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夫君!請狠狠懲罰我!
「老馮!」
秦牧野沉聲道:「你留下,我傀儡留給你,莫要出了岔子!」
馮塽卻搖了搖頭:「案件癥結只在李寶寶身上,其他涉案人無關緊要,更何況已經有了筆錄。不必把力量浪費在保護我身上,而且你們對邕州不熟悉,我跟著一起去,有用!」
「也行!」
秦牧野點了點頭,他環視了一圈:「我們不能太大張旗鼓,找輛馬車吧!」
馮塽吁了一口氣:「跟我來!」
說著。
帶著人到了府衙的後門,找了一輛馬車,兩個傀儡搭上斗笠坐在車頭,其他人都坐進馬車裡,便徑直朝邕王府趕去。
路上。
馮塽心情顯然還沒有平靜下來:「老秦,多謝!」
「謝什麼?」
「謝你為嶺南百姓負重前行。」
「這我可承擔不起!」
秦牧野搖頭笑了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遠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高尚,你才是為嶺南百姓負重前行的那個。我,只不過是躲在後面權衡利弊罷了。」
馮塽搖頭:「若是權衡利弊,又為何決定繼續查?」
秦牧野攤手:「權衡不明白,乾脆就莽了唄!」
此話一出。
車上頓時響起了笑聲。
白玉璣看著秦牧野的側臉,臉上笑意盈然。
李星羅緊繃許久的臉,也多了一絲釋懷的笑容。
馮塽哈哈大笑:「好!大恩不言謝,以後但凡有需要的直接使喚,即便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秦牧野撇了撇嘴:「先把你的邕州混明白了再說,你這混得慘兮兮的,連個赴湯蹈火的機會都找不到。」
馮塽也不尷尬,爽朗笑道:「放心!遲早有一天會有的!」
秦牧野沒再說話。
他從來不是個高尚的人,但他喜歡跟高尚的人相處,也從心裡敬仰他們。
老實說,他有些後悔幫馮塽申請外放。
但既然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那就索性幫人幫到底。
也幸好李星羅同意。
不然只能跟李星羅適度切割了。
還別說。
這妞著實夠魄力!
居然連糾結都沒有,直接選擇了硬幹。
難怪她的批註里是「自斷大帝之路」,得先有大帝之路,然後才能斷。
目前來看,李星羅相當有資格。
李星羅則是撩著窗簾,看著外面的風景,心緒同樣不平靜。
就在剛才,她操控著京都的一具傀儡,秘密求見了皇帝。
但得到的回覆……是沒有回覆。
她沒有見到李弘的面。
只得到洪公公一句轉述:此乃帝姬之事,當由帝姬自己定奪。
這個結果,她有所預料。
所以並不慌亂,只是坦然接受。
此次嶺南之行,可能本來就是一道考題。
考題的答案,只有李弘知道。
而自己,只需填上自己認為對的答案。
就像是科舉一樣。
做題的人,想要猜出題人的心思。
但出題人,最討厭考生揣摩自己的心思。
殺李寶寶,無異於自陷泥潭。
但她也清楚,自己身世有大問題,說不定有多少隱患在等著自己。
若真讓李知玄登到帝位,不可能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再加上自己與他爭過,斷不可能給自己留半條活路。
要麼登基!
要麼死!
父皇把我當利劍!
那我就要當最鋒銳的那把!
此次來嶺南。
佩劍當染血而歸!
……
邕王府。
「爹!」
李寶寶像個乖寶寶,上前沖李恭行禮:「孩兒修煉回來了。」
美婦款款而至,溫柔地挽住李恭的胳膊:「夫君!寶寶修煉很努力,馬上就要突破到四品了。」
「好,好……」
李恭有些魂不守舍的,嘴上誇獎,但笑又笑不出來,緩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為什麼不突破四品再回來?你們現在不該回來的。」
聽到這句話。
李寶寶頓時面色微變,看著李恭擔憂的模樣,心底頓時有些發虛:「爹,爹……您都知道了?」
美婦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夫君!」
李恭瞪了美婦一眼,忍不住怒斥道:「你真是太胡鬧了,真把為夫當傻子?以前我只當寶寶貪玩,就沒有管你們太多,結果你卻惹出如此滔天大禍!如此行徑,與禽獸何異?」
尋常時候,他流連詩詞歌賦。
還真沒關注自己妻兒太多。
只知道他有一堆狐朋狗友,卻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可今天的衙門,出現了很多他熟悉的面孔。
如此,要是再猜不到發生了什麼,那可真就太蠢了。
美婦被訓斥得眼眶發紅,直接跪在了地上,抬手就給自己了一巴掌,欲泫欲泣道:「夫君,都怪我!我一開始只是想著幫你馴服妖官,卻沒想到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夫君,這件事情可以跟寶寶沒有關係,他是邕王一支唯一的血脈。
你,你把我送到官府吧!
