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伏山龜身
重明蔣三郎自是忠義無雙、義薄雲天的,但縱是再怎麼強項,也終是拗不過他家掌門哥哥。
待得其聽話離去過後,康大寶便就放心了不少,看向對面那賤畜的眼神少了絲懼意。虬實的肌肉再緊一分,硌得正陷在周身皮肉的鱷元尖齒都又斷了數顆。
他康大寶宰過假丹麼?
自是宰過的,便數整個山南道,能有此成就的築基真修也未有幾個。
那匡琉亭給康大掌門留過手段麼?
曾經自是留過的,但現在麼
康大寶的恫嚇之言徐徐入耳,鱷元聽後卻是神色如常,便是見得蔣青走了,它也未見急切。
「唰!」鱷尾仿似長鞭,辟開水浪,將攔在身前的康大寶胸前皮膚抽得四分五裂,炸裂開來。
太古原體無愧是北夜宮為弟子開蒙所撰的宙階上品的煉體秘術,哪怕康大寶還未修行到小成之境,遭了如此重創過後,他的表皮都能夠迅速結痂。
只是被這巨力沖得都已錯位的內臟很不好受,康大寶行氣一亂,便被鱷元尋到了破綻,綠釉水箭趁虛而來,炸得前者手中的弈仙盤差點脫手而出。
「這廝果然是在詐我,就這點微末本事,也敢言能戰假丹!?」試探過後,鱷元裂開大口,新鮮長出的尖齒次第飛出,去勢洶洶。
「這胖大漢子皮子緊實,有些嚼頭,若不拿出些真本事來,怕是要被他拖得久了!」
在這惡獸眼裡頭,便算這次入洞的所有修士加起來,也抵不得正抱著洗身陣盤的張清苒重要。若是蔣青真將其擒住了,對於它而言確實能造成好大麻煩。
尖銳的利齒晃過弈仙盤,在康大掌門修持多年的太古原體上頭劃出一道道足有寸深的血痕,哪怕轉瞬間就結成了血痂,但已碎成破布的法衣在積少成多之下,也已經浸滿鮮血。
康大寶痛得臉皮抽搐,勉力奔出幾步,又被一道綠釉水箭阻住前路,退了回來。無奈之下,只得出言:「鱷道友,咱們不是結盟了麼?」
「康道友,你我之間,何須打這些哈哈。你只管瞑目就是,鱷某的牙齒利得很,不會令你痛得太久。」
先前用得著康大寶等人突破水路禁制,此時鱷元既然已經服丹,又怎還會在意這幾個無用之人的性命。
只聽它桀桀一陣,再張其口,才被新齒頂出牙床的一顆顆殘齒噴了出來,腥臭無比,便連周遭水浪都被暈染上了一絲腐氣。
康大掌門不曉得先前袁豐便是被鱷元此招所傷,只是以瞳術配合著弈仙盤左支右絀,欲將這些殘齒盡數截住。
只是連袁豐這頂尖築基都做不成的事情,他自也難做成。
數顆斷齒將弈仙盤外放的一層光暈擊滅,重重嵌進了康大掌門的血肉裡頭翻起跟頭。其身周的河水又被染深了一片,也將康大寶痛得背心生汗,瞳中滴淚。
「這廝的肉身卻是要比剛才那人強上太多。」鱷元心中暗忖,正要再接再厲,卻見對面那胖大漢子眸光凶厲,牙根緊咬,欲要動作。
「呵,困獸猶鬥?!」鱷元未做人言,心中腹誹,綠釉水箭伴著鋸齒大陣又去,鐵了心要取康大寶性命。
「破釜沉舟!」康大掌門悶喝一聲,筋肉鎖緊,先將滾進肩頭中的斷齒壓得不能動作,方才長舒口氣,攥起手中的弈仙盤猛地一抖。
「簌簌簌」,鱷元只見對面那胖大漢子的身前倏地冒出來點點光華,黑白交錯,陰陽相濟,匯成光團,如洄游的魚群一般,朝著自己疾速蓋了過來。
康大寶深吸口氣,最後一拼過後,便顧不得場面如何,返身便跑。
若不是臨行前費南応贈了他二階上品凰靈液,他再爭分奪秒的用這凰靈液生汽用以煉化弈仙盤這極品靈器,是絕無可能在此時同時祭出一百八十顆陰陽玄雷的。
只是到底溫養弈仙盤的時間還是太短,便有凰靈液相助,康大寶也未能將這件極品靈器祭煉圓滿。
是以在祭出這一百八十顆陰陽玄雷之前,他演算多次,最多一次,也只推演出兩成成算。若不是還有造化青煙這張底牌保命,以他康大寶的謹慎性子,自是不會冒險嘗試。
畢竟此招施出過後,弈仙盤本來滿滿當當的匣內便是一空,就真無有半點攻擊之力了,這對已失了墨淵旗的康大掌門而言,影響不可謂不大。
