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顧濯和道主
兩聲咆哮,貫徹寒霧籠罩的赤陰峰上下,向著更遠的地方傳去。
那是大司祭和赤陰教主的憤怒,如此看著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事物從指縫裡溜走,當下卻再也沒有辦法可以阻止,或許往後再也見不到那人的背影,強烈的悔恨之意頓如潮水般洶湧而來,讓人根本無法繼續冷漠平靜下去。
兩人霍然轉身,死死地盯著彼此的眼睛。
下一刻,赤陰教主朝上的掌心驟然翻轉下壓,便是落掌。
同一時間,大司祭用僅剩的一隻手臂揮拳,向上擊去。
不是心有靈犀,而是堅決痛恨。
轟!
霧散無聲,山崩不靜。
連綿不斷的轟隆巨響自峰頂傳來,沒入顧濯和楚珺的耳中,偶有碎石隨之而跌落,與他們擦肩而過——那是山巔兩人正面交鋒帶來的恐怖餘波。
楚珺的臉色已然泛白,衣袍骯髒快似當初挖洞的時候,但她不敢停下哪怕半步,因為顧濯此刻就躺在她的後背,將性命交付與她。
她把喻陽所化的千足巨蟲的肢體當作石階,以最快的速度往下飛奔。
片刻之前,在霜雪之息自巨蟲的嘴裡噴涌而出時,顧濯拔出且慢。
在那極短的剎那間,兩人得以踏入喻陽提前留出的空隙當中,倖免於難。
哪怕是遠離先前的當下,楚珺的心情依舊緊張著,根本無法輕鬆。
顧濯與楚珺背靠著背,目光理所當然落在山崖之上。
夜風挾細雨而至,打濕他的面頰,帶來寒意。
想著某些事情,他的神情愈發沉靜,仿佛置身事外。
直到某刻,楚珺的聲音響了起來。
「快要到了。」
她問道:「該怎麼走?」
顧濯說道:「往前就是。」
說完這四個字,他的眉頭緊皺起來,眼角流露出痛楚的意味。
楚珺背著他,踩在被凍結的蟲肢之上,看著為濃霧所籠罩的大地,因懼怕寒意侵襲而不敢深呼吸,牙齒用力地咬住下唇,出血也渾然不顧。
少女的雙足陡然發力,把自己連帶著顧濯拋出一條漂亮的曲線,沒入如水般的霧中。
就在她以為將要被淹死的那一刻,前方的霧氣忽然之間散出狹窄到僅容兩人通過的道路,讓楚珺得以繼續前進。
砰!
楚珺落在地面上,身體湧起劇烈的疼痛,那是不堪重負的跡象。
但她沒有因此停留片刻,依循著顧濯的話徑直往前,就連身旁正在發生詭異的畫面都置之不理。
——寒霧仿佛有著不同的意志,從顧濯說出那四個字就開始扭打在一起,呈現出來的畫面就像是兩道浪潮在相互對撞。
然而哪怕就是楚珺,都能清楚感知到其中一方處於明顯的弱勢,根本無法進行長時間的對抗,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全面崩潰。
在上方,赤陰教主和大司祭仍未停戰,伴隨著雷鳴般的巨響碎石不斷落下,摻和在凍雨中。
顧濯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切聲音終於消散,世界重新安靜。
黎明尚未到來,此刻正是人世間最為黑暗的時候,放眼望去半點光明不見。
楚珺把折雪當作拐杖,背著顧濯,腳步艱難地行走在積雪深處。
這時的情況當然還是不好,但比起先前的生死攸關,終究還是輕鬆太多。
某刻,她找到一處避風的地方坐了下來。
長時間的在夜色中奔走,眼前的世界依舊晦暗,但不再是漆黑一片,可以視物。
楚珺歇息片刻後,起身用劍捲起積雪,圍起一堵雪牆,擋去不願停息的夜風,便也掩去此間的動靜。
然後她以道法升起一團火焰,驅散黑暗,帶來溫暖。
她抿著唇,很是擔心火光透出雪牆,伸手從地上挖出一個坑繞到外頭去看,確定外面依舊是漆黑一片,這才安下心來。
顧濯坐在那頭,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沒有說話。
「聊聊。」
楚珺好不容易做完這些事,步履闌珊地回到顧濯身旁,幾近脫力般跌倒在地,僅憑一劍撐住自己的身體。
她慢慢地往後靠去,讓冰冷的石壁充當倚仗,聲音虛弱說道:「我有幾件事情想和你聊聊。」
顧濯醒過神來,唇角微翹,笑得十分禮貌。
這不是答應的意思。
「晚點兒。」
他說道:「那邊還沒結束。」
楚珺看著他,想了想,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顧濯才是閉上雙眼,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聽著這聲嘆息,楚珺心想應該是那頭的戰鬥結束了,勝負或許已經分出,但生死大抵是沒有分出的。
這般想著,她的聲音從唇瓣流淌而出,很輕,有些虛弱。
