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巡邊御史
紫宸殿中，看著神色堅定的蔡齊，趙禎也是微微一愣。
他沒想到，蔡齊竟然能有這樣的決心。
畢竟當了這麼多年皇帝，底下的大臣是真心還是假意，趙禎還是能夠分辨出幾分的。
也正因如此，趙禎總算開始重新看待起蔡齊這個人。
從御史台的二號人物，宰執大臣的候選人，毅然決然的選擇去做一個剛中科舉才會去做的八品知縣，這樣的決心，不可謂不讓人動容。
不過··
「朕不能答應你！」
思付了片刻，趙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陛下.」
聽到自己的請求被拒絕，蔡齊略微有些著急。
然而，趙禎卻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隨後道，
「蔡卿家，朕不懷疑你的為國之心，也知道你有下苦功的毅力，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以你如今的官職，若是去做一個知縣，朝堂上下，會如何議論朕？」
蔡齊聞言，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過來。
左諫議大夫是從四品，普通的知縣是從八品，就算是京畿附近的知縣，也最多只能到從七品。
這般調動，已經不能算是貶謫，而是一擼到底了。
如果官家真的答應了他這個要求，別的不說，恐怕光是御史台的言官們，就要狠狠的鬧上一番。
畢竟，誰都知道，這段時間以來，蔡齊屢次敢言直諫，在御前和皇帝嗆聲，
這個當口，他要是去當知縣，難免會被人認為，這是皇帝的濫用皇權，挾私報復。
沉默了片刻，蔡齊臉色一陣變幻，最終，他咬了咬牙，道。
「既然如此，那臣今日回去之後，就上奏辭官，還望陛下允准！」
「荒唐！」
看得出來，蔡齊是當真下了決心，要找到他心中真正經世治國的答案，但是，他這番話一出，趙禎卻不由皺眉輕斥，道。
「蔡齊，你當朝廷官職是什麼，你想要就要，想舍就舍的嗎？」
「臣不敢。」
蔡齊低下頭，雖然說是不敢，但是，語氣當中卻並沒有半點後悔之意。
看著又犯了執勁兒的蔡齊，趙禎搖了搖頭，道。
「蔡齊，朕之前對你說過，朝廷上下，行事都要守規矩，大臣如此，君上也是如此。」
「朕不放你出京，除了顧慮朝廷議論之外，更是因為法度所限，官員的升賞降黜，自有定製。」
「升賞不可恣意，降黜亦是如此，皆有法度，所以，即便是你自己願意自貶，朕也不能答應。」
聞言，蔡齊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他也明白，官家說的是對的。
若是人人都能隨意辭官，隨意入仕，那麼，朝廷的法度就徹底亂了。
只是，要讓他就以現在的狀態繼續留在京城當中，蔡齊自己又覺得無比難受，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找不到自己信念前進的方向，在官場中還不如不在官場當中來的快活。
殿中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默，蔡齊的神色變得有些失魂落魄，一時之間，竟然連回話都忘了。
見此狀況，一旁的呂夷簡沉吟片刻，道。
「陛下，臣倒是有個法子。」
聞言，蔡齊眼中升起一絲希望，立刻將目光投向了呂夷簡。
「陛下，如今邊境雖寧，但是，党項元昊野心勃勃，必不能就此安生，光是有王曾這等重臣坐鎮恐怕一時難以顧及。」
「自漢朝以來，向來有朝廷派遣言官到地方巡視的慣例，至我朝太祖開國之後，在地方設通判監察，便不再派言官巡視。」
「但是如今，時移世易，設通判能夠協助地方主官審議政務，相互牽制，可對於地方民情探查，卻頗有不足。」
「故而，臣以為，可遣蔡諫議奔赴邊境，到各處探訪，一是體察民情，呈送陛下，二是可以增擴言路，可謂兩全。」
巡邊御史？
趙禎略微沉吟，看著呂夷簡的目光，多了幾分讚許。
這個老狐狸，腦子倒是轉得快。
不過—
「蔡齊，你覺得呂參政這個法子如何？」
原本，蔡齊覺得自己一時半刻之間想要出京是沒有什麼希望了，但是，聽呂夷簡這麼一說，突然發現，竟然還有這等變通之法。
於是，連忙點頭，道。
「陛下，臣以為此法可行，臣願去邊境，替陛下查訪民情。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你這個先例一開，京中其他的言官該怎麼辦？」
趙禎目光一閃，一句話問出來，頓時讓蔡齊有些發愣。
遲疑片刻，他開口道。
「陛下，言官雖然職在拾遺補缺，但是，就如陛下方才所言，久居廟堂難免無法體察民情，故而，臣以為，御史台中言官，皆可以定期分批出京，前往各處，為陛下查訪民情，此暢通言路之事也。」
蔡齊雖然是御史台的二號人物，但是，作為言官來說，大家的獨立性很強，
都有風聞奏事之權。
所以，蔡齊想不通官家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既然蔡齊可以出京巡視，那麼，其他言官自然也可以前去，這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看著對面蔡齊懵懵的狀態，趙禎不由有些無語，直接道。
「朝廷言官，向來銳氣十足，直言敢諫，如今他們在京中，各處不平事皆敢插手，更有甚者，衝動起來，連官衙都敢闖。」
「這般性情，你讓朕如何放心，讓你們到地方巡視？」
這話一出，蔡齊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咱們這位官家，還真是小心眼，這當年御史強闖皇城司的事，都過去了這麼久了，怎麼提起來還是這般怨氣呢？
不過，冷靜想想，蔡齊覺得，官家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他雖是言官，但卻並不偏袒言官，這幫御史台裡頭的人是什麼性格，他是最清楚的。
真要是按照現在的狀況給他們放到地方上去，保不齊還真的能鬧出一大堆事情來。
要知道，地方的政務運轉，如今早已經自稱一套體系，其中監察的責任，一般是由通判來承擔，並沒有巡查御史的位置。
但是，京城的這些言官又好管閒事，捕風捉影的消息他們都能上奏一番，更不要提，到了地方遇到了真實的事件，必然是更加不會袖手旁觀。
如此一來，言官和地方的政務體系撞在一起，不知道要鬧出多少麻煩。
可是·———難道就這麼放棄嗎？
蔡齊眉頭緊皺，目光無意間落在身旁的呂夷簡身上，想起這位呂參政說的話，心中頓時有了主意，道。
「陛下，方才呂參政有言，如今邊境局勢嚴峻，臣覺得，可以讓這些御史到邊境各處巡視，邊境有王曾王僕射坐鎮，就算是有矛盾出現，也可居中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