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百年春光,今朝秋色
陽光明媚,遍照群山。
這是荒原深處難得一見的好天氣,萬里晴空不見半點密雲,湛藍如匠人精心燒制的瓷器。
走在鬆軟的雪地里,自遠空而來的風依舊寒冷,卻不再令人心生畏懼,而是一種帶來清醒的微痛,很是愉悅。
顧濯的腳步不快,但也談不上懶散,只是有些慢,因為他正在思考,或者說是回望過往的人生。
就像楚珺說的那樣,忘了從哪一天開始,他逐步身陷一座看不見的龐大泥塘當中,越走越深,難以自拔。
這種情況當然是不好的,無論從安全還是利益這兩個角度來看,都會對他帶來莫大的危害。
如何才能自救,楚珺提出的方向不失為一種正確的,但問題在於如今的他已然牽扯太深,千般因果糾纏之下,除非是一死了之,否則餘生再難有半點清淨之時。
在這種情況下活成被人仰慕的那個顧濯……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簡單的辦法或許就是一了百了。
然而顧濯完全沒有自殺的想法。
原因很簡單。
他本就沒剩幾年命了,好死賴活都是這麼些天,何必非要早死?
想著這些,顧濯忽然問道:「你覺得……有什麼事情是比較符合我當下年齡的,簡單些說,就是我應該想要去做的?」
王祭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問得也太簡單了,沒好氣說道:「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快意恩仇人前顯聖打臉再打臉,要不然紅袖添香酒色財氣夜不歸宿到朝起扶牆唄。」
顧濯沉默片刻,說道:「有沒有不那麼俗的?」
王祭看著他,忽然說道:「懂了。」
顧濯不解問道:「我怎麼不懂?」
「既然這倆你都沒興趣,都覺得俗氣。」
王祭想也不想說道:「那你現在不就是想當聖人了嗎?或者乾脆直接一點兒說,你想讓這個世界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顧濯再次沉默,說道:「其實俗一點兒也挺好的。」
王祭怔了怔,旋即失笑出聲。
青年時候的他不是只能坐在輪椅上的那位老者,行事自然恣意,鮮有顧忌。
半晌過後,顧濯耳邊的笑聲才是停歇。
「有這麼好笑嗎?」
「坦白說,換做別人我肯定是不笑的,但偏偏是你,這我真沒辦法。」
王祭的語氣分外誠懇。
顧濯嘆了口氣。
王祭沉思片刻後,認真說道:「要不然乾脆這樣吧,你問問你師姐,你倆能不能在一起得了。」
顧濯看著他,一言不發。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覺得這事其實很簡單,那句詞兒是怎麼唱來著?」
王祭往後數步,閉目再而屏息靜氣,沉聲說道:「讓我們忘了那片海,讓我們來世再重來,讓我們一生一……」
話沒能說完。
顧濯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說道:「停。」
王祭從善如流,睜眼後滿眼笑意,再是得意不過。
顧濯說道:「你記性真好。」
王祭似是感慨說道:「不是我記性好,是我那位老朋友說過太多這樣的話,讓我止不住地記憶猶深,而且這句話剛好適合現在的你。」
顧濯不願理會,往前走去。
王祭看著他的側臉,斂去笑意,認真說道:「和那個姓楚的小姑娘一樣,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話,因為我是你朋友。」
顧濯頓了頓,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只是道了一聲謝謝。
王祭沒有再把話說下去。
這本就是一場散淡隨意的漫談,舊友間的一次閒聊,僅此而已。
荒原難得如此晴空,接下來還有不短的路途,再不借這美好時光做些該做的事情,全部心思都傾注在一望無際的白雪之上,未免太過揮霍。
就像是那春光,百年以前就已經被辜負過一遍,隨光陰如指間沙去而不回。
如今這片秋色還要再被辜負嗎?