「如果沒有我的存在,你還會去赤陰峰嗎?」
顧濯閉著眼睛,輕聲說道:「我說過,這不在於我如何抉擇,而在於我是否與其相遇,因為那或許就是天意。」
楚珺說道:「在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曾提醒過你,這天是要你死的。」
顧濯笑了笑,說道:「我不想重複當時的對話,已經說過一遍的死里求活什麼的。」
楚珺平靜說道:「我也沒打算和你聊這些。」
「那你想要聊什麼?」
「聊你。」
「我?」
「嗯,因為我現在覺得你這人很有問題。」
顧濯睜開雙眼,偏過頭望向楚珺,微笑說道:「我有什麼問題?」
楚珺頓了頓,說道:「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顧濯說道:「事實的確如此。」
楚珺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但你現在就是個殘廢。」
顧濯笑容不減,也不生氣,說道:「我也從未否認。」
天寒地凍,霜雪堆積成的高牆裡燃燒著道火,溫暖的光芒散落在兩人的身上,映得那兩雙眼睛比之過往更為好看,生出幾分夜談的溫馨。
「你還是不明白嗎?」
楚珺蹙起眉頭,一字一句說道:「要是你不能認清當下自己身處的位置,那今天的事情就還是會重複發生,但你不可能每一次都這麼幸運,有喻陽那樣的人願意為你而死,像我這樣的人拼了命的救你。」
顧濯沒有說話。
楚珺說道:「我是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把自己置身於險境當中,坐不垂堂的道理有這麼複雜嗎?我覺得沒那麼難懂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速與尋常不見區別,聲音很輕。
不像是勸說與告誡,只是一次關於事實的客觀描述。
顧濯說道:「有些事情只要和自己有關,那就算你當下偷懶摸魚混過去,到最後終歸還是要你親自動手來解決的,這或許就是因果。」
話是真話,他的真心話。
赤陰教因盈虛而生,又在此行當中恰好出現在他的世界裡頭,那作為師父的他理所應當要為此做些什麼,比如收拾徒弟留下的爛攤子,這就是他的想法。
事實上,赤陰教這場變故也證明他的推斷沒有問題,荒原近些年來的許多變故與盈虛存在著直接的關係。
「我不否認這個道理。」
楚珺搖頭說道:「問題就在於,事情不該是這麼做的。」
顧濯說道:「是嗎?」
楚珺看著他說道:「你現在就是個殘廢,憑什麼去做這些事呢?我在史書上看到過一句話,九世之讎猶可報乎?百世之仇猶可報。這世上絕大多數事情都是這樣的,修行需要時間,報仇需要機會,種子要發芽才能成長為大樹,等待這兩個字有這麼難理解嗎?」
顧濯微微一笑,說道:「因為我殘廢,所以我要等。」
楚珺說道:「是的,事情本就是這麼簡單。」
不等顧濯開口,她話鋒驟然一轉。
「之前我跟你提過,我沒想過你到底是誰,這句話當然是騙你的,因為我只要還是人那就必然有好奇心。」
「我猜你是道主,原因在於你的道法造詣太過高深,恐怕連我那位師父都比不過你,這幾百年來只有道主才符合這個條件。」
楚珺說道:「我想告訴你的是,假如你真是道主,那你現在做的一切就是錯的。」
顧濯輕聲說道:「錯了嗎?」
楚珺看著他,認真說道:「錯了。」
顧濯神色溫和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如果我就是你話里的道主,人們眼中的魔主,那這一切就註定是我所無法逃避過去的。」
「不。」
楚珺靜靜地看著顧濯的眼睛,說道:「你就是做錯了。」
顧濯沉默了會兒,說道:「願聞其詳。」
楚珺說道:「你知道我最開始以為你是誰嗎?」
聽到這句話,顧濯忽然生出悔意。
然而話至此處,早已不是他喊停就能停下來的時候了。
果不其然,楚珺的話里出現了那兩個字。
「顧濯。」
她說道:「這個你曾經在那片古戰場上用過的名字,我最開始真的以為你是顧濯,我的那位朋友。」
顧濯一言不發。
楚珺不在乎,接著說道:「因為你的背影看起來太像是他,但隨著我和你接觸得越來越深,這個念頭也就越來越淡。」
顧濯問道:「為什麼?」
楚珺安靜片刻後,說道:「我認知里的那個顧濯,和你有著根本的區別。」
顧濯說道:「比如?」
「因為他是一個讓我心生欽佩的同輩眾人。」
楚珺的語氣因平靜而真誠:「而不是你這樣喜好裝神弄鬼,滿嘴讓人猜不透的話,看似高深莫測實則無能為力的所謂前輩高人。」
