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三番兩次
烈日灼人。
大戰方酣,蟬聲又陣陣鳴起。
孟淵坐在地上,面上蒼白,大口的喘著氣,殘破衣衫為鮮血和汗水浸透。
渾身筋骨酸軟,像是在花叢之中迷失日久,乃是筋疲力盡之象。
此番先對楊有志,孟淵耗費玉液不多,即便楊有志最後拼死用出浮光洞天,也僅僅是皮肉受損而已。
那天機神通煙雨飛虹神異,第一段並不如何耗費玉液,但第二段突刺之時,身與飛虹相合,陡然間便耗去大量玉液。
孟淵三番淬體,丹田本就廣闊,玉液之多勝於同階三四倍,乃至更多。
但煙雨飛虹第二段突刺一出,約莫著十分之一的玉液便被耗去。
而且身與飛虹相合之際,渾身有撕裂之感,又疼又清醒。
兩番用出煙雨飛虹,孟淵也有了心得。這天機神通霸道詭譎,可躲避偷襲,眨眼間便拉進彼此距離。
但缺點也十分明顯,便是對玉液耗費的太多。
而且,消耗的量也是不定的。乃是在煙雨異象出現,遞出飛虹後,自身與飛虹相合,以極快的速度突刺到敵人身前,這一段飛虹突刺的距離越遠,玉液消耗越多。
二十步內,便要耗去十分之一的玉液!若是再遠些,玉液耗費更多。
不過好處也顯而易見,乃是催發之時氣機不見,迅捷如雷。
孟淵又去看那玄真和尚。
這一次兩番對敵,對方一死一重傷。
孟淵兩次用出煙雨飛虹,最後又催發浮光洞天,也已丹田乾涸,玉液耗盡。
那玄真和尚坐在地上,光頭上都是血,烈日下格外鮮艷。
玄真和尚的戒刀早已碎成粉塵,緇衣上全是缺口,還不斷的往外滲著血。
兩個小臂和下肢血肉糜爛,露出的些許骨頭上也布滿裂縫,上有密密麻麻的針眼。
不過頭顱和軀幹倒是沒甚大礙,雖也掛滿了血,但臟腑和腦子應該沒受到多大損傷,可見他是在最後時刻,著重護住了這兩處。
七品武人對七品武人,生死之間,孟淵又有許多收穫,而且對這玄真和尚又高看一眼。
此人硬抗浮光洞天之時,至少用了兩種天機神通,金身不滅主防,另還有一種隱蔽氣機之法。
七品武人一般的防禦之法是玉液布滿全身,但消耗頗大,也難擋刀罡劍氣。
孟淵估摸著玄真和尚的金身不滅也是同理,但比玉液布滿全身要強悍,消耗也少的多,畢竟是防禦一類的天機神通。
但孟淵借煙雨飛虹騎到了對方臉上,即便兩番動用煙雨飛虹,即便玉液只剩不到六成,可三番淬體之功,自身玉液之浩大無匹,也遠勝同階。
浮光洞天貼著人催發,同階之內當真無敵。而玄真只重傷,卻沒死,可見此人確實有些道理。
孟淵哆哆嗦嗦的取出丹瓶,正要倒出來吃,就被胡倩一把搶了去。
「師兄你真厲害!」胡倩倒出百草丹,貼鼻子上嗅了嗅,問:「吃幾粒?」
「三粒。」孟淵有氣無力。
胡倩撿出三粒,捏著丹丸往孟淵嘴裡送。
她見孟淵慢吞吞,就把丹瓶塞自己胸口,騰出一隻手捏住孟淵臉,往上一提,嘴巴張開,丹藥立即丟到了喉嚨眼裡。
「……」孟淵都還沒埋怨出聲,那胡倩就解下腰上水囊,直接懟了上來。
孟淵差點嗆到,胡倩卻不覺,又給孟淵臉上倒水,而後手抹了兩下,洗去血水,比之孟淵給香菱洗臉還粗魯。
「難怪都說武人粗鄙,這胡倩明明是小道姑出身,仙風道骨沒瞧出來,粗鄙的毛病倒是染上了!」孟淵心中感嘆。
「阿兄,頭來了!」鐵牛已經收拾好了楊有志的頭,被包在衣裳里。
「師兄太厲害了!」那胡倩竟跪坐上來,幫著捶背。
「別捶了!」孟淵瞪了眼胡倩,又看吳長生,道:「射和尚兩箭,照著肚子射。」
那玄真和尚強催金身不滅抵禦萬千浮光,怕也是玉液耗盡,金身不才難以支撐的。
但此人出自蘭若寺,又是在外行走的,孟淵擔心此人拼卻性命,如同自己一般燃燒自身性命,強行以命換命。
吳長生聽了這話,有些茫然不解。
「武人只要不死,就有翻盤的機會。」胡倩是個有見識的,「師兄真穩重啊!」
孟淵瞧了眼胡倩,心說這丫頭以前挺清冷的人,怎麼今天馬屁拍個沒完了?