想著這些事,顧濯心神微晃。
有所得。
……
……
走在冷風中,行於白雪間,遠望黑山峰……顧濯和王祭很自然地與楚珺的那位長輩相遇。
清淨觀的自在道人境界本就高深,否則也不會擔起進入荒原的重任。
更為關鍵的是,當初孤山山腹內那且慢一劍過後他雖是負傷,但隨後就被降臨的觀主親自出手治療,縱使無法痊癒但也要好轉太多,成為他活著的原因。
當自在道人目睹顧濯緩步而至,手中隨意握著那把且慢,像是瘋子般自言自語著,很難不為之心生強烈警惕,以至於舉步不前。
直到顧濯與他擦肩而過數步以後,他才是在心裡緩緩地鬆了一口氣……便聽到了一句話。
「麻煩你件事。」
顧濯的聲音很是溫和,找不出半點戾氣。
自在道人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似是感受到那尚未出鞘的劍氣,無法動彈哪怕一步。
顧濯頓了頓,認真說道:「照顧好楚珺。」
話音落時,自在道人微怔以為聽錯,然後發現自己聽到的話是真的,神情不由明顯錯愕。
待顧濯遠去以後,有風再來,自道袍縫隙間入體,他才發現就在那短暫的片刻間,自己的身體便已汗水所徹底打濕。
自在道人閉上眼睛,強忍住再往後看上一眼的衝動,繼續往前走去。
楚珺就站在那裡。
相遇不是過分遙遠的事情,約莫在半刻鐘上下,與漫長無關。
清淨觀的兩人對視著,長輩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晚輩先開的口。
「您還好嗎?」
「傷得有些重,或許今後無望破境,但總歸是活了,你如何?」
「請師叔您放心,我很好。」
「那就好……所以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自在道人這句話問得很巧妙,沒有問顧濯是誰,而是問的楚珺。
楚珺的回答卻格外乾淨,利落到極點。
「我不會告訴與他有關的一切給師叔您知曉。」
接著,她更加認真地補充道:「其中也包括師父。」
自在道人眼神微變,想著不久前從顧濯處聽到的那句話,沉默不知何所言。
楚珺神色如常,平靜說道:「因為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面朝群山的另一端,背對漸行漸遠的顧濯,每一步都是那麼的堅定。
……
……
對活在荒原的人與荒人,陽光從來都是最為奢侈的事物,僅次於力量。
昨夜那一戰,赤陰教主在擊傷大司祭後,囿於寒霧淒風慘雨的緣故不得不退,但她自然不會讓自己遠離,而是就近尋了處安全的地方,開始穩定傷勢。
接下來的很多事情她都已經想好,待傷勢不會再有太大影響的時候,便動身去追尋顧濯留下的蹤跡,無論是以楚珺的性命作為要挾,還是別的什麼辦法都好,總之必須要問出那個破解之法,讓盈虛留下的功法不再成為困住她的一座牢籠。
想著這些事情,看著今日陽光,赤陰教主理所當然地產生了一種感覺。
——大司祭嘴裡惦記著的上蒼很願意讓顧濯死去,否則為何要讓荒原迎來久違的天晴,讓一切痕跡都暴露在陽光之下,無所掩藏?
一念及此,赤陰教主以手掩唇,旋即是數聲劇烈的咳嗽。
有血水從中噴濺而出,奇異的是這血與空氣相接觸的瞬間,頓時燃燒起火。
伴隨著那幾縷細小的火苗緩緩消散,赤陰教主緊緊蹙起的眉頭鬆開,蒼白的臉色隨之而好轉些許,有了血色,不再如紙。
迎著陽光站起身來,她閉目再而展開雙手,於這雪峰之頂像是要把整個世界擁入懷中。
自從盈虛死後,在無人得見的時候她總會去做這樣的動作,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更多的自由,彌補過往數十年間失去的一切。
不知道過去多久,赤陰教主睜開雙眼,往前邁出第一步。
下一步,她卻停在了原地,因為顧濯就站在前方。
兩人相距不到十丈。
而她居然不知道顧濯是在何時出現的!
赤陰教主準備開口。
在此之前,顧濯已然出聲。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赤陰教主蹙起眉頭。
有風來,吹得她染血的衣裳獵獵向後,似是上吊用的那根束帶。
顧濯誠實說道:「主要是想到之前我們聊過這麼多次,一直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便問問,你要是不願意說就當我沒問過。」
赤陰教主沉默片刻後,說道:「遲陽夏,遲到的那個遲。」
聽著這個名字,顧濯若有所思,說道:「這是赤陰教名字的緣起?」
遲陽夏沒有說話,不知是承認還是否認,又或者別的什麼。
也許是今天的陽光太過絢爛,秋色太過撩人的緣故,她眼前的世界莫名錯亂,舊日的畫面從時光的深淵裡不斷上浮,直至重現。
……
……
千百年來,荒原不曾有變,都是由血與火組成。
在一場慘烈的廝殺當中,遲陽夏裝成屍體僥倖地活了下來,還是少年的他躲在車輪底下瑟瑟發抖,雙眼緊閉,不敢動彈哪怕半點。
於是他很自然地看不見馬賊們饒有興致地圍在車輪,燃起篝火喝酒吃肉,以無聲的目光打賭他到底能忍到什麼時候。
至於勝者所能得到的賭注,當然就是少年最為嬌嫩的那一部分美好。