這句話真的很讓顧濯無話可說。
換做是另外一個名字,那他根本不會有這種念想,只當做是無趣的耳邊風。
但話里說的偏偏就是他。
楚珺說道:「去年夏祭前後他做的每一件事,長街上的那樁血案,白馬湖畔與皇子為敵,蒼山里為自己的師妹折返敗敵,以及最後橫劍在前結束夏祭……」
「我喜歡他那些天裡做出來的選擇,不是因為最終的成敗,而是因為這一切是直接的,是爽快的,絕不是像你這般粘乎的。」
她認真說道:「見仇人拔劍,看喜歡的人就願意去親近,就算那人是個禿驢還長得很矮,喜歡與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聽著這話,顧濯突然有些心疼無垢僧。
然後,他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只不過是你的一種偏見?是你對美好的一種嚮往與寄託?而非事實?」
楚珺說道:「也許。」
顧濯溫和一笑,說道:「那你現在還是認為我錯了嗎?」
「當然。」
楚珺神情堅定說道:「我從來都沒改變過我自己的想法,假如你是道主,那你更應該像顧濯那樣活著,著眼於當下,做與年齡相符的事情,這樣才是正確的做法。」
顧濯笑容依舊在,說道:「我剛才也和你說過,假如我是道主,那當下的一切就註定是我逃不過去的。」
楚珺搖頭說道:「你覺得那樣活著是一種逃避嗎?」
顧濯說道:「像這樣毫無意義,給不出具體解決辦法的愚蠢言辭,著實讓我後悔與你展開這場談話。」
不知何時起,兩人的聲音都已不復平靜,漸漸來得急促,更不是最開始的淡然和輕柔。
道火燃起的光芒正在晃動,冰雪堆積成的牆壁愈發來得堅實,迴蕩餘音。
一片死寂。
長時間的安靜。
「我不後悔。」
楚珺說道:「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顧濯安靜片刻,說道:「問吧。」
楚珺看著他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當你眼裡全都是舊日往事,那你的世界就註定是由過往的陳舊碎片所組成的?」
顧濯面無表情說道:「我說過,這些不是我能選的,因為我的世界本就是由這些事物組成的。」
楚珺忽然問道:「你知道你現在長得很矮嗎?」
顧濯沒有說話。
楚珺用折雪撐住自己的身體,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道:「看吧,現在的你連我都不如。」
顧濯閉目,問道:「你要說什麼?」
「天塌下來的時候,總會有高個子撐著。」
楚珺看著他難以理解問道:「你明明有可以相信的人,為什麼非要讓自己孤家寡人,要一個人去解決這些事情呢?難道你就不能多給旁人一點兒信任嗎?這總歸是你自己的選擇吧?」
顧濯沉默不語。
楚珺說道:「在去赤陰教之前,我問過你為什麼不讓易水那位前輩來救你,你對我說要是救了你,那你就必死無疑,因為你的身份會暴露。」
「當然會暴露啊,任誰看到你現在這麼個樣子,誰能不知道你的身上有大問題啊?從來都不是旁人出賣你,是你自己在出賣你自己!」
她的語氣越發來得急促:「你要是像顧濯那樣活著,而非現在這樣把自己陰森地藏在黑暗裡,那誰會懷疑你的身份啊?」
顧濯不知道該說什麼。
楚珺盯著他的眼睛,寒聲問道:「難道在這個世界上,長輩出手救下晚輩的性命,這已經成為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了嗎?」
「我師長很可能已經死了,為了讓我有命出現在你眼前而被那位大司祭殺死,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少女毫不客氣說道:「易水那位出手救你需要冒著死去的風險嗎?不會,他可以不會吹灰之力就把你救下來,你之所以拒絕這麼做是因為你不相信,你認為他是不可控的因素,你不想讓別人摻和進來自己的事情,但是你連現在的自己根本無法掌控全局都不知道!你還妄想著一次過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你這樣做就是在找死在自掘墳墓,你現在知道了嗎?!」
人生至此前一刻,楚珺從未說過這麼長的一段話。
她更沒有想過自己居然要有一天,以這種語氣來衝撞一位長輩,但此刻的她心中無半點悔恨之意,因為她確定這樣做是對的。
她很感激顧濯給她帶來的那些見識,雖然她依舊不願承認彼此的師徒關係,不想成為什麼亂七八糟的掌上明豬。
