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愣頭青的威力
委任此輩？
這話一出，在場諸多宰執大臣頓時暗道了一聲不好，抬頭一瞧，果不其然，
官家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下一刻，上首官家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喜怒，道。
「曹家的確有后妃在宮中，但是，曹瑋的官職，卻和他是外戚並無關係，從入仕開始，曹瑋的次次升遷，都是依照制度而行，何況，曹娘子並非皇后，嚴格意義上來說，曹家只能算半個外戚。」
「再者說了，朝廷當中，也從未有過外戚不能執掌樞密院的規矩，退下吧。」
這話明顯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眼瞧著底下的御史仍然想要爭辯，宰執大臣當中，王欽若連忙上前，道。
「陛下，曹副樞在樞密院多年，政務熟稔，為人持重，足堪大任，但是，畢竟如今張樞使尚未致仕，再授同知院事一職，傳揚出去，恐有愚鈍之輩妄議聖意，故而，臣以為，此事還是應當再加斟酌。」
相對於那些愣頭青的御史，王欽若的這個理由就溫和的多。
言下之意，樞密院的正職還在，就要任命一個同知院事，未免有逼迫張耆告老的嫌疑。
見此狀況，其他的中書宰執稍一猶豫之後，也紛紛附和。
這讓趙禎的眉頭微皺，正當他打算繼續開口的時候，一旁的張耆卻站了出來，道。
「王相公——」
話音落下，在場眾臣，甚至是趙禎都感到有些意外，沒想到張耆竟然是對著王欽若說的。
「如何？」
王欽若也有些措手不及，看著張耆，眉頭皺起。
於是，張耆側了側身，半對著王欽若，半對著面前的文武百官，道。
「不瞞諸位，我如今身染重病，致仕札子已經遞到了御前，原本今日是打算告假，不想來的，但是，就是怕朝中諸公誤會了什麼，所以才強撐著病體前來上朝。」
「其實，舉薦曹瑋接任樞密院長官，是我向陛下所提，只是陛下體恤我年邁，恐外朝非議我有所私心，所以才不曾提起。」
「但身為臣子，又豈能坐視君上擔此惡名，故而，我特此前來，將此事解釋清楚，還望諸位莫要誤會。」
這番話說完，底下大臣又是一陣議論。
不過，張耆這麼一說，不僅沒有平息風波，反而更給了在場大臣理由。
畢竟，原本他們勸諫的是皇帝，多少還有些心理壓力，但是，張耆把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們攻許起來，自然也就更加能夠放開手腳。
當下，便有御史上前，義正詞嚴道「陛下，樞密院乃國之重地，宰執大臣之任，並非私務，歷任樞密使卸任之時，皆不曾干預下一任樞密使之人選，如今，張耆公然舉薦曹瑋，實乃亂我祖宗之法，懇請陛下將其治罪！」
「臣附議。
很快，殿中興起一陣討伐張耆的聲浪。
畢竟，對於這些文官們來說，抓住武將的錯處往死里踩，是無數次做熟了的事。
而每一次，他們基本上都能獲得勝利，就算是錯了，也至少能夠全身而退。
然而，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隨著殿中的聲浪越來越盛，上首官家的臉色，
也變得越來越差。
但是，這幫愣頭青沒有眼力見兒，離得最近的宰執大臣卻能夠感受到越來越低的氣壓。
當下，幾個宰執大臣對視一眼，正要開口，然而上首官家的聲音卻已經響起。
「王欽若，有人覺得，張耆舉薦曹瑋是違制，讓朕治罪，你覺得呢？」
這話一出，王欽若的額頭上頓時滲出了一絲冷汗。
別人不知道，他又豈會不清楚，這次要離開的，可不僅僅是張耆，向官家舉薦大臣的，也同樣不僅僅是張耆。
的確，他現在是要離開了，但是，可還活著呢，這要是惹得官家當真動了怒，自己致任之後的生活，怕是要懸了。
當下，王欽若沉吟片刻，立刻上前，道。
「陛下，臣以為身為宰執，為國舉賢乃是本分，宰執大臣之任，向來取自上意，想來張樞使也是答陛下所問，方有人選推薦，若是這麼做不合法度的話，那麼，我朝過往的諸多宰相，只怕都要被細查追責了。」
危急關頭，王相公也顧不得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了，輕輕轉頭瞪了一眼底下鬧騰的一眾官員，他也開口道。
「何況，就在前日，陛下還曾和臣談論過中書宰執之任，臣當時也推薦了人選，若是以此定罪的話，那恐怕第一個要定的，就是臣之罪了。」
這話幾乎就是明示了，讓這些御史不要再鬧了。
然而，即便是王欽若站了出來，他們仍然沒有安分下來，當下，便又有人道。
「王相公，文武不可同日而語，樞密使掌軍政，倘有不軌之徒包藏禍心，必然會危害社稷。」
於是，在場的一干宰執不由扶額，心中更是暗道不妙。
王欽若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倒是趙禎，掃了一眼底下的眾臣，忽然開口問道。
「蔡齊，你是御史台副憲，你覺得呢？」
話音落下，一旁的王欽若頓時緊張起來。
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苦心謀劃，想要在臨致任之前，將蔡齊推進中書當中，好讓自己賺一波名聲，同時也多少為社稷盡些責任。
為此，他還特意跑了一趟蔡齊的府邸讓他好好準備。
可誰想到，官家竟會在此時對蔡齊發問。
毫無疑問，這個當口，官家點蔡齊的名，就是想看看他的態度。
如果說蔡齊回答不好的話，那麼進入中書之事，怕是要徹底泡湯了。
可是，易地而處，這樣的場合，蔡齊若是站到官家這邊，那對他的聲名，恐怕是有所不利。
但如今的局面，他又不能開口干涉些什麼，只能是希望蔡齊自求多福吧。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下，蔡齊沉吟片刻後，緩步上前，拱手道。
「回陛下，臣以為宰執大臣之任免，向來出自聖意，臣下不可妄加置喙，如今制書已下，身為臣子自當遵行。」
這話一出，殿中不少言官頓時皺起了眉頭，顯然，覺得蔡齊的這般態度有些不妥。
然而，緊接著，蔡齊便繼續開口道。
「但是，既然陛下發問，臣不可不答。」
「朝廷雖無明文規定，外戚之家不可擔任樞密使，但以史為鑑，外戚掌權，
總生禍端。」
「曹家既有女子入宮為妃，樞密使之任自當慎重，謹防內外勾結，危及社稷之事。
王欽若眉頭緊皺，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
頭前蔡齊的半句話，還讓他覺得此人的確知趣了不少，但是緊接著後面的話，又打回了原型，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