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渡人渡己
楊有志身上傷口再不往外流血,轉而竟恢復起來。
他長劍上又生光華,咬著牙向孟淵急奔而來,洞天顯現,「浮光洞天!」
可驀然之間,楊有志便見孟淵身周有煙雨之相,其人氣機淡薄之極。
楊有志不管不顧,長劍揮出,劃破洞天。
而那孟淵的氣機愈發渺茫,但也無須在意,其人就在眼前,絕不會丟了目標。
就在無數浮光自洞天中湧出時,卻見那孟淵氣機陡然消弭無蹤,身周煙雨中衝出一道飛虹,霎時間延展而出,來到身前。
那飛虹好似橋樑一般,隨即收攏到自己跟前,楊有志恍然之際,卻見孟淵也隨著飛虹而來,竟無聲無息之間,好似身形與飛虹合二為一一般。
「突刺之法?」楊有志無力去躲,更無力再戰,隨即便覺身上劇痛。
孟淵收了楊有志的劍,退回十餘步外。
此番楊有志引動浮光洞天,意欲拼死一擊,孟淵借了煙雨飛虹第一段的氣機消弭,而後再借第二段突刺之法,使大多浮光沒了落處,但還有兩三成浮光隨孟淵而至。
孟淵無有防禦之法,硬生生硬抗了下來。
此刻全身上下都是細微傷口,渾身浴血。
不過三番淬體,孟淵筋骨之強遠勝同階,看似渾身是血,其實都是皮肉傷而已,筋骨臟腑並未受損。
「我說你怎麼一直誘我用浮光洞天,原來你有續命回春之法!」
孟淵想明白了,只要自己用了浮光洞天,楊有志即便重傷,那也能再戰,而彼時自己玉液耗盡,筋骨疲軟,再無一戰之力,自然就是他贏了。
算計的很好,但還是低估了人。煙雨飛虹太過詭譎,初遇的人很容易被打個措手不及。
楊有志大口的吐著血,卻不說話。
孟淵吞下一丸百草丹,「你隱藏境界的法門叫什麼?」
楊有志玉液已干,渾身被血浸透,面上又似蒼老幾分。此刻癱坐在地,隔了一會兒才獰笑道:「天機名為薄葬!想學麼?」
「想。」孟淵道。
「哈哈,放了我就告訴你。」楊有志道。
「可以。」孟淵以刀駐地,「我還可以送你回松河府,讓你看著我與嫂夫人春宵貪歡,事後你也能指點指點我的不足之處。」
楊有志愣了下,怒道:「奸賊!惡賊!淫賊!」
「誰派你來的?」孟淵往前走了兩步,道:「你要是不說,我回去一定把尊夫人送到北城外的暗門子裡。」
楊有志渾身發抖,隔了一會兒才道:「我不能說。我死了只死一個,說了就死的太多了。」
他強行坐起來,竟要自戕。
「信王會照顧你妻子兒女?」孟淵問。
楊有志愣了下,閉上了眼,顫巍巍伸出手,去掏他的內臟。
就在這時,一聲長嘯傳來,自遠處盪來,低沉卻有力,蟬鳴之聲當即止住。
循聲看去,只見一緇衣斗笠之人腳踏青草之上,一步三五丈,好似離地而飛。
來者分明是玄真和尚。
孟淵最近一直跟和尚鬥法,但對和尚沒多少惡感。
儒釋道三家中都有大德之人,也有性情卑劣之輩,本屬尋常。
玄真和尚走的是武道路子,修的是正經佛法。孟淵跟他不熟,也沒交情,甚至還曾交惡。
「刀下留人!」玄真急奔上前,兩手合十,口誦佛號,「阿彌陀佛。」
他直接上前,一手合十念佛,一手按住楊有志的頭。
只見玄真不知念了句什麼經,隨即收回手,那楊有志的頭髮竟全數脫落。
孟淵皺著眉,細細打量楊有志,卻見他已沒了自戕之心,傷勢似好了幾分,雙目卻茫然的很,好似失了智。
「這是惑人神智的天機神通?」孟淵好奇問。
「阿彌陀佛,孟施主此言差矣。」玄真取下斗笠,露出光頭,抱著斗笠合十低頭,道:「此乃我佛門天機神通,名為入我佛門。實乃勸人向善之法,怎會是惑人神智的邪法呢?」
他說著話,見胡倩三人來到近前,又是合十行禮,道:「方才在鎮上化齋,聽聞春雷之聲,便知此間有事。只是在下來遲,施主勿怪。」
「不敢不敢。」孟淵接過吳長生遞過來的水袋,噸噸喝了兩口,又道:「早知大師來了,我就不必受這一身的傷了!」
「阿彌陀佛,施主行善事,必能得善果。些許傷痛,養些時日便好。」
他說著話,又看向楊有志,虔誠道:「自今日起,你法號晦明。晦者,昏暗不明也,乃是你來路之惡;明者,光明燦爛也,乃是你去路之善。」
「大和尚,這是我們合力拿下的賊人!」胡倩抱臂皺眉,道:「你把他收了徒弟,可是要帶走?」
「這是自然。」玄真理所當然,「我蘭若寺子弟外出雲遊,一來是為苦行,二來便是度惡。」
「你度惡,卻把我們抓的人度走?」胡倩扯了扯孟淵袖子。
「晦明這法號起的好!」孟淵撫掌讚嘆,「昔晦今明,不損不增。可見大師胸有溝壑,深得四大皆空的奧義。」
