殺。」
「慎?」銳雯模仿著迪恩的發音,「聽起來……像是一個人的名字。」
「暮光之眼,慎。」迪恩點了點頭,「的確是個名字,也是我們要去的均衡教派之地的首領。」
「能在不朽堡壘現身,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維護兩界平衡』是什麼意思,但那應該是個強者。」
「慎的強大毋容置疑,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總能保持自我克制。」說到了慎,迪恩的語氣里有了幾分尊敬,「如果不是慎的話,我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逃脫,他攪亂了不朽堡壘的防禦,在死亡的威脅下,達克威爾和一般的懦夫也沒有太大區別。」
察覺到了迪恩心中對達克威爾不加掩飾的鄙夷,以及對於慎的明顯尊敬,銳雯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雖然已經決定不再為變質的諾克薩斯而戰,但她還是本能地想要辯駁:「陛——達克威爾過去不是這樣的;他曾經也是個勇敢的戰士,在北境的風雪之中親冒矢石。」
「得了吧。」迪恩擺了擺手,「如果你說的是七年前的那場北境大戰,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達克威爾只是去做了一場秀。」
「作秀?」
「是啊,將北境幾個軍團的功勳,移花接木到自己的身上。」迪恩撇了撇嘴,「不過那次他做得還算隱晦,只是從各個戰團劃出了幾分功勳,拼接在一起而已,最後也只是為自己頒發了一枚帝國二級利刃勳章,沒太過火。」
銳雯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當時我和他一起授勳。」她的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他看起來不像是個那樣的人。」
「那我猜你當時應該在烏澤里斯服役?」迪恩挑了挑眉頭,「和達克威爾一起接受授勳,卻不知道他在北境乾的破事,恐怕也只有當時南方軍團的被授勳者了。」
銳雯沒有說話,默認了迪恩的判斷。
「聽說在授勳儀式上,達克威爾當時主動接過勳章,自己戴在了自己的胸口?」說到了那場授勳,迪恩明顯頗為八卦,「還說……這是為了北境的犧牲者而接受授勳?」
銳雯點了點頭。
「那可是真夠諷刺的。」迪恩撇了撇嘴,「如果沒有他試圖擴大戰爭規模的莽撞指揮,將全部的指揮權都下放到北方軍團的諸多戰團,那犧牲者才會少上至少三分之一。」
「你對這些事情很清楚?」銳雯終於忍不住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這些恐怕都屬於諾克薩斯的絕對機密了。」
「雖然記憶被封印了大半,但根據我還記得的部分。」說到了這個話題,迪恩的語氣里多了幾分不確定,「我過去應該是個戰爭石匠之類的特殊身份……至少在明面上是的,因為我沒有被封印的記憶,很多都是這種隱秘的諾克薩斯信息。」
「原來如此。」
銳雯沒有多說,但心中卻隱約有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
對於過去習慣了按照命令行事的銳雯來說,現在忽然離開了戰團的環境、嘗試著進行自己的思考時,總是不可避免地推己及人——在她看來,也許迪恩是和自己一樣看到了帝國隱藏在表面光鮮下的腌臢,這才選擇了離開,只不過被黑色玫瑰抓住,最終成為了可憐的階下囚、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