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最好的同情就是揭開真相
屍檢完畢已經是後半夜了,外面下著瓢潑大雨。
鄒怡應該早就睡下了,還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經確認遇害。所以許意卿和杜宇商議之後決定等天亮以後再登門,讓何雲柯的妻子和兒女睡最後一個踏實覺。
杜宇坐在沙發上往後仰,讓後腦勺也靠在靠背上,一隻手橫在腦門前用手背遮住雙眼。
他覺得天花板上的燈光有些刺眼,下意識想要逃避。
「這對他們的打擊太大了。」
聽著多年好友的嘆息,許意卿知道為何杜宇的心情這樣沉重。
杜宇也是為人父的年紀,他跟何雲柯差不多大,家裡也有兩個孩子。只不過杜宇家的孩子是同卵雙胞胎,而且是一對小伙子。
所以他尤其對何雲柯那個故作堅強的兒子抱有同情心,進而想想自己妻子的操勞,也不免開始擔心何雲柯的遺孀以後怎麼獨自一人拉扯這兩個孩子?
就算是改嫁,孩子都這麼大了,以後的家庭和睦也是大問題。
這是一個無解題,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存在如果,按理說刑警只要做好分內事,破案緝兇就對得起身上的警服。
但人心都是肉長的,杜宇本以為自己這些年看慣了悲歡離合,該像許意卿面對解剖台時一樣適應。
到頭來死人跟活人就是不同,活人會哭、會鬧,會用一雙無神的眼睛盯得你發毛。
許意卿把沙發讓給了杜宇,自己則拿出角落裡林生買的折迭躺椅展開,在靠門的地方躺下,一伸手把辦公室的燈關了。
如果七點出發,他們還能睡五個小時。
房間裡沒了聲音,只剩下外面的雨聲嘩啦。
沉默了許久,許意卿說:「我在解剖台上看到的第一具屍體,是學校里的大體老師。他是出車禍死的,生前簽署了遺體捐贈,是個很偉大的人。」
杜宇沒有說話,可許意卿知道他在聽,於是繼續說。
「跟其他所有同學的反應都不同,我沒有覺得不適,也沒有裝逼的故作鎮靜。而是在腦海里不自覺地去想,他生前最後一刻的遭遇,他疼不疼,害不害怕……其實直到剛才給何雲柯做屍檢,我也會忍不住這麼想。越想越代入,最後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眼睛慢慢適應了房間裡的黑暗,許意卿轉頭,果然看見杜宇在看自己。
「可我從來沒有在你身上看到過這種難受。」杜宇說:「說難聽點,就是對死者的同情。」
許意卿說:「因為我知道同情沒有用,唯一對得起他們的就是早點查明死因,還死者一個真相。所以對鄒怡來說,最好的安慰就是早點抓住殺何雲柯的兇手。」
這種道理杜宇當了多少年刑警,怎麼可能不知道?
可是凡事被人說出來安慰,跟自己腦子裡想完全是兩碼事。
於是杜宇語氣輕鬆了些許,出聲感慨:「老許,我越發覺得你不能調走了。」
「不能的。」許意卿也輕聲笑了笑:「我認識的人全在江城,還有個裝神弄鬼的連環殺人犯挑釁我,我真調走了得後悔一輩子。」
「把何雲柯案子破了,一定會有收穫的。」
「我能做的都已經在屍檢報告上了,兇手疑似熟人,第一案發現場可能是家裡,曾多次出入工地拋屍……」
沒等許意卿說完,杜宇開口打趣:「不睡了?」
這句話像是學生時代的呼朋引伴,「去不去打球?」「吃不吃飯?」「走不走?」
於是許意卿翻身坐起來,把辦公室的燈又打開,「就捋一小會,多睡這一會也不能長命百歲,少睡這一會也不會折壽。」
杜宇幾乎是同時翻身坐了起來,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突然打開燈,強光讓他眯了眼睛。
可他卻覺得燈沒有剛才那麼刺眼了。
許意卿把屍檢報告放在桌上,開始給杜宇仔細講其中的細節。
「熟人……且能多次進入富美集團的工地進行拋屍,其實這個人際圈子很容易排查。」
杜宇聽完以後思索片刻,說:「如果找到當時的施工隊,他們說沒有在施工期間見過生面孔的話,那調查更是簡單了。」
許意卿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決定直說:「符合熟人特點且第一案發現場可能是家裡,鄒怡也是有嫌疑的。」
不能因為鄒怡是報警人且表現得很痛苦就排除她的嫌疑。
相反很多刑事案件里報案人往往就是兇手,他們有著掩耳盜鈴的心理,覺得報警會做高自己的身份,這樣的兇手都有一定頭腦和較硬的心理素質。
杜宇點頭:「流程一定是要走的,我想鄒怡也會理解。可假如是鄒怡,她的作案動機是什麼呢?」
許意卿也回答不上來,通過走訪調查,所有認識何雲柯的人都說他們夫妻感情和睦,而且是學生時代的青梅竹馬,一直從校服穿到了婚紗。
鄒怡也非常支持何雲柯的工作,他去國外深造也會跟著,在外省鍍金也跟著,調回江城更是忙前忙後打理這個家,毫無怨言,妥妥的賢內助。
這樣的妻子,會殺害丈夫麼?
還有一點因素,是杜宇一直覺得鄒怡可以排除的地方——許意卿的屍檢報告很明確地說了,何雲柯的死亡時間在兩個月前,即便是有冷凍因素,也不會差太多。
而距離鄒怡第一次到警局報失蹤,還有幾個月就滿一年了。
這直接排除了鄒怡殺死何雲柯然後報失蹤的可能,杜宇相信許意卿的專業能力,對死亡時間的判斷不會誤差那麼大。
翌日清晨。
【幫凶】專案組的三人約定好在小區門口匯合,一起去鄒怡家裡跟她說這個沉痛的消息。
同時隨行的還有林生,根據流程,何雲柯的家也符合第一案發現場的特徵,所以法醫二人組要對何雲柯的家進行實地偵查。
周詩本來其實可以不用一起的,雖然眾人只是懷疑【幫凶】與這一連串的案子有關,可現在沒有實際性的證據。
但她認為既然是一個團隊就該共進退,上次一起來調查,這次也應當一起。說難聽些,不能把報喪這種事扔給兩個大男人,自己好歹是個女人,又精通心理,說的話也許能讓鄒怡好受些。
杜宇按響了別墅的門鈴。
「來了!」
很快門口的可視門鈴傳出了鄒怡的聲音:「找誰?」
「是我。」杜宇說:「我是刑警大隊的杜宇。」
門很快就開了,鄒怡那張怯生生的臉出現在門口,當她看清楚杜宇身後跟著的人時,臉上閃過了一絲驚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