「阿彌陀佛,施主謬讚。」玄真十分有禮貌,他道:「孟小旗,不妨賣貧僧個面子,貧僧自會向李千戶回稟,他也絕不會為難。你如今被李千戶等人壓制,官位不得升,仕途不得展,猶如龍困淺灘,不得自由。貧僧僧還算有些臉面,不妨貧僧來做中,保管李千戶將孟小旗引為心腹。」
他見孟淵不吭聲,便說的愈發有勁兒了,「那姚百戶武不及施主,智不及施主,心胸更不及施主。他既已死,正該施主填補缺位。日後松河府事宜,必然是施主來管。」
「大師說的是。」孟淵點頭贊同,道:「我流民出身,雖寄身王府,可也少有依仗,實乃匍匐人間,不得自由。」
玄真微微點頭。
「殺人償命!」胡倩忽的大聲道:「楊有志犯了七樁案子,死了十一個人,其中一人還是孩童!」
「女施主放心。」玄真雙手合十,「此人作惡極多,但也有本領在身,日後改過,多行善事,豈非也是悔過之舉?」
「大師的意思我明白了。」孟淵微微點頭,「是說此人依仗本領做下大惡,日後改正之後,也能依仗本領做下大善!」
「善哉善哉,孟施主靈台清明,正是如此。」玄真看向孟淵的眼光越來越和善了。
原文在六#9@書/吧看!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大師說的是人間至理,再對不過了。」孟淵笑笑,以刀駐地,目視玄真,嗤笑道:「不過依我來看,大師懂些大道理,但參禪卻參到狗身上了。殺人償命,你的佛理論不過我的道理。」
玄真皺眉,看向孟淵,道:「孟施主,剃髮禮已成,你難道還要阻攔?」
「袈裟本無清靜,紅塵不染性空。」孟淵笑道:「玄真大師既然能度人,何妨再來度一度我?」
「阿彌陀佛,孟施主前番大戰,身受浮光洞天之害,當真能再戰?」玄真合十行禮,十分謙卑。
孟淵提起刀,「殺不得豬狗,卻能殺禿驢!」
「好好好!」胡倩拍手叫好。
「師兄,」吳長生湊上來,低聲道:「不妨先去求援,暫避一時。」
鐵牛也不是傻子,勸道:「阿兄,你教我的,做事要有靜氣,有靜心。」
「避個屁!靜個屁!禿驢屯於階陛尚談因果!」孟淵提腿,把吳長生和鐵牛踹翻,「都避開了去!」
「我跟師兄並肩作戰!」胡倩豪氣干雲。
「並個……」孟淵本提起腿還想再踢,見胡倩的女俠打扮,便收回了腳。
「都避開了。」孟淵手中握刀,「我來試一試高僧的能耐!」
胡倩三人見孟淵鄭重,不敢不從,退到二十餘步外。
「阿彌陀佛,施主何必執迷不悟?」玄真和尚嘆了口氣,走到十步外,將手中竹杖一抖,竹片碎開,露出一柄戒刀。
「大師方才說我龍困淺灘,不得自由。但我亦是上下求索,百折不撓。」孟淵手中刀在此散出光華。
兩人氣機陡然纏繞在一起。
那玄真並不去攻,只雙手托著刀,渾身散出淡黃光芒,「貧僧便以金身不滅來試一試施主的浮光洞天。」
春雷之聲響起,孟淵身周繼而有朦朧煙雨。
玄真微微皺眉,「施主絕技不少。只是大戰方酣,玉液又剩幾分?再耗上一二,浮光洞天愈發少威勢了。」
他話剛說完,就見對方奔來。
玄真不敢大意,兩手按住戒刀,身周金光愈發強盛,分明是將金身不滅催發到了極致。
他面上嚴肅,緊緊盯著對方,隨即就見煙雨之中伸出一道飛虹,來到眼前。
而後其人竟似融於飛虹之上,氣機也陡然不見。
愣神之時,就見那飛虹中有刀罡落下,隨即似撕裂洞天,萬千浮光盡數落下。
「阿彌陀佛!」玄真只覺此番浮光洞天生平僅見,其浮光之多、之廣好似無窮無盡。
「呀呀呀!」金身不滅苦苦維持,渾身玉液催動,可對方的浮光當真沒了窮盡一般,且威勢比之他人的浮光洞天更大。
只過了七八個呼吸,金身現出裂縫。又過十餘息,金身便既碎裂。
剩下的浮光涌到身前,玄真戒刀往前一推,但依然無法全數擋住,便覺無數如細針一般的浮光落到身上。
且那浮光雖似細針,威力卻龐大之極,竟能鑽破自己辛勤苦練的血肉,繼而到了筋骨臟腑之中。
過了一會兒,玄真緩過來身,卻見那人大喘著氣,來到楊有志身前,一把割掉楊有志的頭。
隨即手中探出火,屍體全數成灰。
「在下敬重貴寶剎之名,大師既然有度化惡人之心,不妨收斂了屍體殘灰,埋在菩提樹下,想必來年能多結些果,合寺僧眾吃不完,也能給窮苦居士分些。」孟淵想拿楊有志的頭,可光頭卻有些不好拿,只能踢開,「鐵牛來拿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