我願承擔所有罪責,能留下與你的血脈,我此生無憾了!」
「你,你……」
李恭見她這幅模樣,頓時就心軟了。
他自幼體弱,年少時父親就離開了嶺南,是妻兒給了他家的溫暖。
如今即便鑄成了滔天大錯,他也狠不下心送妻兒去死。
猶豫了一會兒。
他咬牙道:「趁著秦牧野還沒找上門,你們趕緊收拾東西躲一躲吧,不得到我的消息,千萬不要回來。」
美婦遲疑:「那你……」
李恭咬了咬牙:「出什麼事,我幫你們娘倆扛著,我沒有直接參與,朝廷奈何不了我!」
「夫君,你真好!」
美婦潸然淚下,滿臉感動地抱了李恭一下,便扯住李寶寶的手腕朝後院跑去。
偌大一個正廳,只剩下李恭一個人。
他神情當中充滿著痛苦和悔恨,抬頭望了一眼上方懸掛的牌匾,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大乾之壁。
這是如今的皇帝陛下親手所提,就是為了嘉獎自己父親為大乾的付出。
也就是因為這塊匾,自己才能在如此混亂的嶺南生活的自在安逸。
可惜。
自己玷污了這塊匾!
以前他聽到「慣子如殺子」這句話,向來是嗤之以鼻。
因為李銳很寵他,但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
所以放在自己兒子身上,他覺得應該是一樣的。
結果……
他手腳冰涼,愧不欲生。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他忽然聽到大門口的方向傳來了聲響。
言談間,帶些說笑。
聲音有些熟悉!
怎麼這麼快?
李恭頓時面色一變,慌忙擦乾眼角的淚痕,換上一副笑容迎了上去:「牧野賢弟!沒想到才一晚上不見,你就搞出了這麼大的陣仗,你能來邕州,實在是嶺南百姓之福啊!」
秦牧野笑著回應:「邕州有殿下,才是嶺南百姓之福!」
李恭面色僵了一瞬,有些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嘲諷自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我這就讓後廚做午飯,你們回來得這麼早,想必案件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吧,可否查到兇手……」
「查出來了!」
「哦?可查出是什麼人了沒有?」
「你猜!」
「……」
「殿下!你臉上的掌印還沒消下去!」
「!!!」
李恭頓時面色劇變。
秦牧野靜靜地看著他:「殿下,令公子在何處?」
李恭強顏歡笑:「牧野賢弟,愚兄不懂你的意思,吾兒跟這個案件有關係麼?」
「烏鷺!」
「在!」
「你的催懼術確定有用麼?」
「確定!」
「證明一下自己!」
「沒問題!」
李星羅點了點頭,所謂催懼術就是催發人內心的恐懼,是某個前輩從邪祟身上參悟出來的術法,在刑訊的時候非常管用。
剛才他就用了。
只可惜,那些人都是硬骨頭。
或者說,不是硬骨頭,根本就沒資格接觸這些髒活。
一開始催懼術還有用,但涉及到關鍵問題之後,那些人就開始咬牙不認了。
到後來繼續逼問,他們知道此是不能善了,便萌生了死志。
不過……
李恭向來是一個軟弱的人,雖然不能對他動刑,但一個催懼術應該已經足夠。
「好好審!」
秦牧野吩咐了一句,便直接帶著人朝後院走去,他知道李恭夫妻和李寶寶的院子都在哪裡。
李恭急了,趕忙上去攔:「哎!你們……」
還沒走兩步。
他就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待到眾人走遠。
李星羅沉聲道:「這就沒必要包庇了吧?」
「帝姬!」
李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我們邕王一脈,就只剩下這一個孩子了!求求你,能不能放過他,看在這塊牌匾的面子上!」
果然!
他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李星羅神情有些失望:「你還知道家裡有這塊牌匾?你應該很清楚,放過他就意味著還要放過一大批畜生!我認識一個朋友,她治療不育症有一手,再生一個吧!」
「那不一樣!」
李恭哭得涕泗橫流:「求求你,求求你!」
李星羅搖了搖頭:「催懼術你應該聽說過,我不想徒增你的痛苦,說說李寶寶在哪!」
還未使用催懼術。
李恭便已經崩潰了:「我也不知道,平日我只會跟那些文人朋友飲酒作詩,不知道他外出的時候都會去哪!」
「當真?」
「我不敢撒謊!」
「這樣……」
李星羅眉頭微皺,倒也沒覺得他會撒謊。
他曾經試圖拉攏過李銳,自然會投其所好,期間了解過不少李恭的為人,還寄過不少禮物,知道他平時很少出門。
可……
不對!
