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爭
殿中變得安靜了下來，御史們聽到蔡齊後面的話，好似是找到了領頭人一般，倒是也沒有繼續再鬧。
見此狀況，趙禎的目光落在蔡齊的身上，眼神當中閃過一絲異色，很快便道。
「制書已下，君無戲言。」
說罷，他沒再多言，直接就宣布了退朝。
然而，這個結果顯然是在場的許多言官所不滿意的，所以，在趙禎離開之後，很快，殿中便爆發出了一場激烈的議論。
眾人先是朝著張耆和曹瑋圍了上去，紛紛道。
「曹瑋，你身為外戚，攬權自重，難道就不怕牽連家族嗎？」
「身為武將，又是外戚，自當避嫌，陛下雖然信重，然而爾又豈能坦然受之？」
「曹副樞，曹家於社稷家國有功，切莫自誤啊！」
一道道聲浪在四周不停響起，不滿的聲音愈演愈烈，甚至於，有些激進的人，想要攔下曹瑋，讓他給個說法，只不過，被一些老資歷的言官眼疾手快的給按了下來。
如今的朝堂不比以前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心裡還是要有個分寸的。
就在各種聲音當中，張耆和曹瑋二人就權當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目不斜視的邁步往前。
原本，眾人覺得這件事也就這麼無疾而終了，但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在即將走出的殿門之際，曹瑋卻不知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轉身看向在場的眾人，
道。
「我有一言，想問諸位？」
這番變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於是，殿中漸漸安靜下來，想看看曹瑋到底在搞什麼鬼。
「諸位都是朝廷命官，那麼，有沒有能回答我，同知樞密院事，是何品級？
這話一出，殿中眾人紛紛皺了眉頭，有些搞不懂曹瑋想做什麼。
自打之前官制改革之後，原本繁冗的官階變得清晰起來，所以，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
「從二品。」
於是，曹瑋點頭，道。
「淮南節度使，檢校太師，同平章事，樞密使這些加在一起，又是何品級？」
話音落下，有人已經咂摸出一點味道來了，但是，其他的大多數人，還處在迷茫當中。
有人皺眉答道。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曹瑋抬起頭，將懷中的制書拿在手中，冷聲道。
「聖旨在此，陛下親諭，拔擢我為同知樞密院事，權同樞密使，位列宰執。」
說著，他略微側了側身，將張耆露了出來，道。
「依朝廷法度，檢校太師為正一品第一階，節度使為正二品武臣最高階，樞密使為樞密院長官，統管朝廷軍政，位同執政，加同平章事，可稱使相，與宰相併列。」
「我與張樞使二人，一為宰執，一為使相，照規矩，爾等殿中諸臣，除宰執之外，當俯首拜送出殿。」
話音落下，殿中鴉雀無聲。
在場的所有大臣，目光當中都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旋即，又演變成沉重的憤怒。
讓他們去拜這些武人？
一眾文臣心中，頓時感覺到了無比的羞辱。
當下，便有人厲聲喝道。
「朝廷文武有別，焉有此等規矩？」
「曹瑋，你如此狂悖，就不怕我等在聖上面前參你一本嗎？」
「狂妄，自我大宋立國以來，哪有以文拜武的規矩？」
一時之間，殿中沸反盈天，眾人怒氣沖沖的瞪著對面的曹瑋，而後者則是捧著聖旨站在原地，寸步不讓。
「文武有別，上下亦有別，你們說我狂悖，可我只知道，陛下主持改定官制，從未說過，武臣品級不如文臣。」
「如今聖旨在此，朝廷法度在上，今日我倒要看看，誰敢率先於我等，先邁出這正殿一步！」
誰也沒有想到，曹瑋這次竟然一反常態，在殿中如此的強硬。
這副樣子，讓身旁的張耆也嚇了一跳，他看了一眼曹瑋，正想著該如何開口，然而，後者卻眼神堅定，緊緊的拽住了他的袖袍。
於是，張耆苦笑一聲，也只得嘆了口氣，與曹瑋一同，擋在了這殿門口。
雖然正門寬大，相較於整個殿門，他們的身影甚至擋不住十分之一，但是，
卻也沒有人敢真的邁出一步。
畢竟，除了曹瑋和張耆站在那裡外，曹瑋的手中，還捧著一份聖旨高高舉起。
聖旨在前，殿中的這些御史，甚至想要喝罵，都少了幾分底氣。
殿中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但像是剛剛那種群起而攻之的景象，卻並沒有再次出現。
這個時候，原本在最後頭，還沒來得及出門的一眾宰執，也不得不站了出來王欽若和李迪對視一眼，二人上前，來到曹瑋的身邊，嘆了口氣，道。
「曹樞使，何必如此？」
然而，這一次曹瑋卻似是鐵了心一般，道。
「我也只是照規矩辦事，二位相公若是覺得不滿，大可向陛下參我一本！」
去找陛下？
二人苦笑一聲，感到有些頭疼。
剛剛陛下的態度還不夠清楚嗎？
好不容易才兩邊安撫，沒讓陛下當廷發怒，現在去找陛下告狀，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
遲疑了片刻之後，王欽若看著張耆，沉吟道。
「張樞使，早朝已經結束，不如，你我共去？」
這算是比較折中的辦法了。
既然曹瑋堅持要讓文武群臣拜送，而朝中的這些文臣，又不肯向武臣低頭，
哪怕這個武臣，是貴為宰執的樞密使，乃至是位極人臣的使相。
兩方繼續僵持下去，也沒有好處。
讓王欽若跟張耆同去，算是給兩邊一個台階下，按照慣例，宰相離開，群臣本來就是要拜送的。
如今，他們聯袂而去，自然也就不必再分到底是拜的誰了，算是雙方各退一步。
平心而論，準備應該是應對當下局面最好的方案了，王欽若覺得，張耆沒有理由拒絕。
甚至於，一旁的曹瑋也有些緊張。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原本還有些為難的張耆，見到這副情形，沉默片刻之後，卻搖了搖頭，道。
「相公可以先去，我還需在此待上一段時間。」
這話一出，王欽若微微一愣，片刻之後，重重的嘆了口氣，隨後，他甩了下袖子，徑直朝殿外走了出去，順便，把李迪也給拉走了。
這麼一鬧，可讓在場的一眾大臣傻了眼。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兩位宰相就這麼離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是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當中，蔡齊走上前去，來到曹瑋的面前，沉默片刻，拱手一拜。
旋即，他站起身來，道。
「曹知院說的沒錯，身為使相，群臣理當拜送，不過，你今日如此跋扈，我回去之後，還是要參你一本。」
說罷，轉身離去，在場的其他人見此狀況，雖然臉色都不好看，但是也紛紛上前，黑著臉拱手一拜，然後才離開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