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誰啊」。
夏世民被敲門聲給吵醒了,迷迷糊糊坐了起來,看了一下旁邊,無論是陶海洋還是曹克行,兩人都睡的跟個死豬似的,就像是只有他被吵醒了。
趿拉著鞋子,夏世民來了門口,咔嚓一聲打了病房門。
「您好!」
門口站著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看起來不像是個好人,穿著長褂長袖,不過在衣服之下透邊脖子的T恤領口,可以看到胸口的紋身,再配上一個小平頭,還有精壯的模樣,就算他說自己是個正派人,也要有人信啊。
「找誰?」
「請問,昨天晚上出車禍的兄弟是在這邊住著麼?」
這位還挺客氣的,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笑。不過正因為這樣,夏世民才對他高看了一眼,沒腦子混社會那都是頂鍋的貨,真的在社會上能混好的,都是有眼力勁兒,能夠察顏審勢的主兒,直愣愣往前沖的,都是吃槍子的貨。
「你找他有事情?」夏世民道。
「世民,讓他進來吧」。
還沒有等門口的平頭哥說什麼,屋裡傳來了曹克行的聲音。
聽到曹克行這麼說,夏世民讓開了道。
看到夏世民讓開道,這位平頭哥立刻進了屋裡,臉上掛起了微笑。
這時候夏世民才發現,這位平頭哥還帶著兩小弟,可能是覺得夏世民看他們了,其中一個小弟還剜了夏世民一眼,挑釁的意味十足。
夏世民笑了笑,也不搭理他們隨手關上了房門。
「您好,您好,傷的怎麼樣?」平頭哥這邊一臉笑的來到曹克行病床的旁邊,先是從腋下把自己的手包摘下來,隨手放到床頭的柜子上。
「有事說事吧」。
曹克行哪裡會不知道這人過來幹什麼,不過他可沒有給人家什麼好臉色,至於什麼黑道不黑道的,他可不帶怕的。
平頭哥看了一眼曹克行,便覺得這人家裡怕不是一般人家。
於是說道:「我這裡受人所託,您看您有什麼要求,可以提。這事是他不對,但事情都到這樣了,你讓他進去坐上幾年對你也沒多少好處不是。不如這樣吧,讓他們家賠您點錢……」。
曹克行一臉玩味的望著平頭哥,慢慢的聽著他說,但是那神態可看不出一點認真來。
等著這位平頭哥說了一半,曹克行抬手打斷了平頭哥的話,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了。
「我這頓就白挨了?」
曹克行嘴角輕輕往上挑,伸手指了一下腦袋上纏著的繃帶。
平頭哥先是正色盯著曹克行看了足足有十來秒鐘,看到曹克行的臉色一點也沒有變化,不光是沒有變化,眼中望著自己的時候,戲謔的意味還更足了,便知道這事自己接的似乎有點倉促了。
「談不上,我只是個說客,成與不成還是你們之間談,我這裡就是提供一個勾通渠道」。
混社會的人,到底是能屈能伸,看到曹克行一點也不板怵他,自己便洒然一笑,把原來對付別人的手段都收了起來。
「我不缺錢!所以錢的事情就別提了,我就是想著讓他進去關上幾年,沒別的要求。還有,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有人不占理還給我吵啊鬧啊的,至於嚇唬,誰嚇唬誰還不一定呢。就這樣吧」。
說罷,曹克行把自己的身體往床上一扔,雙手拉住了毯子把自己給蓋了起來。
「不送!」
毯子裡嗡聲嗡氣傳來曹克行送客的聲音。
「唉,那我走了,您好好養傷」。
平頭哥也不生氣,站起來彎了下腰笑呵呵的衝著床上蒙著毯子的曹克行很有禮貌的客套了一句,退了兩步這才轉身走出房間,出了房間之後,還輕輕的帶上門。
聽到咔嚓的關門聲,曹克行把腦袋露出來:「什麼屑小鼠輩現在都能當說客了」。
陶海洋這時候也已經醒了:「人家那是來和你談的麼,明顯是過來給你施壓的,你要是普通的工人家庭,他們這些人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行了,我看你也沒什麼大事,我回家去了」。
說罷陶海洋從病床上翻了起來。
「中午再喝一頓,走什麼走啊,兄弟們好不容易湊一起」。
曹克行不嫌事大,要留陶海洋中午下來,哥仨再喝一次酒。
陶海洋道:「算了,再不回去,我們家那口子指不定真要炸毛了」。
看到陶海洋要走,夏世民也道:「那我也回了」。
「你又沒什麼事,在這裡多陪陪他好了」陶海洋見夏世民也要走,於是隨口來了一句。
「家裡還要收稻子,哪有時間在這裡多呆」夏世民邊說邊把鞋給穿好。
曹克行巴巴的望著兩人:「你們都走啦?」
「你怎麼跟還沒有斷奶似的,喏,外面有小護士,要不要我叫她們過來給你喂喂奶?」陶海洋打趣說道。
曹克行慵懶的又躺到病床上:「不行,我也不能在這裡呆著了,沒意思,我要出院」。
陶海洋不想搭理他:「行,你慢慢出著吧,我回家了」。