她鼻頭微動,這人身上,好像有女子的香薰。
很貴!
李恭除了髮妻,幾乎不近女色,所以這香薰是……
李星羅面色微變,飛快扯起李恭,快步朝院子裡走去。
結果剛走到。
就跟秦牧野的目光對上了。
「人剛走沒多久!」
「人剛走沒多久!」
想到一塊去了。
馮塽飛快說道:「他們只能往南逃,西南幾百里就是百越,正南幾百里可以出海,我這就搜查他們的房間,若是能猜出他們的行李,就能找到方向了。」
「總之,肯定在南邊!」
李星羅沉聲道:「說不定還沒走遠,我與空虛道長先追出去看看!」
「好!」
秦牧野點頭道:「十里之內要是沒追到,就趕緊回來!」
下一刻。
一人一傀便直接跳上院牆。
下一刻,雙雙騰空而起,朝南爆飛而去。
御空術很難學,在宗師之前很難如意調整身形,飛在空中就跟活靶子一樣,雞肋的很,所以很少有人願意學。
但對於天賦溢出者,還是有學的餘力的。
至少做到短暫御空沒有問題,十分適合搜查。
一人一傀剛走。
李恭就直接跪下來了:「牧野!寶寶還是個孩子,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吧!只要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以後一定……」
「孩子?」
秦牧野眉頭直接就擰了起來:「他年齡比我都大,還孩子呢?殿下,我對你尚且有禮,是因為沒有你犯罪的證據,你再講這些癔語,我可是能給你定包庇罪的。」
李恭:「……」
秦牧野沉聲道:「你要真想為你兒子好,最好趕緊讓他們回來,這樣說不定還能爭取一個寬大處理!」
李恭囁嚅道:「我,我也聯繫不到他們!」
「你真是沒救了!」
秦牧野不覺得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壞人,畢竟命格批註在這裡擺著。
但這種被嬌兒惡妻騎在頭上的龜男更幾把噁心。
沙比一個。
草了!
他直接把李恭推到一邊:「娘子,你心細,帶著傀儡去搜他們夫妻的院子,我跟老馮搜李寶寶的。」
「好!」
「老馮!咱們走!」
秦牧野腦袋都快炸了,三線操作壓力屬實巨大。
就這樣。
三面分頭行動。
一隊找人,兩隊搜細軟金銀。
一個屋,又一個屋。
馮塽放在大老爺們中,絕對算是心細如塵的存在,經常只看一眼,就能確定這屋裡大概什麼時間,有什麼人以什麼心情來過。
所以排查速度特別快,直接篩出了好幾個房間。
直到……
「吱呀……」
「就是這個房間!」
馮塽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秦牧野朝裡面望了一眼,卻發現裡面頗為整潔,應該是一個靜修的禪房,書架上還整整齊齊排著佛經,不像有人剛收拾過行李的樣子。
他疑惑道:「怎麼看出來的?」
馮塽指著裡面的書架:「你看上層和下層書的排列,同一經文各冊都沒有分開,並且是按序號排列的,足以見得主人性格,但中層的書雖然排得整齊,但經文和序號是亂的,那裡一定有問題。」
「厲害啊!」
「走去看看!」
「走!」
秦牧野跟著馮塽一起踏了進去,剛進屋就聞到淡淡的芒果味。
朝佛像前望了一眼,發現供奉的東西,一大半都是芒果,而且有不少都是撕開皮啃上一口的,搞得供奉台上都有些髒兮兮的。
逃跑之前,跟佛像搶芒果吃?
多少有點大病。
他感覺有些怪,但又說不上哪裡怪,搖了搖頭,跟上馮塽。
馮塽看了一眼書架:「這書架挨著牆,這堵牆厚得有些奇怪,可能有暗門,我看看……」
說著便伸手探向中層順序錯亂的佛經。
秦牧野忽然打了一個激靈。
他終於想明白哪裡不對了!
芒果?
李恭對芒果重度過敏!
李寶寶卻在臨走前肆意塗抹。
說明什麼?
