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害苦了我啊
「陛下，御史台長官之事，臣以為可以重新拔擢剛毅持重之臣擔任，並不妨礙巡邊之事。」
開口的是魯宗道，他算是在場這麼多人當中，唯一一個沒有打著要往言官當中塞人的宰執大臣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被推出來。
趙禎聞言，目光微動，眼神在一眾宰執身上掃了一遍，隨後道。
「那諸卿覺得，誰可擔此重任呢？」
啊這·—
按理來說，皇帝動問，他們就可以不受宰執不可干涉言路的規定，開口發表自己的看法。
但問題就在於，看官家如今的神色，一點都不像是當真想知道人選的樣子。
再看看上首的王曾，一般情況下來說，這種時候，都該這位大相公代表中書上前回話。
可是如今，王曾卻站在原地，八風不動，沒有半點要開口的意思。
於是，謹慎考慮了片刻之後，李迪只得道。
「陛下，御史中丞乃御史颱風憲之長，依制，臣等身為宰執大臣，不可干預風憲官員的任命。」
這個答案算是一個常規答案。
結果也的確如他們所料的那般，官家滿意的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道。
「蔡齊並未經歷過地方事務，延州乃軍政要地，不宜由他來負責，不過，他在言官當中素有聲名，朕打算同樣派他到延州附近巡視，統管此次派出的巡邊御史。」
「至於御史台這邊，如今程琳既然去了審官院，孫爽便暫時沒了去處，這段時間，讓他先負責御史台的一應事務，諸卿覺得如何？
1
這個方案？
眾人略微有些沉吟，有些摸不太透官家的心思到底是什麼。
要知道，王曾讓程琳替換孫爽知審官院，雖然說是為了讓自己迅速的掌控人事權，但是，他提出的理由也的確夠硬，這才能夠過得了中書這一關。
說到底，孫爽的年紀的確不小了，早就已經過了七十高齡，沒記錯的話，再過兩年，他老人家就該八十了。
所以，這才是李迪等人沒有據理力爭的最大原因---理在王曾那呢！
按理來說，卸去審官院的差事之後，不管是讓孫爽等著給皇子開蒙學（儘管大概率等不到），還是直接讓孫爽致仕，都是可以的。
畢竟，到了這個年紀，也該讓這位孫學士歇一歇了。
可是，這將他調到御史台又是什麼操作？
就在眾人疑惑之時，一旁的王曾卻迅速做出了反應，道。
「陛下，孫爽德高望重，擔當御史中丞一職十分合適，不過，他近些日子多病，又新上任，恐怕一時顧之不及，故而，臣以為，還是宜當讓蔡齊留在京中，
繼續輔助孫爽主持御史台為宜。」
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也都反應過來了。
孫爽年老，精力不濟，這是客觀事實，換句話說，即便是將孫爽調到了御史台，其實也是當個擺設。
要知道，審官院雖然事務繁雜，但是，畢竟也算是一個流程制度十分成熟的部門，孫爽完全可以將事情都交給底下人去打理，自己少操些心。
但是，御史台可不一樣。
御史台的言官們，最大的特點就是精力充沛，喜歡折騰。
再加上言官的獨立性很強，孫爽若是接任御史中丞，威望倒是夠了，但是，
管是肯定管不住的。
所以，這種時候，御史台的二號人物，侍御史就顯得極為重要了。
不誇張的說，又這麼一位御史中丞在，實際上主持御史台的，就該是侍御史了。
聯想起王曾之前剛剛提議，要將程琳調到審官院的舉動，眾人心中一陣念頭飛轉。
難道說，王曾此舉是一箭雙鵰？
將程琳調入審官院，是為了掌控京朝官的人事權，然後故意不安置孫爽，將御史中丞空出來，引導官家讓孫爽負責御史台，間接提升了身為侍御史的蔡齊的權力，進而想要拉攏蔡齊？
想到了這一點，側旁的呂夷簡不由皺了皺眉，審官院也就算了，但如果御史台也被王曾控制，那他可就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大相公了。
當下，他便要出言阻止。
然而，還未等到他開口，李迪卻已經先他一步，道。
「陛下，巡邊御史之事，本是蔡齊首倡，他若不去，恐怕朝堂上下會有議論，至於御史台這邊，光靠孫爽的確不夠，不過，朝中倒也有精明強幹，勇毅干為之輩，提拔至御史台便是，有孫爽這樣的持重之人在，想必不會影響朝政運行。」
這話說的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不知為何，呂夷簡卻總覺得，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眼角餘光看向一旁的王曾，果不其然，瞧見對方的臉上閃過一絲隱秘的笑容。
呂夷簡似是想到了什麼，當下眼神一變，然而，還未等他徹底想明白，上首的官家卻已然開口問道。
「哦？李相公如此說，想必是心中有合適的人選？」
李迪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直接開口，而是道。
「陛下，朝廷規矩，宰相不可干預言官人選。」
不過，他雖然如此說，卻並沒有否認剛剛的問題。
果不其然，見此狀況，官家微微一笑，道。
「朝廷規矩只是宰相不可主動舉薦言官，如今是朕問你，自然不在此列，你說便是，是否任用，朕心中自有考量。」
李迪剛剛那麼說，原本也就是遞個話頭，如今，得了官家的承諾，心中也便沒了顧及，道。
「陛下，臣以為大理寺卿辛若沖可當此重任。』
這個名字一出，一旁的呂夷簡心中便是一驚，不由暗道不好。
然而，李迪卻並無所覺，仍然在繼續說著。
「辛若沖為人端厚，素有賢名，早年間也曾在風憲任職，在大理寺任事不畏權貴，性情剛正，用其為侍御史，佐御史中丞管理風憲之事，最為妥當。」
話音落下，呂夷簡站在一旁，冷汗已經忍不住從額頭滲了出來。
果不其然，下一刻，官家的聲音響起，卻是看向了他，問道。
「呂參政，你覺得辛若沖此人如何？」
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呂夷簡給李迪遞過去一個「你害苦了我」的眼神，隨後，老老實實的上前道。
「回陛下，臣不能說。」
「哦，為何？」
很快，官家略帶疑惑的聲音響起。
於是，呂夷簡拱手低頭，道。
「不敢欺瞞陛下，臣的夫人，和辛寺卿的夫人，都是故中書令馬忠肅公之女，故而，我二人算是連襟。」
「臣心中雖並無私心，但畢竟涉及風憲之事，以臣和辛寺卿的關係，理當避嫌，故而，臣不能對此事發表任何看法，還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