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築基中期 風雲涌動
一月後,碧蛤洞府
「小子來晚了,勞師叔久等,卻是罪過。」康大寶獨自進門,俛首拜道。許久未來這裡,陳設卻是變了,也不曉得黑履道人是從何處得來的一張棋桌,倒是有些好看。
「呼,進境不錯。」黑履道人看著紅光滿面的康大寶,怎麼會有怪罪的意思。只是稍有慨嘆,倒未想過後者竟會與自己前後腳取得突破。
畢竟倒退十幾年回去,他康大寶還只是個縮在平戎縣一隅掙扎求生的小派掌門,而黑履道人則是早已築基、韜光養晦了。
未想只過了這些時候,這靈根資質不甚出眾的後輩便能與自己並駕齊驅了。這其中固然有黑履道人修行的乃是上乘法門的關係,但康大寶這進境也著實太快。
更稀罕的是,他這根基紮實無比,不似服了虎狼藥而揠苗助長起來的。
黑履道人才說完,不待康大寶言些自謙的無用話術,便又開口贊道:
「你築基才幾多工夫?不足五十歲便能突破築基中期,道基又成冰葉,縱是在弘益門這樣的大派,都足以稱得上是金丹種子了。」
「師侄我還以為能在兩儀宗內做個金丹種子呢。」見得黑履道人修為也更進一步,康大寶這心情也跟著輕鬆不少。
袁豐對於雙修一道的造詣確是不俗,蟾露桂香、混一妙結法搭配所選的香嵐之體與明妃像簡直是契合無比。
再有費疏荷這位妙物從旁錦上添花,康大寶的修為竟然能從初入築基直接在一月時間內修行到築基中期
這還是康大寶心不夠狠,用了正經雙修手段,甚為克制,未有將三女陰元大肆採擷之後的結果。
雙修悟真,本就是修行正法。如此乾坤相補之下,受益的又何止康大寶一人呢?
修為最弱的費疏荷穿上衣服過後,便就有了嘗試築基的把握。只待調養一番過後,便可以往宣威城的費家借用高階靈地閉關築基了。
袁夕月的明妃像則顯得更加精深,雪域釋家於貞潔一道本就看得很輕,袁家嫡女這一回縱是失了元陰,也稱得上是因禍得福。
說不得待那本應寺護寺堪布再次來山南道遴選明妃時候,還會因此高看袁夕月一眼。
張清苒則與康大寶一樣,靠著這次靈肉交融成功突破瓶頸,成了中期修士,少數也為其省下來了十餘年苦功,更遠遠談不上吃虧的。
至少客觀看來,這三女一男,都應稱得上皆大歡喜才是。
「這袁豐當真是個大善人,也不曉得他是花費了多少心思推演方才想出來的方子。」康大掌門到底是個厚道人,念及此事,心頭不禁稍稍湧出來一絲感激之情。
「兩儀宗的金丹種子你倒是還差些,」黑履道人不曉得康大寶此時腦中已過了許多念頭,只是淡聲笑道:
「此次觀山洞之行倒算圓滿,我幫著儲嫣然將岳瀾斬了、戚不修也築成了道基、袁豐是死在了妖獸口中,還算乾淨、你小子修為也跟著進益許多,確是不差。」
雖然黑履道人未有言說他自己的收穫,但康大寶只看前者那難壓下的嘴角,便曉得他定是也得了不少好處。
只是不知道其中多少是從觀山洞中得來的,多少是從儲嫣然那兒得來的。
「師叔,岳瀾身死一事,兩儀宗那邊會不會有所動作?!」康大掌門歡喜一陣過後,面上便又漸漸浮出一絲憂色。
「這倒是曉不得,按說少了個噁心礙眼的,他們當會高興才對。但岳瀾到底是兩儀宗貨真價實的戰堂長老,憑著其身死的由頭,兩儀宗要做些文章,倒也不難。
縱是一時之間,不好對雲角州廷出手,但憑著兩儀宗的底蘊,隨手遣一兩個假丹出來追殺我跟儲嫣然,也不算什麼難事。雲威鄭家,現在不就是正在替我們挨刀子麼?」
