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兇手是他?我本利劍,何須避他人之鋒!
嶺南多山。
邕州城西百里便有一座山清水秀的小山,山腰處建著一座雅致又不失大氣的山莊。
山莊裡雕欄玉砌,亭台閣樓。
雲霧繚繞間,主殿光芒明滅隱現,看起來頗為神秘仙然。
可店裡面,卻是無比血腥的場景。
一個個青年男女被開膛破肚,將臟腑連帶著不以肉質形體存在的經脈丹田一起丟到丹爐裡面,夥同著其他的藥材一起煉化,最終卻沒有成丹,反而化作一道紫色的氣體,隨著陣法在殿內迴轉繚繞。
殿內有人有妖,都大口大口地吸著紫色氣體,露出無比陶醉的笑容。
良久良久。
丹爐內紫色氣體逸散盡了。
眾人這才緩緩恢復了清醒,紛紛舒服地感嘆道。
「舒坦!」
「那還不快謝謝我?」
「哈哈哈!感謝赤帝款待!」
吞噬血肉提升修為的秘法,他們見過太多了。
可這種能將天賦嫁接的手段,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種技法真是神了,雖然比不上在大聖廟裡清修,但能進大聖廟的總共有幾個?
況且……
聽燭晦說,這秘法與大聖廟的影響互不干擾,兩者能夠迭加提升。
在嶺南多修煉幾年,只要修為提升到四品巔峰,就能穩定去大聖廟靜修一個月。
雖然想要突破大妖境依然很困難。
但放在無數修煉路之中,絕對是通天坦途!
還是嶺南好啊!
夠亂!
「這還差不多!」
被稱作赤帝青年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在他俊俏陰柔的臉龐上顯得無比邪異。
燭晦見他們結束,臉色陰沉道:「赤帝!你不該回來的,最近城裡不太平,那秦牧野確實有幾分手段,才一天不到,就抓到癥結所在了。」
赤帝譏嘲一笑:「那就給他抓,他抓得明白麼?一個除了依靠父輩餘暉外一無是處的廢物!」
燭晦沉默了一會兒:「他們已經查出鎮宅符的問題了,各家符店參與的人都被抓了起來,正在用刑呢!」
「什麼!」
赤帝勃然色變,旋即就臉色猙獰地否定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可是老子花重金請來的符師……」
燭晦搖了搖頭,緩緩吐出了三個字:「金寂粉!」
赤帝:「???」
聽到這三個字,他臉上的表情頓時就僵住了。
過了一會兒,猙獰之色盡去。
取而代之的是歡快的笑意,他拍著手:「好玩!好玩!沒想到他秦牧野還真有點本事。」
眾妖官面面相覷,終於還是有帶頭的站了出來:「赤帝,最近風頭正緊,你還是躲躲吧。來日方長,秦牧野來勢太兇,不如暫避鋒芒,等他走了……」
「我?避他鋒芒?」
赤帝笑容輕鬆:「我就算走到他臉上,他敢動我麼?」
眾妖官:「……」
赤帝頗為自在,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個斷肢,生啃了一口,吃了一臉血。
可嚼了一會兒,又忽然把斷肢摔在了地上,暴怒道:「我說過多少遍,我喜歡吃老的,喜歡吃老的!」
燭晦無奈地搖了搖頭:「老的早就吃完了,只剩……」
赤帝大罵著打斷:「那就再去抓!一群廢物!」
眾妖官:「……」
燭晦目光微沉:「不管秦牧野能不能查到底,鎮宅符都不能用了。赤帝,最近不能著急,不然……」
「啪!」
直接一個耳光落下。
赤帝惡狠狠地瞪著他:「老子供你們好吃好喝,為的就是讓你們關鍵時刻支棱起來!燭晦,你好好想想身上的大妖之氣怎麼來的,現在你告訴我讓我收手?一個秦牧野,有什麼好怕的!」
燭晦眼底怒氣閃動,卻還是艱難地壓了回去。
赤帝見狀,更是瘋狂嘲笑:「生氣了?生氣對我動手啊,你怎麼不動手?」
燭晦平靜道:「我只干對的事,你不該回來的,先躲躲吧!」
「躲?」
赤帝冷哼道:「我為什麼要躲?誰敢把我供出來?虧你們還是妖官,比我這個人族都要謹小慎微!此案牽扯甚廣,即便真的板上釘釘,涉及這麼多妖官和豪門大族,朝廷敢動手?」
燭晦搖頭道:「最近朝廷平息了四夷番邦,用互市掐住了他們的脖子,還用妖學撕開了懲戒妖官的口子,大聖廟的意思是老實一段時間,不要被他們抓到把柄。」
「怎麼?」
赤帝語氣愈發譏諷:「你覺得他敢把我們全得罪了,還是說他能把我們連根拔起?」
燭晦沉默:「……」
赤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放心!那些廢物的毒藏在體內,他們想死,沒人能攔得住,他們妻兒老小的命,可都在我手上呢!」
燭晦揉了揉太陽穴:「可據我所知,宗室里有一面鑒魂鏡,秦牧野手下可是有高手的,可能保不住他們的命,但萬一能留幾天呢?」
鑒魂鏡他可是如雷貫耳。
當年妖官制度剛剛成立,還沒有吸引太多妖族高手加入。
皇室靠鑒魂鏡從凶獸魂魄里提取了不少本命法術,再取其精血,吸引了很多同類的妖。
可以說,妖官制度之所以能發展起來,鑒魂鏡至少占三成的功勞。
連本命法術都能提取。
更何況區區記憶?