馬賊們本以為這場賭局不會持續太久,沒想到遲陽夏的意志竟是如此的堅定,熬到夜色濃時仍未放棄,還在堅定裝死。
便在篝火旁的賊寇不願再等待時,一位披著黑袍的中年男人來到這裡,成為客人。
如果拋開最後的結果不談,那這其實是一次很不錯的會面,陌生男人與賊寇相談甚歡,哪怕事實上就是寒暄與客氣,也是做到最好的那種。
遺憾的是,裝死的少年卻偏偏在這時候裝不下去了。
那時候的畫面真的很尷尬。
後來發生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身披黑袍的盈虛決定帶走遲陽夏,為此願意付出相應的錢財,馬賊的殺心被勾起……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遲陽夏跟在盈虛身後,欲言又止無數次,想要說自己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不是聽你言辭善良想脅迫你救我一命,奈何卻始終沒聽到那麼一個問題。
翌日天明放晴之時,兩人分別。
救人就要救到底,盈虛送了一門功法給遲陽夏,好讓少年有機會走出偌大荒原。
這門功法與天命教無關,因為他不想害人。
故而是一門臨時創造出來的功法,並無姓名。
……
……
「截止今天。」
遲陽夏靜靜看著顧濯,說道:「我仍然會在午夜夢回時想到這件事,問我自己,當時要是他問了,那我該怎麼回答才對。」
她忽而笑了起來,笑容里滿是自嘲之意,嫌棄說道:「想得多了,想到今天我居然忘了當時的自己是怎麼想的。」
顧濯什麼都沒有說。
像這樣的問題,答案從來都不重要,關鍵永遠是當事人的念想。
遲陽夏神情厭惡說道:「這就是我和盈虛見的第一面,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第一面。」
往後,那就是為少數人知曉的『第一面』。
盈虛與巡天司前司主越過群山,於荒原極北交手,不知勝負,各自重傷。
事實上,遲陽夏根本沒有親眼見證這一戰。
當時他的境界太淺,連旁觀都做不到,只能躲在後方遠遠地看著天地變色,惘然中心向神往。
這一切聽來都是美好的,尋常的。
「然後呢?」
顧濯輕聲說道:「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遲陽夏的嘴角微微翹起,嘲弄問道:「讓我主動剖開自己的傷口,把最慘痛的經歷暴曬在陽光底下,教你看個開心,你是不是在做夢?」
顧濯說道:「有道理,是不該說。」
遲陽夏笑容不再自嘲,冷笑譏諷。
顧濯平靜說道:「但也有可能是因為你知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無顏面對自己。」
話音落,笑聲頓無。
遲陽夏看著顧濯,面無表情說道:「你該死了。」
顧濯溫聲說道:「你急了。」
遲陽夏不再接話。
就在說出死字的那一瞬間,她便已出手。
仍舊是一道鮮紅的血線,為燦爛陽光所掩藏,似有若無,快至極處。
這根血線出自遲陽夏的指尖,直繫心頭,是故為心血,最能殺人。
沒有聲音,沒有動靜,沒有變化。
陽光還是那般封,風依舊在吹,畫面被停滯在當下這一瞬間。
過了很長時間,遲陽夏仍舊沒看到應有的那一幕——血線穿過顧濯的胸口,將其渾身精血榨取至乾涸,只留下最後一線生機。
隨著時間流失而來的,唯有劇烈的疼痛。
以她心頭血凝聚而成的那一根血線,就連大司祭的幽火都沒能焚斷的那一根血線,在這一刻被斬斷了。
就像是斷線風箏的那根線。
陽光映照下隨風而盪。
血水從遲陽夏的唇角不斷溢出,如枯水時節的瀑布。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顧濯手中的且慢,然後視線望向挪動,見到站在旁邊的那位青年。
她不認得青年是誰,但她知道那就是且慢,便能推斷出對自己出劍的是易水太上長老,當世最強者之一,
她笑了起來,聲音里儘是淒涼意,喃喃說道:「沒想到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居然配讓您出劍,那我的確是該死了。」
王祭懶得接話。
遲陽夏偏過頭去,望向顧濯,認真問道:「連這位都願意幫你,你為何非要折騰那麼些天?」
顧濯不想說話。
然而當他想到不久前的自己,曾經說過遲陽夏今日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沉默頓時瓦解。
他說道:「主要是因為不想欠人情,所以之前才會那般折騰,現在算是想開了,該用的關係就得用,不能沒苦硬吃折磨自己。」
說這句話的時候,顧濯的聲音十分誠懇,不帶半點虛偽。
遲陽夏沉默片刻後,嘲笑說道:「所以現在你不想吃苦了,那我就該死了。」
顧濯平靜說道:「是的。」
遲陽夏看著他的眼睛,沉聲怒喝問道:「難道你就沒想過折磨我,把我養成一隻不堪入目的肥豬,榨出我的身上的油和血來點燈,一片片地割下我的肉來炒菜拌飯吃嗎?!」
「沒有。」
顧濯走向遲陽夏,看著那半陰半陽的面孔,搖頭說道:「你想多了。」
本就十丈不到的距離,縱使峰頂有積雪堆高阻礙,又怎能攔得住修行者的步伐?