黑履道人語氣輕鬆,似是在言述一件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情一般。
康大寶聞言過後換上肅色:「師叔的意思是,荊南袁家的動作並不是因袁不文那廝一人震怒而起,而是出自兩儀宗的授意?」
黑履道人將指節在身前矮几上叩響,淡聲回道:「我難說死,但不無可能。」
康大掌門眉頭皺得更緊了,輕聲問道:「那師叔要不要暫且」
「無妨,雲角州內目前還是安全的。現在我縱還抵不得等閒假丹,但也不怕了。至於厲害的人物,想來司馬府與岳家都時刻看著呢,想來兩儀宗也未必捨得。」
說到此處,黑履道人輕聲一嘆:「我這修行資歷還是太淺,這外界消息來源也太過單一。縱是將探聽來的消息中那些太過離譜的盡數摘去,再偏聽偏信下來,也只能剖析得出這麼多了。」
「那小子我私下裡也去打聽下。」康大寶想起來那個畫簿尾頁那名翩若驚鴻的女子,出言答道。
「嗯,你既然說你要去宣威城尋儲嫣然,那便可以問問她。外界盛傳她與無畏樓有些關係,那是個在山南道中有些了得的勢力,消息靈通得很。」黑履道人又交待一聲。
康大寶神色微變,他倒不是故意瞞著黑履道人自己就在無畏樓掛著名、還將極可能是無畏樓主的畫簿看了個清清白白這檔子事。
左右黑履道人要探聽消息,自己去問便是了。只是還欠著燕清薇與姜宏道不少善功呢,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還得乾淨。
「疏荷過些時候便要回娘家築基了,到時候小子陪她一道去拜訪戚夫人。」康大寶恭聲應道。
「嗯,這卻是件大好事。待疏荷出關過後,我也需得為這丫頭備一份禮了,」黑履道人目中有欣喜之色,只是又轉而說道:「只是你這動作需得快些了,戚不修道基已成,儲嫣然傷勢不輕,去晚了你怕是見不得她。」
「傷勢甚重?」康大寶稍有驚愕,岳瀾還真是有兩把刷子,虎死不倒架呢,竟這般厲害。
「是儲嫣然失了戒備之心,自以為岳瀾為其下的手段皆已除去,卻不想那只是岳瀾的聲東擊西之計。」黑履道人稍稍為康大寶解釋一番,卻見後者面上疑色更重,才幹脆說道:
「岳瀾用的是蝰靈散,儲嫣然日積月累下來中毒甚深,只是差個引子,才未有發作罷了。」
「日積月累?」康大寶低喃一陣,疑惑未除。
「戚不修那不孝子做下的事情,他自無本事給儲嫣然做手段,只是餵給了他那老父罷了。」黑履道人語氣低沉,縱是修行人見慣了人倫慘劇,這等事情說起來也不怎麼輕鬆的。
「這倒是難怪了,夫妻之間,難免要精血交融的」康大寶聽得了戚多羅這畜生行徑過後,方才恍然大悟。
黑履道人都將話與康大掌門說得這般透徹了,兩個誠信君子自不好在背後議論別家閒話。
康大寶長揖一禮,就要回宗,卻聽黑履道人又與他言道:「你去宣威城時,將此物也帶去給山公。」
一枚生機盎然的翠色丹瓶落入康大掌門的手中,他又哪還能不曉得這是何物:「生壽丹?!」
康大寶說完過後,只見對坐那黑履道人笑容更盛,其面上倒是難得露出來一絲得意之色:
「當年我與大兄曾在山公座下求道三月,山公雖嫌我二人資質不佳,又有師承在身,未正式收我二人入門牆之下。但在那三月之中,卻也未抱有絲毫門戶之見。
恰恰相反,山公念在我兩求道心誠,傾囊相授。如今黑履學有所成,便為恩師增壽十歲。這傳出去,倒也能稱得上是一段佳話了。」
康大掌門自是要出聲應和的,修行人雖講究教無常師,但便是對於一字之師亦該里外恭敬的。