赤帝嗤笑一聲:「就算他們能堅持到鑒魂鏡來,那又怎麼樣?宗室的秘寶,只能由宗室的人親自護送使用,秦牧野是個沒腦子的莽夫,宗室的人可不是,只需看見我的臉,他們便會知難而退!」
燭晦要被他氣笑了:「你真覺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赤帝反問:「怎麼?你覺得他們敢殺我?」
眾妖官面面相覷。
即便抓起來,也幾乎不可能殺。
眼前這位的身份,實在太特殊了。
赤帝嗤笑一聲:「放心吧!這件事情是我們一起乾的,朝廷口口聲聲說律法面前,妖與人一律平等,只要他們不敢動我,就沒有理由動你們!
別慫!
繼續抓人!
我看你距離大妖境已經不遠了,怎麼能夠半途而廢?」
一番話。
充滿著煽動性和蠱惑性。
燭晦也有些意動,卻還是咬了咬牙堅持道:「我們需要停手一段時間,你也需要躲一段時間!」
赤帝眼底怒色攢動:「你也配命令我?」
燭晦寸步不讓:「這……是大聖廟的意思!」
此話一出。
整個大殿都陷入了寂靜。
眾妖官面面相覷,誰都不敢說一句話。
雖說他們的修為都不低,在嶺南的地位同樣如此。
但眼前這兩位,才是真正的天選。
一個燭晦,縱觀整個妖官集團,都是最年輕的半步大妖,身上覺醒了燭九陰的血脈,更是得到了大聖廟幾位廟祝的垂青,以後突破大妖,步入廟祝之列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另一個……更是燭晦被他摑耳光,都不能還手的存在。
在嶺南這麼多年,光靠著鎮宅符和焚煉天賦的丹爐,這位就是至關重要的核心人物。
這兩個吵架,誰敢插嘴?
不過「大聖廟」三個字一出口。
赤帝顯然沒有那麼狂躁了。
沉默了許久。
燭晦沉聲道:「赤帝你辛苦一下,嶺南逍遙,總好過幽閉禁足。只有你好了,我們大家才能好!待秦牧野走了,我們繼續逍遙快活,豈不美哉?」
赤帝眼底的怒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奈的狂躁:「你們真是慫死了,到底你們是妖族,還是我是妖族?行!就當是為了你們,我躲幾天,這個恩情你們以後再報!」
聽到這話。
眾妖官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活爹!
你總算能聽進去話了!
赤帝煩躁地掃了一眼眾人,大踏步走出殿外。
殿門外,一個相貌嫻靜的美婦已經等候已久。
赤帝上前,上前抱住她的腰,將腦袋埋在她的胸口。
靜默了許久才說道:「走吧!先回城裡一趟!」
「啊?」
眾妖官都蒙了。
燭晦太陽穴青筋直跳:「活爹!這個節骨眼,你還要回城裡啊?」
赤帝煩躁地擺了擺手:「怎麼?我什麼都不帶,躲進山里當野人啊?這個你們別管,這才過了多久,秦牧野憑什麼能夠抓到我?我走了,別煩我!」
說著。
抱緊了美婦的手臂。
美婦笑了笑,便帶著他騰空而起,徑直朝邕州城的方向飛去。
目送兩人離開。
眾妖官神色複雜。
燭晦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掃視了他們一眼:「看看你們把這廢物慣成什麼樣了!」
……
邕州府。
後衙!