「等等我!」
夏世民也不想再呆下去了,怎麼說都是醫院,裡面的消毒水的味道夏世民真不太喜歡。
就這麼著,兩人無視曹克行的挽留,有說有笑並肩下了樓。
到了樓下,兩人拉扯了幾下,陶海洋是開車來的,聽到夏世民沒有開車於是要送夏世民回去,夏世民哪裡會麻煩他,兩家又不順道,還是打車更省事一些。
都是老友,客氣這麼兩三回合就行了,再多沒有必要,所以最後還是陶海洋開車回家,夏世民則是掏出手機打了一輛網約車回家。
到家也沒什麼事情,夏世民收拾了一下,中午的時候帶著兒子出去吃了一頓,算是交流一下子父子間的感情,交沒交流到夏世民不知道,反正自家那小子吃飯的過程中,根本沒有空搭理他這個老子,不是在吃飯就是在玩手機遊戲。
下午把兒子送去學校,回到家告訴李嫂讓她下午接孩子後,夏世民收拾了一下行李,弄了個小背包往背上一背,打車到放自己車的停車場,開著他外牌的棕色福順半改露營車返回老家。
幾個小時的車程,夏世民開的並不太快,反正也沒什麼大事,晚上回到家就行了,所以路上的時候多歇了幾次,於是下了高速沿著國道進入縣城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
縣城本就不大,主街就是兩條呈現十字交叉狀,縣裡有點門臉的東西都在這兩條街上。
縣城小,事情也少,沒有繁華大城填的麻煩,大家幾乎都相互認識,生活的心態也足夠平和,所以相互間的矛盾自然也就少。
小城的一天,從天亮到八點半,這兩條街就是進城賣菜農戶的地盤。
過八點半,道路還給了上下班的人。這時候縣城人流量就上來了,上班的上班,做生意的做生意各安其事。
到了晚上五點半之後,大家都下班了,那麼兩條主街又交給了大排檔,還有擺一些小遊戲,像是套圈兒、打氣球,賣烤紅薯等等的小商小販。
這時候時候也是小縣城煙火氣最足的時候。到處都是喧鬧的人群,顧客們不光是縣城的居民,還有從鄉下過來逛街玩耍的鄉民。
現在不像是以前了,以前來一趟縣城,得騎著自行車走著泥濘的土路,是要遇到雨雪的天氣,那叫一個愁人。
現在路好了,縣裡所有的道路無論是縣道還是鄉道都是結實的柏油路,就算是下雨走過也不沾多少泥巴。
還有就是,幾乎每家都有四個輪子的車了,所以只要你想,帶上一家人開個二十來分鐘的車就可以到縣城,逛逛超市,吃個大排檔小燒烤,要不就去縣城的文化中心,和一幫人跳跳舞,唱唱歌,都是挺好的娛樂休閒活動。
夏世民的車子到了縣城,慢慢的就』陷』住了,不光是因為街上的人流,還有路兩邊那忙活的大排檔主,還有他們攤子上散發出來的香氣。
開了幾個小時的車,雖然路上吃了一點東西,現在這時候又怎麼可能不餓,所以看到街邊的大排檔,夏世民有點走不動道了。
小心駛出縣城中心,找了個空地,夏世民把車子停下來鎖上車門,施施然開始逛起了夜市。
從讀書到現在,快二十年沒有回來這裡夜市了,上學時候的記憶似乎在一刻被喚醒了,離開家的時候,這兩條街是這樣的味道,十幾年後回來,這兩條老街依舊原來的味道。
換的只不過是街邊的建築,還有各色各樣的鋪挑子。
所謂的鋪挑子,是夏世民老家的大排檔招牌旗,有三角形的有四邊形的,各種顏色都有,上面寫著劉記啊,陳記啊,又或者下馬鄉之類的,總之各色各樣。
縣裡最著名的鋪子以前有三家,一家叫做錢三熏燒,熏燒就是滷肉,他家做的最好的是鵝,滷鵝不腥不柴味道好,縣裡只要是愛滷鵝的幾乎就只認這一家。
一家叫西鄉豆腐卷,就是把豆腐和小蔥做餡,卷進麵皮里,切成一個個小劑子,無需封口,直接上鍋,或蒸或煎。
還有一家是百香大餅,烙出來的餅子直徑有七八十公分,餅子厚有大約四五公分,賣的時候切成一個個三角形的小丫,像是切披薩的那種切法。
餅子鬆軟可口還帶著鹼水味兒,外面的人可能一開始不太習慣這種味道,不過本地人可是非常迷戀這種大餅子,無論是早中晚,都可以拿它當主食。
隨著人群,夏世民依著記憶的方向往這幾家摸去,結果地方沒有換,很容易找到了地兒,只不過原本的小鋪子,現在都成了館子,每一家都是一個臨街的獨棟商鋪,看起來比以前乾淨又上檔次。
要了個號,夏世民看看門中的隊伍,想著還有一會兒叫到自己,於是便接著去下一家,好在地方不大,夏世民這邊時間管理工作做的也還湊和,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便把這三樣家鄉的美味給集齊了。
一份約三兩的百香大餅,一份六個的煎豆腐卷,還剁了四分之一的滷鵝,要了兩個鵝四件,所有的這些都拎在手中,慢悠悠的在大街上,一邊吃著一邊,跟著人群的流向漫無目的晃悠著。
邊走邊吃,同時回味著濃濃的鄉味,這是刻的骨血里的味道,就算是歲月也無法抹去的鄉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