何況尹山公確是對於黑履道人與何老掌門有大恩情這是不爭的事實,這跟郎乙與康大寶之間那拿錢辦事的關係可是雲泥之別。
是以非止是黑履道人需得銘心鏤骨,便連承襲了何老掌門衣缽的康大寶也要感懷在心的。
只是已經許久未見過黑履道人露出來如此得意的模樣,倒是令得康大掌門有些恍惚。
「倒也是了,便算是黑履師叔也非完人。只是好些善名,自是無可置喙。」康大寶想通過後,便將生壽丹小心收好,在拜過黑履道人之後,回宗去了。
————宣威城,費家
費南応在寬大的書房中照舊打著算盤,算子間互相碰撞,聲音倒是清脆入耳,便是在旁侍立的幾個俏婢被鬧了一天,也不覺惱。
「簌」房門伴著一陣香風被人一把推開,費妻面若寒霜款款走了進來,費南応跟著抬起腦袋,有些不舍的將雙手從算盤上頭挪開,才屏退左右,拉著費妻一起坐了下來。
「是在為何事生氣吶夫人?」費南応給自家正妻沏好靈茶,才有些小心地溫聲問道。
費妻表情未有轉好,只是冷哼一聲。費司馬見得自己的小伎倆未有奏效,便未有再裝糊塗了,只歉聲道:
「庫中的上品築基確是不多了,只有三枚。其中一枚,還是為疏荷備著的,這些事情夫人也都曉得的。」
「那怎麼我聽說連普州石山宗都被你許了一枚呢?我去取些東西罷了,你手下那些一錢漢還敢攔我。」費妻美目一橫,壓得費南応準備好的話都噎在了嘴裡頭。
「現今岳家這些土族都在發力,月前普州石山宗大長老才成了假丹,他那獨子靈根又差得厲害。許些重利,才好拉攏嘛。」費南応語氣柔和得嚇人,被州廷司馬府轄下那些驕兵悍將見了,怕是都要被嚇得跳起來。
見得費妻表情仍是冷若冰霜,費南応立即便曉得關鍵在何處了,忙道:「但這司馬府的典庫卻是太過狂妄了,區區賤吏也敢衝撞夫人,回頭我便籤條子將他斬了,連同其族人都發到涼西海北二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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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就如此做吧。」費妻合上雙眸,倚在椅上,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啊?這」費南応似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事情走向倒是未如他之前預料發展。
「呵,就曉得拿話誆我。」費妻冷哼一聲過後,語氣卻也轉好了不少。
只聽其繼續言道:「算了,將那典庫自己發去涼西抵禦獸潮,此事便作罷了吧。我去庫中取築基丹,還不是在為你安撫雲威鄭家。
你可曉得,時至今日,雲威鄭家都有三名築基歿於陣上了?他家出身雖賤,但到底是從我玉昆韓家一支庶脈轄下遷來的,對他們匡家也算得上是忠義無雙了。
可萬里奔波而來,腳跟都未站穩,便就這麼突然被州廷派去消磨荊南袁家的血肉。這還便罷了,今番為國征戰,總不好一點補償不給吧?」
費南応心頭腹誹,這雲威鄭家老祖是個油滑得很的,自忖敵不得能戰金丹的袁不文,便在白沙縣高掛免戰牌,對外還散出了被鄭家假丹被袁不文所傷,生死不知的消息。
兩家人說是已鬥了小半年,但其實鄭家歿於陣上那三名築基,其中兩名都不過是在雲角州本地找來的散修贅婿罷了,足發了三枚築基丹、若干靈物下去,這已算是情深恩重了,怎麼還不滿足?