「還查麼?」
眾人看著裝著追憶蠱的盒子,臉色都陰沉的可怕。
他們自然是想要查清真相的。
可這追憶蠱的出現,卻處處透露著陰謀的味道。
遮遮掩掩的人,大多包藏禍心。
他們隱隱覺得。
只要知道兇手是誰,哪怕不抓,都會造成極大的隱患。
兇手到底是誰啊?
「查麼?」
馮塽咽了咽口水,感覺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想。
這不是一個拼命隱藏的陰謀。
而是在幾個大勢力注視下的博弈。
皇帝希望自己這些人查清真相。
那些妖官和大族極力地掩蓋真相。
還有一股神秘力量迫不及待地幫著查清真相。
他隱隱感覺,如果真的知道兇手是誰,恐怕會給秦牧野帶來極大的麻煩。
可如果只查一半,秦牧野回京就沒辦法幫自己走動升遷。
做不到刺史的位置,就沒有自保的能力,除了放棄理想辭官離開嶺南,好像別無選擇,可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我捨得放棄麼?
嶺南的水太深了,也太混了。
他自然想一口氣莽到底的。
可他不想把秦牧野拖下水,於是他又問了一句:「老秦,還查麼?我聽你的!」
秦牧野看他了一眼。
【主命格·丹青寂】:凡俗七尺軀,以血垂丹青。
【命格品階】:四品(639/640)
【批註】:以俠氣而生,因俠氣而亡,忠於本心,寂於祖地,本應以血書青史,然王朝傾覆,丹青不存。
他隱隱覺得,如果查到一半放棄,馮塽這小子也不會辭官離開嶺南。
那估計離死就不遠了!
他深吸一口氣:「查!老子怕過什麼?」
你丹青寂的命格,是老子改的!
又怎能棄你於不顧?
聽到這話。
李星羅面色微微變了變,她心中已經隱隱想到了一個人選。
卻也沒有阻止秦牧野,只是看著他抽出匕首,剜開了黃仁眉心的骨頭。
隨後。
直接打開盒子,將白嫩的蟲子放上去。
聞到腦漿的氣味,追憶蠱頓時像瘋了一樣,像是嗦豆腐腦一樣,不停嗦黃仁的腦漿。
一變嗦,一變拉。
與此同時,身上光芒隱現,很快就投出一面光影。
秦牧野喚來書吏,沉聲道:「我說記,你們就記,聽懂了麼?」
「是!」
一眾書吏紛紛點頭,嚴陣以待。
追憶蠱尋常使用,只需將其放在眉心,由使用者主動回憶,便能將對應的畫面精確投映出來。
但若是強行搜取記憶,那麼記憶中所有的畫面都會一股腦湧出,從被吞噬的這一刻,一直回溯到娘胎。
所以畫面很雜亂!
但在場有兩個靈魂已經達到四品巔峰的高手,自然不至於被干擾觀察。
「停!」
李星羅飛快捏住蠱蟲的身體,吞噬的動作頓時變慢了很多,畫面也變慢了不少。
眾人全神貫注的看著光幕,裡面黃仁剛剛把幾張畫好的鎮宅符送到一間密室,想必是要由高人進行金寂粉處理。
隨後,黃仁便提著沉甸甸的盒子,朝另一個房間走去。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他們都知道,黃仁下一個見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幕後黑手。
很快。
門被推開了。
露出了一張俊俏陰柔的臉龐。
「怎麼是他!?」
馮塽齊齊驚呼一聲,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
震驚中,甚至帶著一絲恐懼。
而一旁的李星羅,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
秦牧野有些好奇:「你認識他?」
馮塽胸口劇烈起伏,足以見得情緒有多麼不平靜,他努力很久才把顫抖的衝動壓下去,他咬著牙:「如果昨天趕巧,咱們應該能在邕王府見到這位!」
白玉璣:「???」
秦牧野:「???」
邕王世子。
李寶寶!?
淦!
秦牧野承認,自己有些麻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案件最大的幕後黑手,居然就是李寶寶。
大宗正李銳何等英雄人物,居然會有這麼一個孫子?
事情有點嚴重了!
他完全不懷疑,哪怕幕後黑手是太子李知玄,皇帝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抽筋剝皮。
但……李寶寶就說不定了!