好在這陰陽玄雷終是成了!好在這陰陽玄雷的威力卻是未令他失望!這黑白棋子兩相結合過後,這威力可非一加一等於二那般簡單。
這一下便換成鱷元來左支右絀了,這團玄雷互相之間有道韻勾連,這畜生未做準備,著實難敵。
它在水中是迅捷難匹是不假,但它那碩大的體型此時卻是吃虧。
支應一陣過後,一黑一白兩顆玄雷選了死角,挨著鱷元足有茶碗大小的一雙獸瞳轟然炸響。若不是這畜生的動作反應還算迅速,合目緊閉,怕是當場就要被玄雷炸成瞎鱷。
但挨了第一顆過後,下一顆便難躲了。
「轟隆隆」,一時之間,沉寂的暗河之中雷聲陣陣,待得最後一聲雷聲戛然而止,鱷元那被獸丹丹元滋潤得鮮亮光潔的鱗甲都已經遭了大難。
這畜生身上滿是被雷光炸出的焦黑印記,渾身鱗甲遍布龜裂、血肉現出、一片斑駁。
鱷元未想過自己服丹過後竟然還能遭此大虧,這通玄雷挨了下來過後,若不是丹元還在腹內散溢不停,便幾要傷他元氣。
但又只是半盞茶工夫過去,鱷元面上的傷勢便已大好,只是多了些狼狽罷了。這畜生看著康大寶遠遁的方向憤恨言道:「你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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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道友,請速隨我走一趟!」蔣青才出了靈泉,顧不得身上傷勢正在加重,便是一聲厲喝,卻未聽到張清苒的動靜。
他未做停留,徑直入了已經洞開的石室。
此時張清苒正緊緊護著一塊素色陣盤,一面將其抱在懷中,以免不停的在石室中檢索。
她見了蔣青近前也未有停下動作:「蔣道友要小心那頭碧鱷,它服了紫鱗伏山龜的獸丹還未爆體而亡,修為漲了一截,或是都能敵假丹了,大意不得。」
蔣道友聽過張清苒的話後疑惑稍解,「難怪那畜生那般容易便將袁豐殺了。」
只是蔣青卻也對張清苒的行為殊為不解,這石室一眼便就能看得完,除了一具碩大的紫鱗巨龜遺蛻之外,便只有些燈台、杯盞一類的雜物,靈光不顯,品階不高。
他方一打量,便就曉得了自己師兄弟是遭了鱷元那畜生的哄騙。這所謂靈龜石室哪裡是所謂觀魚上修當年得了傳承的地方,分明就是他那靈獸的壽盡之所!
這紫鱗伏山龜顯是在鍛體修行上頭差了一籌,以致其明明都已凝成獸丹,卻還是倒在了最後一關。其修行的肉身禁不住丹元沖刷,令得它落得個肉身崩潰的下場,實是可惜。
若不是陳列百年過後,未能保存完好,以致於這靈獸的獸丹丹元都已散去大半,那鱷元定也不敢吞吃的。
蔣青鐵青著臉,將兀自在尋救命稻草的張清苒手腕攥住,厲聲喝道:「張道友!!」
張清苒不急回頭,只是輕聲道:「二位道友與袁豐相加,能抵得過那惡獸麼?」
蔣青搖頭一陣亦未過多解釋,轉頭一看,康大掌門的多年教誨他未有忘記,勿論什麼時候,都不好空手而回。
與張清苒認真探索不同,蔣青揚手一揮,便就將石室內包括紫鱗伏山龜遺蛻在內的所有物什一併收入儲物袋中。
做完這些,蔣青腳步未停,攥著張清苒邊趕路邊答道:「正待張道友幫忙了,」說到一半,他便將目光挪到了張清苒懷中的陣盤上頭,沉聲問道:「好了麼?」
「隨時能好。」張清苒語氣淡淡,未顯焦急。
「.如此便好。」蔣青淡聲應道,未有多言。
才從靈泉入了暗河,神識探出不遠,二人便就發現了前方的激戰。
「這蠢畜生!」康大寶背上到處都鉗著尖銳的鱷齒,戰到這時候,便是他靈力再怎麼充裕,也有些不支起來了。
如此情形下,便是獅蟲群也未能得歇,縱是它們實力難與鱷元這近乎有假丹實力的惡獸相匹,卻也需得為康大掌門這飼主奮力廝殺,求得生機了!
