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安提問精準。
剛去搬過來椅子的林香盼沒能來得及阻止。
便已經聽到姚素素高興的回答。
「六歲了哦!」
她甚至比出了一個手指姿勢。
空氣再次陷入冷寂。
林香盼默默將椅子放下,一言不發地站在了姚素素身後。
而夏澤安只是默默坐下,許久而沉默地望著兩人,一言不發。
時間在靜默中流逝。
他們倆都還好。
但姚素素坐不住。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急躁起來,來回在夏澤安和林香盼臉上觀察,顯得小心翼翼,「素素說錯話了嗎?盼盼……他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林香盼哄著她,顯得小心翼翼,「他沒有生你的氣,他只是……」
生她的氣罷了。
姚素素立刻放下心,拍了拍自己,「那就好,那盼盼,你們要喝果酒嗎?」
「……先吃早餐好不好?媽,你看潘姐一個人忙不過來,要不,你去幫幫她?」
「好呀。」
她一貫熱心腸,又總聽盼盼的話。
於是便立刻跑向廚房。
客廳只餘下兩人。
空氣微僵。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夏澤安模樣不急,交疊起雙腿,上半身朝後仰躺著靠在沙發上,一副慵懶肆意的模樣。
他在等她開口解釋。
林香盼心中躊躇。
「你、你想知道什麼?」
「自然是所有。」夏澤安毫不客氣。
他當然是要所有關於林香盼隱藏、離開,以及如今呆在這裡面對他時緊張的緣由。
知道他已經看穿。
林香盼一直懸著的那顆心,此刻也已經提到了喉嚨上。
已經躲不過。
不如……直截了當。
她想開了。
便深吸一口氣,連帶著眼底都透出笑意,滿是柔情似水,「如你所見,那是我媽媽。姚素素。」
「從未聽說過你還有個母親在世,與老爺子談及婚事時,據說,你自出生後不久,父母雙亡。」
「她見不得光。」林香盼坦然說道。
苦心瞞了這麼久,如今爺爺也已經去世,連夏澤安都親眼見著了姚素素,她反而是不擔心了的。
「她心智只有六歲,說出去,便是林家的三公子強了心智未全的少女,還留下了一個孩子。即便,我母親是在生下我之後受到打擊才變成這樣的。」
「人言可畏。」
林香盼歪著頭望向他,目光正對上男人漆黑如墨色的眸子。
兩人都心知肚明。
「只要事情曝光,便會連同我在內都要遭到反噬。退一萬步說,我父親當年,也是誘騙了無知少女。懷上我的那一年,我媽還不到20。」
「爺爺是想護著我,這些年也試圖給她治過病,但都沒有效果。而後找到了潘姐,發現她照顧媽媽無微不至,就讓她留下在這裡生活。已經……又十五年。」
她今年也才二十多歲。
林香盼看著廚房裡忙碌的兩道身影,眼眶莫名濕潤。
其實對於媽媽來說,很大程度上自己這個女兒,都已經成為了執念。
真正陪伴她多年的,是潘姐。
但潘姐,也遲早有要離開的那天。
林香盼低下的頭重新又揚起,望向一言不發的男人。
「我、打斷接她去海城。」
後者仍舊沉默。
一身氣質慵懶冷寂,斜覷著她的目光,如同望向一個完全的陌生人似的。
她覺得忐忑不安。
「這件事沒有提前跟你商量,是我不對。夏大少……你這人面子金貴,我也知道你大概沒辦法接受自己的丈母娘是弱智這件事。可是,她畢竟是我的母親,我不可能一直棄她於不顧。」
氣氛太過逼仄。
有那麼一瞬間,林香盼著急的都要哭了。
她是拿夏澤安沒辦法的。
他若是不同意,有一萬種辦法可以阻止她。
在海城,永遠是手裡有權的人,能量更強。
「你不告訴我,打算偷偷辦?然後,人要藏在哪?」夏澤安突然開口,卻是試探。
他眉目都溫潤。
隔著些距離望向身側的女孩,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過她,「林小姐是覺得,可以藏起來一輩子不讓我知道?」
「不是——」
她沒想那麼遠。
林香盼一時無言。
「我只是想,走一步看一步。」
「好一個走一步看一步。」夏澤安輕嗤,連眉目里都染著嘲弄,「合著,林小姐的走一步看一步里,壓根沒有我這個人。」
他眸光森然。
連周身氣息都越發的沉冷下去。
頎長的身軀站開,幾步行至她面前,長指扣緊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臉面對自己。
「既然這樣,我當真是來錯了。我就不該,也不能干涉你的事,對嗎?」
他好像生了氣。
林香盼隱隱的總有些錯覺,好像這個,困著她,在欺負她的男人,實則心中藏有怒火,便是要燎原一般將人燒灼。
「疼。」
她輕呼出聲。
下一刻,下頜上的力度便微微鬆了一下。
夏澤安眯起眸,湊近了,眉眼裡還透著一溫暖和煦的模樣,卻逼近了輕聲在她耳邊說話,「還知道疼?」
「我又不是一具屍體不知道疼?」
他掐的那麼用力。
可半點都沒留情。
「阿呀!你在對盼盼做什麼?你是不是欺負她?」正在廚房忙碌的姚素素看見了這一幕,一下子心急便跑了過來,「剛剛不是說,不會欺負盼盼的嗎。」
她一把將夏澤安推開。
這一次,沒有林香盼的阻止,夏澤安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她徑直推開。
過大的力道導致站立不穩,一時不控,竟狠狠撞在了桌角。
「嘶!」
林香盼聽到了他悶哼一聲。
空氣冷然。
四下都安靜。
在院子裡等著的李焱聽到聲響,著急忙慌趕過來。
一看裡面的場景,立刻解釋。
「夫人,昨夜裡您失蹤,夏總滿城地找。現下海城都還謠言四起,也就是夏總信任您,才一路循著蹤跡找到這來……否則……」
他找她?
林香盼微微驚愕。
「我應該說了要在那邊住,今天一早才會回去……」
「你不回消息。」夏澤安已經扶著腰從旁邊站直起來。
他面色不好,沉悶陰鬱,不知是因為撞疼了,還是因著她不聽話而惹了生氣。
一雙眸森然,周身氣勢毫不遮掩的凌厲,盯緊了她們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