費南応自曉得這時候不能與自覺被人掃了臉面的老妻講道理,於是便開口道:「待下次州廷庫中撥付了上品築基丹,我便遣人親自送到雲威鄭家去。」
費妻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聽了自家郎君的許諾過後,臉色便就轉好了不少。畢竟區區一個雲威鄭家,在她眼中本就無足輕重。是以在略過了這件小事過後,費妻便就說起來了費疏荷的來信:
「疏荷說了,旬日內,她應當就會回來築基。我已經所有靈物都備好了,除了上品築基丹外的一應物什,都與晚晴一般無二,你要不要過一過?!」
這事情在夫婦二人眼中卻要比雲威鄭家的存亡重要許多,費司馬換了正色,接過條陳,卻未有翻看,只輕聲道:「賢妻做事,我又有什麼不放心的?」
費妻將目中那絲歡喜潛藏下去,才開口道:「還有你結丹資糧的事情,大人也有回信了。」
「哦?泰山信上是如何說的?」
許是見得費司馬眼神中興奮難掩,又許是將要言出的消息太過喜人,費妻卻是再維持不住寒霜臉色,展顏笑道:
「爹爹回信上說,匡家人這小氣性子當真難改,匡琉亭予你的東山玉又算得上是什麼東西?扔了便是。他已去信給了葉涗老祖,請他派一位費家長輩出面,去趟韓家,取一塊帝岳石來雲角州送給你。」
「泰山這真是夫人」費南応聽得難掩激動,修行一事,財地法侶樣樣都短缺不得。
費妻口中這帝岳石乃是殊為上乘的結丹靈物,比起匡琉亭所贈的東山玉不曉得要好出多少。有了此等靈物相助,費南応自忖其結成中品金丹的概率便會大大增加。
費妻跟著歡喜,嘴上卻是輕聲道:「把那寒酸模樣收一收,這又有什麼值當的?若不是這些年京畿道中有不少勢力頗不安分,族中都早該為你將靈物送來了。」
「京畿道都有些不安分了?不止於此吧?」費司馬聽後連臉上的歡喜之色都被沖得淡了些,稍有愕然,出聲問道。
「這消息爹爹信中只提了隻言片語,你也不消太過放在心上。但外界盛傳的匡家南王年前與兩河道魁首血劍門的三位真人奪寶交戰過後,傷勢頗重的傳聞卻定然不假。
其傷勢難好還在其次,恐還要傷了壽數。如此一來,今上壽數已逾千載、南王傷重,是以宗室明面上這三位真人之中,短期內僅有北王無恙。
然而他才結嬰不過一百載,修為還是元嬰初期風雨欲來,這大衛仙朝百年後景象,誰能斷得清楚?」
費妻語帶悽然,見得費南応面上也有憂色,便接著言述道:「仙朝的名門望族,大都與匡家人稍親厚些不假。但只要各家真人心念一動,即刻可以抽離出來。
這一點,便是廟堂上那些朱紫大員都是如此。但費家卻無有真人坐鎮,是不是真要如葉涗老祖篤定那樣,將希望全寄托在匡琉亭身上,或該思量了。
是以待郎君成丹過後,入了潁州宗老堂,或也可以向葉涗老祖諫言一二。」
費南応緊鎖眉頭,認真思量一陣,緩緩點了點頭。
「夫人所說甚是,這天下間非但是血劍門這般的左道巨擘難按捺住了,便是太一觀、龍虎宗這些歷來與仙朝親厚的正道這些年也與仙朝關係大不如前。
為此今上甚至都已開始不顧臉面,納合歡宗聖女為妃,足見形勢之差,」
費南応念到此處語氣一頓:「但是,若伯爺此番真能結成上品金丹,或還可以為匡家天下續命數百年。」
費妻聽得眉頭一動,輕聲道:「外海那位,當真有如此厲害?只要是匡琉亭成了他親傳弟子,那仙朝內的宗門家族,便真會偃旗息鼓了?」
「那等存在,又豈是我們可以臆測的?」費南応搖了搖頭,轉而言道:「但葉涗老祖當年便是如此說的,應當如此吧。
大衛仙朝內沒有幾個真人願意伯爺成就上品金丹,但卻也無人敢動他。宗室所有人都巴不得伯爺成丹,卻也無人敢助他。
誰都不曉得外海那位是不是已成真君了,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若不是他無心俗事、又不缺供養,這仙朝早就改了姓了。」
費司馬說完這話,拉住了費妻柔弱無骨的手,輕聲道:「這卻是個註定要血流成河的時候,我們這修行卻不能慢了,還有得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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