說明他不想讓李恭進入這個房間。
「等等!」
秦牧野飛快攔住馮塽。
好在夠及時。
後者才剛碰到佛經,還沒有把書抽出來。
可他還沒來得及慶幸。
就聽門窗驟然關閉。
佛像中忽然傳出一陣笑聲:「哈哈哈哈!夠聰明,但不夠聰明,想抓我,下輩子吧!」
笑聲尖銳刺耳,讓人後背直發涼。
傀儡!
而且是能監視的傀儡。
壞了!
下一刻。
佛像肚臍處陣紋大亮。
「小心!」
馮塽面色劇變,飛快上前,想要攔在秦牧野身前。
可剛準備動,就被秦牧野鉗住了胳膊,半分挪動不得,反被秦牧野護在身後。
僅僅片刻。
秦牧野便捏出好幾道法決,相較靈魂他肉身稍顯孱弱,所以學了很多物理防禦的法術。
就這麼一瞬間,全安排上了。
最強的當屬皇室收藏的玄武盾。
四五個禁制依次成型,當青綠色的玄武盾閉合之後,劇烈的爆炸緊隨其後。
他心中暗鬆一口氣。
以自己的靈魂修為結出的玄武盾,就是實打實的龜殼,宗師一下不可能有人輕易破掉,護住兩人應該不成問題。
果然。
爆炸碰見龜殼就被嚴嚴實實擋在外面,傳到裡面只是輕微的震感。
可即便如此,他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
這種程度的爆炸,換成尋常的四品,斷無任何生存的可能。
這個李寶寶,還真作死啊!
不過你敢留傀儡。
你差不多也該死了!
本來正發愁沒見過你,使不出命格技尋蹤,但傀儡中留下精神印記。
呵……
爆炸聲還在繼續。
秦牧野轉身看向馮塽:「放心!我這玄武盾……」
話才說到一半。
房間內忽然青光乍現。
他只覺無數鋼針扎入自己的腦袋,一瞬間五感嗡鳴,仿佛聽到了最刺耳的聲音,聞到了最刺鼻的氣味,看到了最不堪的畫面……
「嗡……」
這一瞬間,他仿佛對世界都失感了,靈魂痛苦到了極致。
還有靈魂攻擊!?!?
壞!
秦牧野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勉強恢復清醒。
卻見馮塽已經委頓倒地。
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著。
周身沒有一道傷口。
七竅卻都在冒著似霧非霧的東西。
「轟!」
秦牧野只覺腦袋都懵了。
魂霧?
靈魂被震散了才會有這種東西。
馮塽他……
此刻。
爆炸聲停了,乍現的青光也消散了。
「你居然沒死!?!?」
佛像里的聲音驚慌了一陣,再度發出刺耳的笑聲:「秦牧野,我低估你了!不過低估的不多,今天沒殺了可惜,先殺一個你的跟班,幫你改改自大的毛病!好好反省,反省完了滾出嶺南,哈哈哈哈哈……」
秦牧野:「???」
一股難言的暴怒在他心底豁然爆發。
他是真的沒想到,李寶寶居然能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可現在,不是暴怒的時候。
他趕緊蹲下身子:「老,老馮!你堅持住!」
言語間,他掏出了身上所有保命的丹藥,拼命往他嘴裡塞。
馮塽卻都吐了出來,他嘴角艱難地扯出自嘲的笑:「老秦!別浪費,我沒救了!還,還真他娘的被你說中了,我還真沒找到為你赴湯蹈火的機,機會……」
「別他媽的說了!給我吃!」
秦牧野聲音都有些悽厲了,再度把丹藥給他塞進嘴裡。
這次馮塽沒吐。
但也沒咽。
因為已經咽不下去了。
腦袋上方的命格字幕也悄然渙散。
秦牧野:「!!!」
死了?
他死了?
秦牧野腦海里一陣嗡鳴,所以我還是救不了他?
還是說,就是我害死了他?
這麼一瞬間,秦牧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是掌控人命運的人,即便自己身處逆境,也能做得遊刃有餘。
可今天。
他忽然發現這些好像都是錯覺。
也就在這時。
房間裡的禁制終於從外面破開了。
李恭看到裡面的場景,當場癱軟在地。
完了!
徹底完了!
「牧野!」
白玉璣慌忙跑過來,見秦牧野沒事才鬆了一口氣,蹲下身開始檢查馮塽的傷勢。
可只是看了一眼。
她神色就變得無比凝重。
秦牧野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說話卻還是止不住的磕巴:「玉,玉璣!能,能救麼?」
白玉璣看著他攥著自己衣角,仿佛攥著救命稻草的樣子,竟比秦延瑛入獄那次還讓她心疼。
她咬了咬嘴唇:「救不活!但我盡力讓他不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