反觀其後一直窮追過來的鱷元,因了有腹內獸丹的滋養,便連先前還斑駁的鱗甲都已長了出來。堪稱新舊不一,縱橫交錯,倒令得它看起來更顯斑駁。
康大寶一路且戰且退,好在最後終於磕磕絆絆與拖著張清苒極速而來的蔣青一道匯合。
看到了已被蔣青拿在手中的洗身陣盤,鱷元便曉得自己這回再難取面前幾人性命了。
說來這還是怪其太過自信,若是先前追襲袁豐的時候肯加個小心,在張清苒身上施個手段,此時倒也不怕這女修反水了。
「鱷道友,現在可否聽康某人說幾句話了?!」康大寶乾咳幾聲,終於從生死一線中走了出來。
「康道友先前走得太急,鱷某本意就是要請道友留下來談一談的。」鱷元眸中的凶芒散溢不少,語氣亦跟著轉軟了許多。
「我這師弟已與我講了,靈龜石室中並無寶物。道友好謀算,好心計,如此輕易便擺了我等一道,讓你得了紫鱗伏山龜的獸丹,果是厲害!」
康大寶語帶譏諷,那邊的鱷元卻是厚顏認了下來:「康道友不是沒有謀算,只是鱷元更勝一籌罷了。」
這畜生顯然不想與幾人糾纏更多,只是輕聲道:「事已至此,鱷某不想多言。只要康道友願將洗身盤解開交予我,使我碧湖一脈脫去枷鎖,重得自由,鱷某便不再與諸位道友為敵。」
康大掌門聽後只是咧嘴冷笑,踱步到蔣青身側將其手中陣盤接過,指著滿背利齒,哂笑言道:「鱷道友是披鱗掛甲的畜生,畜生的話,可難讓人信,亦做不得數。」
鱷元未覺冒犯,只是肅然說道:「那若要依道友之言,鱷某該如何做,才能令得道友放心將陣盤交予我呢?!」
康大寶顯是早已想好,都未猶豫,沉聲言道:「我們一道回飲冰室內,等我家黑履師叔出來,屆時我再將陣盤交予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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鱷元焦黑的眼皮倏地一抖,語氣中蘊有不少寒意:「那飲冰室中皆是你們人族修士,若是你們糾合起來,要將我圍殺」
康大掌門似是猜到了鱷元顧慮,語氣輕鬆,哂笑言道:「道友服了紫鱗伏山龜的獸丹,還需怕我們這些築基修士不成?」
見得鱷元緘默不答,康大寶復又言道:「道友怕,康某人也怕。但總要有一方不怕,方能做得成這樁買賣。康某覺得,怕還是鱷道友膽氣該足些才是。」
鱷元沉吟良久,都未說話。
直到其剛生出的眼皮將先前的焦垢頂落,發出來一絲細不可聞的脆響,這畜生方才緩緩開口:
「便依道友此言。」
強撐著氣勢的康大掌門才心頭一松,便聽得鱷元又開口言道:「鱷某還有一事相求,」康大寶循聲望去,卻見鱷元將袁豐屍身連帶屠劋在內的寶物一併取出,陳列在前。
康大掌門方要開口詢問,鱷元便已搶先開口:「鱷某願以此人全部身家,換得我二位義弟遺蛻,還請康道友成全。」
康大寶面有訝色,再看那鱷元的眼神,心中便定下了主意:「這確是樁拒絕不得的買賣。」
———日余過後
這期間飲冰室內風平浪靜,康大寶等三人選了一處空地,與鱷元遠遠相望,久久無言。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鱷元的氣勢愈來愈強,而康大寶三人連身上的傷勢都未治好。雙方實力之間的差距隨之漸漸拉開,鱷元目中的凶芒也漸漸漲了回來。
而當黑履道人邁步出關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副人獸對峙的場景。
「師叔!」
「見過前輩!」
三人分別與黑履道人見禮,見得康、蔣二人,黑履道人亦是長舒口氣。
只是看得二人這狼狽模樣,黑履道人在心中又不禁有些自責起來:「現在看來還是太操切了些,這兩小子才將築基不滿十年,便帶著他們來這樣的險地。未有折損,卻是道祖庇佑。」
到底二人不是如戚不修那樣需得搏命一試的境地,黑履道人覺得還是有些冒險了。