吳長生也不猶豫,當即搭箭。
「阿彌陀佛!」玄真本一直閉目療傷,聽了這話當即睜開眼,連忙道:「孟施主不必擔憂,貧僧認輸,再不敢捋虎鬚。」
吳長生看向孟淵,只等指示。
「師兄,他害怕了,說明『勢』已被去了!」胡倩瞭然道。
「你不准說話。」孟淵止住胡女俠說話,這才看向玄真。
兩方相隔十餘步,孟淵心中想殺掉此人,而且孟淵知道玄真知道自己想殺他。
那玄真見孟淵嘴角有笑,分明是藏了殺意,他正要開口,忽聽遠方有嘯聲傳來。
玄真聞聽此聲,當即鬆了口氣。
果然,很快就從伏牛山方向奔來兩人,那兩人各穿蓑衣斗笠,腰間掛刀。
到得近前,露出真容,乃是百戶黃有升和仇不來。
「遠遠就看到這邊有耀目光芒,我猜是有人強運浮光洞天。」黃有升面上笑眯眯的,道:「原來是孟小旗。」
胡倩三人是跟黃有升打過照面的,眼見來者不善,便立即護在孟淵身前。
「大師,這是怎麼了?」仇不來問。
「孟施主阻我收徒,兩敗俱傷罷了。」玄真和尚兩手合十,閉目安坐。
「臭禿驢真要不要臉!」胡倩從來不丟份,「還兩敗俱傷?剛是誰搖尾乞憐?」
玄真已得援兵,分外鎮靜,並不理會胡倩的話語。
黃有升和仇不來對視一眼,兩人也不說話,只是手按刀柄之上。
胡倩等人眼見攻守之勢異也,當即拔出刀來。
「師兄,你先走,我們來拖一拖!」胡倩豪氣干雲。
「兩個豬狗而已,無需你們出手。」孟淵強行站起身,以刀駐地。
「孟小旗,」那黃有升依舊笑眯眯,「剛極易折。」
「百折不撓。」孟淵道。
「你重傷玄真大師,我們要拿你去回去審問!」仇不來大聲道。
「是臭禿驢先挑的事,我們……」胡倩還要再說,忽覺肩膀上按了一手掌,她轉過頭,先看那都是傷痕的手,而後順著手臂看向孟淵。
「莫要多言,我來應付,你們走。」孟淵道。
「我不走!大家一起出來的,就該在一起!」胡倩立即道。
「俺也一樣!」鐵牛雙目血紅,顯然氣憤的很。
「大家還是一起的好。」吳長生也開了口。
孟淵不語,只是目視著黃有升和仇不來。
烈日灼心,就在一觸即發之際,忽聽馬蹄聲響。
「我乃信王世子獨孤亢!」獨孤亢肥胖的身子壓的馬匹吐舌頭,他一腦門的汗,來到兩隊人中間,也不下馬,一副囂張模樣,道:「不准打架!」
那黃有升還想說什麼,獨孤亢就甩下鞭子,怒道:「你是什麼狗東西,見我不行禮?」
黃有升退後一步躲開,詫異的看著獨孤亢,一時間竟有些茫然:不是說信王世子是個傻子麼?怎麼像個憨子?
「罷了。」玄真睜開了眼,深深看了眼獨孤亢。
黃有升曾在渡江時遠遠見過獨孤亢,此人確實是真的。
此時若是強行動手自然也成,那信王雖無實權,世子也是個純質的,但畢竟是宗室,就算辦的乾淨利索,也勢必後患無窮。
黃有升知事不可為,他便笑著一拱手,道:「世子康健!我和孟小旗都屬鎮妖司,不過是想幫忙看看傷勢罷了!」
他當即與仇不來攙起玄真和尚,當即往七水鎮去了。
獨孤亢這才下了馬,「沒有我,你們都得完!」
他分外自豪。
「多謝世子。」孟淵笑笑。
獨孤亢見狀,忽的又不吭聲了,顯然頗有憂慮。
「世子你可真不賴啊!」胡倩面上有了笑,誇了一句,就拍鐵牛,「背你阿兄回去!」
鐵牛當即彎下腰,胡倩不等孟淵說話,就把孟淵放了上去。
回到七水鎮的住處,吳長生又打來兩桶井水,「師兄先洗一洗吧。」
孟淵看了眼胡倩,胡倩哼唧兩聲,道:「你倆幫著些,師兄這會兒沒力氣!」
待胡倩出了房間,孟淵這才下了血衣裳。
「師兄又能打,本錢又好,真是內外皆修啊。」吳長生一邊輕輕擦背,一邊說著好話,還好奇問:「吃卵子真管用?」
「姜老伯說阿兄吃過虎藥的卵!所以身上熱氣足,得光著身子練武!」鐵牛有理有據。
「出去出去,你倆出去!」孟淵身心俱疲。
把吳長生和鐵牛趕了出去,房中就剩獨孤亢和孟淵。
「你身為騸匠,專行去勢之事,卻心中不靜,只存想淫邪之事!你呀,該騸了自己!」獨孤亢想起此人似對王妃有覬覦之心,便好心勸導。
「不淫邪,諸行了無生趣。」孟淵洗去身上血污,肌膚之上猶然殘留許多細密傷口,但已無大礙了。
三番淬體,不僅筋骨強壯,而且恢復的極快。
「積重難返,終究有一天會害了你!」獨孤亢使勁兒搖著扇子,又道:「我估摸玄真看出我是和尚了!」
「沒事,他很快就要死了。」孟淵道。
「你……」獨孤亢愣了下,道:「還是少造殺孽的好,他不會對外講的。還有,佛家講的圓寂,一般不說死。」
「你是說,他還會來主動結交與你?」孟淵笑。
獨孤亢點頭,道:「蘭若寺被困在平安府之地,他們一直在結交外面的權貴,是故玄真還得給我保密。」
「可以後終歸會讓你出力的。」孟淵笑。
「那再說吧。」獨孤亢嘆了口氣,又問道:「楊有志的事怎麼說?」
「不急,先等我養好傷。」那黃有升和仇不來有害人之心,孟淵正好也有。
獨孤亢不是急性子,就也不來追問。
「獨孤兄,多謝今日援手。」孟淵見他要走,就笑著出聲。
「咱們是混一個社團的嘛!」獨孤亢開心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