李銳是宗室乃至整個大乾絕對的中流砥柱,他對得起所有人,唯獨對不起自己的兒子李恭。
李恭自幼體弱,又缺少父親陪伴,早早成了婚,生了孩子。
生孩子的時候,他不到十五歲。
二十年過去,依舊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李寶寶雖然二十,用過的女人也不少,但一個都沒有懷孕。
可以說,李寶寶就是李銳延續血脈唯一的希望。
李恭對這個兒子的寵愛不消多說。
李銳雖然只見過孫子一面,對其憐愛與愧疚也絕對不少。
要知道,李寶寶這個名字,就是李銳親自取的!
若李弘要殺李寶寶。
以李銳事事為國的性格,或許不會多說什麼。
但殺了大宗正唯一的血脈,宗室內部恐怕都會惶惶不安。
哪怕李銳一點不快也不表現出來,底下的人未必不會腦補。
要知道,李銳從龍多年,很多文臣武將都與他關係匪淺,其中甚至有不少親近妖官的。
若是被這些人找到機會……
再退一步講。
李銳把所有的不滿都壓下來。
殺李寶寶的事情,沒有造成任何人反叛。
可……
是!
可以抓住不殺,帶回京都幽禁,讓這件事慢慢熄火。
可不殺李寶寶,甚至都不定罪,那些妖官和世族憑什麼倒?
估計只會殺幾個頂鍋的。
一場驚天大案,就這麼雷聲大雨點小地過去了。
不但馮塽陷入毒沼遍布的泥潭。
自己此行也撲了個空。
可若殺了……
李星羅呢?
李銳不是聖人,李知玄也不是純廢物。
以前的李銳,可以不參與儲君之爭,以後可未必,畢竟李知玄不是廢物,李銳曾多次誇過他,只不過跟夸李星羅一樣多而已。
李星羅如今就是一把利劍,本來已經得罪了太多的人,若宗室再站在李星羅的對面。
恐怕這柄利劍,很有可能用完即棄。
「這……」
馮塽臉色已經白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何橦面對別的齷齪事,尚且還會試著巧妙周旋,這次卻逃得這麼快,還趁夜跑到自己的住處勸自己快走。
他是愣頭青不假。
但不代表他一點政治都不懂。
他清楚的很,現在的秦牧野就是跟帝姬府綁定的,就連烏鷺這個四品巔峰的年輕高手,都是從帝姬府轉投過來的,而且依舊與帝姬府保持著密切的聯繫。
這件事後果大的嚇人!
他們……會放棄麼?
李星羅臉色無比難看,卻還是說道:「主公,查不查?」
秦牧野問道:「你覺得呢?」
李星羅沉聲道:「你是主公,聽你的!」
秦牧野略微定了定神,他看了一眼旁邊面無人色的馮塽,深吸了一口氣:「查!大不了把他送到京都,讓陛下定奪!」
「可是主公,你可還記得臨行前陛下三令五申的一句話?」
李星羅看著他微變的臉色,深吸了一口氣:「此次嶺南之行,要麼一敗塗地滾回京都,要麼抓到首惡原地凌遲!」
秦牧野:「……」
牧野放心飛,出事自己背?
皇帝恐怕未必不知道幕後之人是誰,所以他到底什麼意思?
李星羅目光微沉,她也是直到剛才才反應過來,為什麼李銳在踐行宴上用白霄暗示自己知曉身份。
甚至昨天去邕王府的時候,李恭也屢屢對自己這個明面上的侍衛露出笑容。
這爺倆。
恐怕早就知道李寶寶幹了什麼。
所以……他們在威脅我?
這位大宗正隱藏得到底有多深?
那父皇什麼意思?
父皇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認為李銳養出了畜生,抑或生出了異心?
需要自己來除掉隱患?
可除掉隱患,自己被李銳針對呢?
自己究竟會因為證明了自己的鋒利,繼續被重用。
還是會為了安撫李銳的情緒,被雪藏起來?
李星羅無從判斷。
她看了看秦牧野猶疑的目光,知道他在為帝姬府考慮。
又看了一眼面色慘白卻一言不發的馮塽,也大概明白了他的困境。
於是深吸一口氣:「主公!莫要擔心帝姬,帝姬本利刃,何須暫避他人之鋒?快做決定吧,你指哪,我打哪!」
秦牧野望了一眼還在放映的光幕。
沉聲道:「那就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