都是眨眼間的事情。
遲陽夏看著顧濯,看著越來越近的那把舊劍,半邊臉上的慍怒僧人閉目不看,再半邊臉的尼姑依舊滿臉歡喜,儘是終得解脫的面目。
顧濯不在乎。
走這一趟,為的是了結因果,答案究竟如何已不再重要。
是的,他依舊想要知道當年盈虛與遲陽夏發生了什麼,後者何以讓自己淪為今日這般模樣,同時他仍舊好奇荒原的上蒼到底是何事物,為何這方天地的萬物如此沉默寡言,且聽循著一個他所感知不到的意志的號令,且窮追不捨就是要把他長埋在這片冰雪永封之地。
還有盈虛與司主做過什麼,藏在那座孤山山腹的那尊羽化與這兩人到底有什麼關係,荒人在盈虛的眼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或者說是工具……
顧濯仍舊關心,但已不再過分在乎。
遲陽夏不這麼想,她認為這些秘密是具有沉重分量的,而從她這裡得知是代價最輕的方式。
總要比從司主處得到答案來得簡單些吧?
於是,當她看到顧濯拔出且慢,揮出那一道清亮的劍光時,心中驟然生出極大的錯愕,甚至恐懼。
一聲輕響,原來頭斷。
一道細長的血線停留在遲陽夏的脖頸上。
某刻,有風吹來。
那根血線不斷變寬,直至讓她那兩張奇怪的臉離開她的身體,就像是熟透了的柿子般跌落在地。
沒有鮮血如瀑布逆流而起,大概是因為在昨夜流了太多,死得很乾淨。
顧濯低頭,望向遲陽夏的頭顱,說道:「關於那個問題的答案,你是怎麼想的?」
王祭想了想,說道:「兩者皆有吧,當時應該是真的忍不下去了,但也是想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
顧濯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王祭蹲下身來,看著那頭顱上的尼姑跟和尚漸漸消失,流露出最原來的面目。
那是一張頗為清秀的臉,稱不上貌美好看,但可以久看。
他認真看了很長時間,然後說道:「原來是求不得和怨憎會。」
話里提及的那六個字即是禪宗所言人生八苦,同時也是長樂庵的不傳真經,鎮教功法之一。
長樂庵與慈航寺並駕齊驅,為當世千萬僧人領袖,無論在廟堂還是朝野都有著極其恐怖的影響力,只是近些年來隱而不發,稍顯低調。
顧濯說道:「我不喜歡和尚。」
王祭聞言微怔,好奇說道:「那你喜歡尼姑?」
「一回事,都不喜歡。」
顧濯有些累,隨意拋開手中且慢,就在屍體和斷頭旁坐了下來。
陽光傾灑在他的身上,也許是因為高度的緣故,生不出太多的暖意。
他閉上眼睛,讓王祭神魂所化的虛影消失在世界當中,真正孤身一人。
時間緩慢流逝。
忘了何時,遲陽夏的屍體被風吹倒在地,引起砰的一聲響,多少有些嚇人。
顧濯卻是毫無反應。
他的腰背微躬,束起的頭髮悄然垂落在肩膀的一側,掩住半邊的臉,呼吸聲已經變得均勻了起來,很明顯是已經入睡。
事實上,他是真的睡著了。
從昨夜某刻到今天此時,世事如潮水般湧來,就算絕大多數事情都是他自找的,那終究還是要疲憊的。
過往那些天受過的傷,隨著顧濯的沉睡悄無聲息傾瀉出來,讓他的身體出現不在少數的傷口,鮮血不停地從中淌落在地。
然而他卻像是什麼都感覺不到,睡得越來越沉。
日至中天,群山熠熠生輝。
顧濯於此刻醒來。
他睜開雙眼,望向極遙遠處那座被陽光映得不可直視的孤峰,輕聲說道:「怎樣?」
話音落下之時,王祭的身影再次出現。
原來他未曾真正離開。
「挺有意思。」
「很沒意思。」
截然相反的意見,出自顧濯。
他偏過頭,靜靜看著自己入睡前拋開的且慢,與自己有三尺之遠。
易水劍講究身前三尺事。
這是他無法第一時間握劍的距離,而上蒼卻不曾對他動手,這無疑說明了一個事情——對方絕非是依循著某種規律而存在的無自主意識的存在。
「再如何崇高的事物也罷……」
顧濯站起身,神情淡漠說道:「只要有了自我的認知,那就註定要迎來不可改變的死亡。」
說完這話,他拾起且慢捲起千堆雪,為遲陽夏建了一座墳,就此轉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