她不想這位長輩沉溺在無盡的往事當中,一步一步地讓自己陷得更深,最終被淹死在往日的時光里。
她當然知道大人物們往往都有自己的考量,然而她認為再多的考量,都應該以活下去為前提,至少不要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的冒險,就因為一次巧合的路過,便讓自己身處險境難以自拔。
諸多思緒徘徊在楚珺的識海中,非但沒有讓她失去清醒,反而越發冷靜。
她的呼吸不再急促,慢慢地平靜下來,說道:「上面這些都是我基於個人情感對你說的話。」
顧濯啞然失笑,問道:「所以你還有別的話嗎?」
「嗯,是基於純粹利益方面的話。」
楚珺看著顧濯的眼睛,最後認真說道:「如果你真的是道主,我衷心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因為我是清淨觀的未來掌門真人。」
說完這句話,少女放下手中的折雪,沿著先前挖出來的地道往外走去。
不知何時,天邊已有晨光亮起。
昨夜的一切就像是場夢,風與雨與霧氣都是錯覺,灑落在身上的微暖陽光為她帶來真實。
楚珺微怔出神,眯著眼睛望向被雲層掩去大半的太陽,忽然笑了起來。
接著,她把手放在昨夜堆起的雪牆上,讓其崩塌。
伴隨著不大的聲音,顧濯被淋了個滿頭雪,渾身上下皆白。
楚珺想了想,沒說抱歉。
顧濯站起身來,慢斯條理地抹去身上的冰雪,順帶著還咳嗽了一聲。
做完這些事,他再是看了楚珺一眼,同樣一言不發,望天。
忽有風起,雲散。
陽光驟然熾烈,刺得人睜不開眼。
楚珺正在直視太陽,首當其衝,流下眼淚。
少女連忙閉眼,揉了揉眼眶,只覺得那雲散得莫名其妙。
顧濯神情十分嚴肅。
這主要體現在他沒有偷笑,仿佛一切與己無關上面。
沒過多久,楚珺想著自己終究是晚輩,昨夜那番話已經足夠頂撞,總不能再讓前輩丟下臉皮主動開口。
她說道:「接下來的路我會繼續護著你的,直到離開荒原為止。」
顧濯沒有說話。
楚珺心想這未免也太小氣,說道:「要我背著你嗎?」
顧濯還是沉默。
楚珺看著他,搖頭說道:「我是不會道歉的,因為我沒錯。」
直到這時,顧濯終於不再沉默了。
「自在道人沒死。」
他抬起手,指向後方遠處的那處山埡,說道:「人就在那邊。」
楚珺怔住了。
顧濯說道:「待會兒你跟他走就行,觀主肯定有派人來,你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話說到這裡,他沉思片刻後,還是把折雪遞了出去。
「不管是當拐杖還是別的什麼都好,總之,等你離開荒原之後再還給我。」
楚珺下意識問道:「怎麼還?」
顧濯說道:「送去易水就行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轉身往來時的路走去,那是赤陰峰的方向,便也是自在道人的來處。
楚珺看著他的背影,一臉惘然說道:「你這到底要做什麼?」
「借這機會,把該辦的事情都給辦完。」
顧濯輕嘆說道,頭也不回,很是懶散地揚起手中的舊劍。
萬里無雲,陽光燦爛。
少年舉著劍的畫面被照得有些模糊,讓楚珺看得不太真切,總覺得顧濯的身旁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少女的目光,回頭看了她一眼,揮手打了個招呼,很是禮貌。
楚珺微微一怔,旋即猜到此人究竟是誰。
少女心中有驕傲油然而生,嫣然一笑。
就此平分天地秋色。
……
……
「真沒想到。」
「我也沒想到。」
「什麼感覺?」
「一言難盡。」
「的確,換做是我被晚輩罵上這麼一通,想必也會難受至極。」
「我可沒有什麼難受。」
「嘖,好了,不談這事兒。」
「那談什麼?」
「你現在不怕暴露了?」
王祭的聲音里滿是好奇。
且慢是他的劍,只要他想,那就能知道在劍鋒旁邊發生的一切事情。
出於尊重,他自然不會把事情做得那麼過分,但先前那場談話的確被他知道了。
顧濯神情平靜說道:「就像她說的那樣,天塌下來總有高個子撐著,跟現在的我有什麼關係?」
王祭挑了挑眉,說道:「先說好啊,像今天這種小事兒我幫你肯定無所謂,真要是滅門絕戶的大事你可千萬別指望我啊。」
顧濯說道:「我也沒指望過你。」
王祭更好奇了,望向他的側臉,問道:「那你指望誰?」
顧濯抬起頭,看了一眼明媚的天空,與天穹之下佇立著的雪峰。
陽光曬得他滿身暖和,再無半點舊日的晦暗,讓他很自然地說出了那個答案。
「這還能是誰?」
「當然是我那位師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