康大寶上前將入洞後發生過的事情與黑履道人說了,這道人聽後眯起了眼,與對面那頭氣勢正盛的惡獸打個照面。
「確是能敵假丹了,怕要比薛伍好對付些。倒是能斗,只是勝算不大,或有十一?」
「這是當時孤身渡湖的那個劍修,確是厲害,無怪這幾人要尋他做靠山。」
一人一獸心頭同時做了評語,前者不算緊張、後者亦是輕鬆。按常理而言,這卻是好事。
「觀山洞此行不易,自去探索,莫要兩手空空。」黑履道人收回了與鱷元對視的目光,淡聲言道。康大寶等人才剛要動,但鱷元卻已緊張地快步趕來。
「倒是可惜,若是不在觀山洞中,說什麼,也需得先與道友斗過一場再言。」黑履道人從康大寶手中取下已被解開的陣盤,拋向鱷元。
後者小心吞入腹中,凝視著對面四人,並未開口。
黑履道人未有懼色,亮劍淡笑:「果是畜生,食言而肥,對你們倒是家常便飯。」
說完他也不再回頭看康大寶等人了,只是擺手催道:「速去,這畜生奈何不得我。」
自家師叔這話說得不容置喙,康、蔣二人雖然擔心,卻也曉得自己留在此處只是拖累,便也就老實離去了。
催促著蔣青入了一間石室,康大寶在臨進入房間之前,還扯著張清苒的衣袖低聲問道:「張道友,若是你此時肯告知我月蕨下落,那你這陽血鎖心咒我現在便可以為道友解了。」
康大掌門也不想將張祖師所創的咒術用在分李張家的血脈上頭,奈何這張清苒先前表現實在不怎麼安分,實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
張清苒聽得康大寶開口言及陽血鎖心咒,粉頰上便就再添上一分紅暈,氣得她在心中暗罵:「這廝『善欺婦人』的名聲果然不假,便是在荊南袁家被當成金絲雀豢養了這般久,都未有在此人身上吃的虧多!」
不過到底勢比人強,這康大寶雖有些登徒子行徑,但終歸還是講些道理的。
蟾露桂香都已被其從袁豐屍身上頭尋到了,若是這人心中生出歹心來,張清苒又哪有不從的本錢,到時候漫說月蕨下落了,便是分李張家的遺藏所在她都難隱瞞得住。
於是張清苒只柔聲答道:「袁豐雖已身歿,但康掌門事前承諾保妾身周全之事還未做成。且妾身身上不止有你康大掌門設下來的手段,還有那袁家妖女所烙下的明妃印。康掌門既然想曉得月蕨下落,也總該解決了妾身的後顧之憂再言吧?」
說完過後,張清苒有些後怕地看了看還在對峙的黑履道人與鱷元,便朝著康大寶盈盈一福,自選了一處光幕進去。
這女修舉動言行令得康大掌門不由一嘆,自語低喃:「道爺我就是太過宅心仁厚了,若是先將這婆娘衣服扒了,再施手段,什麼事情問不出來,不信她還真敢魚死網破了。」
直到康大寶入了光幕,黑履道人與鱷元也還在對峙。
康大寶才入了房間,創處便傳來了一陣劇痛,迫得他不及探索便尋起儲物袋中的合用丹藥。
「嘖,疏荷給我的七葉姜草丸先前便用完了,絳仙散倒是也能治這等外傷,但用起來實在太疼。誒,老三先前給我的儲物袋裡好像也有傷藥,我看看啊」
「哦對,這是那紫鱗伏山龜的屍身,老三讓我飼養小奇所用的。觀魚上修者這靈獸還真是可惜了,明明獸丹都成了,卻因肉身崩潰功敗垂成。
又因了過了百餘年無有保存,遺蛻再度敗壞,靈力近乎散盡,不然我家小奇不曉得能.」
難得見得到無限逼近三階妖獸的屍身,雖然已經近乎無用,只能做得成飼育小奇的靈食,但康大寶還是難掩興奮,連身上劇痛都似是減輕了不少,立即將其取出來仔細打量。
「嚯,『虎死不落架』,這等威勢,只用來做靈獸飼料太過浪費了些吧?」康大寶看得這碩大的紫鱗伏山龜殘蛻,感受著餘威,自忖想道。
「這可是差一點便能與金丹上修比擬的妖獸啊!」
康大寶打量一陣,便就上手了,只是片刻過後,他便察覺出來了不對,驚愕出聲:「它肚子裡有東西!」
話音剛落,康大掌門儲物袋中一物也冒著靈光!躥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