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宴只覺心口一陣鈍痛!
是,他早就知道自己註定會對不起楠笙。但他愚鈍,他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以為彼此約定好就只剩下頂峰相見了。
但他從來沒想到過,這去往頂峰的路上,會給她帶來那麼深的傷害。
宋時宴悔恨地還未開口,楠笙輕輕轉過頭來對他嘲諷一笑:「這麼多年來,我遇到了很多好人溫暖的人,也遇到過不少小人和讓人噁心的人。但你,是對我最殘忍的那個。」
聲音里,是無盡的淒涼,哀莫大於心死的悲哀。
宋時宴看著月色下楠笙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素顏:「我說再多對不起都無法彌補給你帶來的傷害,你懲罰我吧。讓我做任何事,我都不退縮。」
「是嗎?」楠笙冷笑聲:「那你說說,你都給我帶來了哪些傷害?」
宋時宴幾乎沒做考慮便出了聲:「第一,少年時期,我明明覺得你最特別最可愛,明明最想和你做朋友,可卻口是心非總是拒絕你的示好、你的靠近,一開始就在你幼小的心上捅了刀子。
「第二,青年時期,我明明確定喜歡你每天都想看到你,可居然答應做說服你出國讀書的說客。不僅如此,在收到你的很多封信件時,總是不及時回信,讓你苦苦等候。
「第三,成年後,我堅定無比地確定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的女孩,可是依然幼稚混蛋地拒絕你、羞辱你,一刀刀往你心上戳。
「第四,兩年前,我在知道你誤會了外婆的去世和你有關後,我卻沒有及時去跟你解釋清楚,任由你一直誤會著。我愚蠢地以為,既然你誤會了,那我們彼此就能更好地朝前走了,因為前面有我們共同的目的地……
「楠笙,我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是個小鎮上出來的孩子,我自卑、敏感、玻璃心,我爭強好勝卻在很長時間內都沒有找到如何強大勝利的途徑。即便是現在有點成績,也是我自己挺不屑的一個方式獲取的成功。
「楠笙,論匹配度,我的所有包括我的智商、情商、愛商都遠遠配不上你。但我怕如果現在還不來糾纏你,以後只會離你越來越遠。楠笙,我愛你,原諒我以前的愚蠢和狹隘。不,不要原諒我,我不值得原諒,你懲罰我,懲罰到讓你消消氣可以嗎?」
宋時宴語速緩慢,每一句里都帶著濃重的後悔,到最後,字字哽顫。
錯了就是錯了,他沒資格辯解。
楠笙就那樣耐心地聽著,沒有打斷他一下。
直到他說完,她才再次扭頭看向他:「可是你想過沒?就算我原諒了你的自私你的自以為是,可不管怎麼樣,我們之間橫著你阿婆一條命。當初如果不是我非要來這裡拍什麼破短劇,也不會給阿婆帶去麻煩,她老人家也不會離開生活了這麼多年的老家,去了一個陌生的她可能並不喜歡的地方。也不會,命喪異鄉。」
「我媽媽和阿婆搬離這裡,和你的短劇無關,和你更沒有關係。都是我的原因!」宋時宴聲音低低的,像是犯了個彌天大錯的孩子。
羞愧地不敢大方承認,又不得不承認。
楠笙詫異:「什麼意思?」
宋時宴斂一口氣:「小時候,我被接回宋家,是我爺爺決定的。但是爺爺也只認我,不接受我媽媽。也因為如此,整個宋家人都瞧不起我媽媽和我阿婆,那麼多年都沒人問津過她們。後來因為我幫宋氏度過了難關,給宋家長了臉,他們開始討好我、巴結我……也趁我不在家的時候,來這裡給我阿婆和媽媽獻殷勤,屢禁不止。因為這樣,我才把我媽媽和阿婆接到了我身邊……那時候,你的短劇還沒上線。」
楠笙瞠目結舌。
她看著他,像是看個陌生人一樣,滿眼探究和打量。
眼前人,明明是放在了心上多年的人啊,明明是她自詡最了解的人啊,可為什麼這一刻如此陌生!陌生到讓人害怕,惡寒!
月光下,宋時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楠笙臉上眼底的破碎和絕望。
他只覺心上突然就破了個大口子,大量的海水灌了進去,沖刷著心上的傷口,密密麻麻針扎一樣。
他突然好怕失去她,比任何一刻都怕。
「楠笙,我混蛋,我應該告訴你的……」宋時宴慌了,聲音抖得不行:「我媽媽之前看到了你給我寫的那封郵件,當時她就讓我馬上告訴你真相,不讓你因為誤會自責。但我還是優柔寡斷地耽誤了時間……」
啪——
楠笙猛地出手狠狠打了宋時宴一耳光。
清脆的聲音一下子被海風吹散,但疼痛卻留在了彼此的身上和心上。
她身上的外套掉了下去,宋時宴伸手撿起來,要給她再披上,楠笙嫌惡地推開,並一把推在他胸口,將他推到在地。
她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滿眼悲愴:「對不起,無法原諒。別來糾纏。」
她一字一頓,低低地說完,深一腳淺一腳跑了出去。
宋時宴愣了瞬才趕緊爬起來追上去。
楠笙連夜收拾東西離開小鎮,租車去了機場,宋時宴一路跟著她也來到了機場。
半夜的機場,不似白天喧鬧,安靜空曠地有點冷清。
楠笙絲毫沒有去關注一直跟著自己的宋時宴,過了安檢後,再也沒力氣朝前走,在最近的一排椅子上坐下。
她呆呆地盯著地面上的某個點,像是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
宋時宴站在她幾米之遠的身後,紅著眼睛看著她,快要碎掉。
她可以不原諒他,但他做不到不糾纏。
決定退圈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備。而在當初踏入那個圈子之前,他就決定了退圈的那一天。
他不敢說一切都因為楠笙,為了讓她更看得起自己……他只是想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完成自己的私慾罷了。
如果能預料到一點如今的傷心,當初他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日夜留在身邊——哪怕自己是個連自己都不喜歡的戴著面具的身份。
宋時宴這一路跟著楠笙回了京城。
回去後,楠笙沒有回家,也沒有去顧家,在和小安合住的公寓裡七天七夜沒出門後,又突然推著行李箱去機場,登上了出國的國際航班。
宋時宴就在她們樓下等了七天七夜後,跟著上了同一趟航班。
他知道,楠笙是要去國外找她自己的外公外婆。
他一路跟過去,又在顧聽樓在德國S城的家門口,守了一個月,才終於見到了單獨出門的楠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