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深夜拜訪
夜色降臨，蔡齊忙碌了一天之後，從御史台回到府中，還沒進門，就有小廝匆匆忙忙的過來，對他道。
「有貴客到.
貴客？
蔡齊皺了皺眉，看著小廝慌張的樣子，頗有幾分不滿，道。
「什麼人，值得這樣驚慌？」
「是·————是中書的王相公！」
小廝壓低聲音，開口道。
這話一出，蔡齊也頓時一驚。
王欽若？他怎麼來了？
要知道，他和這位王相公素無交情，如果非說要有的話，那也是相互看不慣的交情。
當初，因著王欽若任相一事，蔡齊竭力反對，後來王欽若回京之後，也沒少針對蔡齊。
二人的關係，雖然說不上是政敵，但是，也絕對不是能夠相互拜訪的關係。
但不論如何，禮節還是要的，雖然不知道王欽若為什麼突然前來，但是，自從當年被官家訓斥之後，蔡齊就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做人要守規矩。
不管自己對王欽若是什麼看法，只要對方還是宰相一天，那就要對他有宰相的尊重。
於是，急匆匆的進了後堂更衣之後，很快，蔡齊便到了前廳當中。
此時，王欽若早已經安坐在廳中，於是，蔡齊快步上前，道。
「下官蔡齊，見過相公，讓相公久等了。」
禮儀周到，態度端正。
見此狀況，王欽若輕輕點了點頭，笑道。
「是我貿然前來，未曾提前知會你，不必拘禮，坐吧。」
於是，蔡齊在一旁坐下，很快便開口問道。
「相公此時前來，可是有什麼緊急要事？」
態度歸態度，蔡齊敬的是宰相，但是，對於王欽若這個人，他依舊並不感冒。
這番話說的客氣，但其實言下之意就是，有什麼緊急要事，非得現在過來，
就不能等到明日上朝嗎？
王欽若自然能聽得出來，蔡齊的脾氣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並沒有什麼不滿之色，而是直接了當的道。
「蔡諫議，你多年的夙願要達成了，就在近些日子，我打算致仕了—」
「什麼？」
蔡齊心中一驚，身子往前傾了傾，神色之間，卻並無一絲欣喜之意。
沉吟片刻，他眉頭緊擰，問道。
「是因為太后還政一事？」
王欽若目光微動，眼神當中罕見的閃過一絲欣賞之意，道。
「不僅是我，樞密院的張耆，過些日子也打算致仕了————是太后的意思。」」
一句話，讓原本霍然欲起的蔡齊，又坐了下來。
沉默許久之後，蔡齊的臉上升起一絲感嘆，道。
「太后深明大義，實乃社稷之福！」
蔡齊是個聰明人，雖然早年有些執，但是這麼多年在官場沉浮，也歷練出了不俗的政治眼光。
太后徹底放權，緊接著就是王欽若致仕，這二者之間無疑是有緊密的聯繫的原本蔡齊以為，這是官家在清除舊黨，若是如此的話，他肯定是要上奏勸諫一番的。
雖然說，他對王欽若這個人有意見，但是，這麼多年下來，客觀地說，蔡齊也不得不承認，拋開所謂的名聲和做事風格不談，王欽若的功勞還是有的。
如今大戰方止，太后交權，官家若是這麼急著就要清除老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直到聽到王欽若說，是太后的意思，他才放下心來。
但隨之升起的，也是一絲疑竇。
「那相公今天晚上來尋我是因為？」
要知道，他和王欽若的關係向來不怎麼好，就算是王欽若不想走，要動用言官的力量勸諫皇帝，也不該來找他才是。
何況，從眼下王欽若的反應來看，他好像也並沒有戀棧權位的意思？
「我向官家和太后，舉薦了你入中書，補為參知政事。」
王欽若淡然開口，但是話中的內容，卻再次讓蔡齊有些摸不著頭腦。
如果要是換了別人聽聞此言，必然會欣喜若狂。
但是，蔡齊的第一反應卻是·——
「多謝相公好意，但是下官多年司台諫之事，對治國理政之道尚有欠缺，不足以擔宰執大任。」
這倒不是推辭，而是實話。
蔡齊雖然也有過外任地方官的經歷，但是，他入仕之後，大半的時間都在言官流轉，並沒有擔任過六部的主官，對於朝廷政務的處理上經驗其實是不足的。
按照正常的升遷邏輯的話，蔡齊的下一步，應該是從台諫系統轉出，到三司，開封府或者是六部當中擔任一方大員，做出成績以後，再考慮身宰執的事。
聞言，王欽若倒是並不感到意外，而是輕輕嘆了口氣，道。
「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麼選擇你入中書嗎？」
蔡齊皺著眉頭，心中亦是有些不解，問道。
「請相公明示。」
於是，王欽若沉吟片刻之後，緩緩道。
「當今陛下，有雄才大略，經天緯地之志，但所謂從善如流，良藥苦口，如今中書之中，一眾宰執不說惟陛下馬首是瞻，但也皆是俯首聽命，喏喏而已。」
「這不是好事！」
蔡齊的眼神當中露出一絲驚訝，他沒想到，一向被視為阿媚上的王欽若，
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然而，王欽若卻並沒有理會他的意外，而是繼續不緊不慢的道。
「朝廷開設言路，本是為了讓君上能夠時刻體察民情，聽言納諫，但是如今，自諫官併入御史台後，台諫諸官對於朝廷政務議論往往落後，拾遺補缺之事，久不行矣。」
「魯參政性格耿直，但是，他也在中書之中太久了，而且年歲越長，心氣不足，御史台程琳又太溫和，我數來數去，覺得只有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了。」
說著話，王欽若從袖中拿出一份札子，遞了過來，道。
「這是你前些日子，上的關於河南府災情的札子，我看過了，很好。」
蔡齊還在思索王欽若說的話，下意識的接過了這份札子，發現這正是前些日子，他勸諫官家應該儘早息戰，關注內政民情的札子。
「相公——」
蔡齊似乎隱隱明白了什麼，張口欲言。
然而，王欽若卻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聽自己說。
「如今正值關鍵時刻，大戰之後，諸多事宜需要處置，所以，你大概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可以準備。」
「我雖然舉薦了你，但是，宰執大臣之任，仍然要看聖意如何。」
「所以這段時間，你得好好想想，該如何應對陛下—————·
說罷，王欽若並沒有繼續留下，而是起身對著蔡齊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蔡齊愣了片刻，隨即連忙起身，將王欽若送出了大門，不過到了最後，他也沒有再開口多問什麼。
只是，在王欽若離開之後，蔡齊的臉色複雜，心中似乎是在糾結著什麼，久久沒有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