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王夢破碎，猛虎咆哮
「你在作甚麼？快起來！這樣躺在人家腿上成何體統？」
原氏家主露出無可奈何的黑臉，當即沖原無憂小聲呵斥道。
他這個女兒猛虎托世，平日裡行事大開大合也就算了，現在像個小娃娃一樣躺在李氏的才女纖凝公主腿上打滾，這要是傳出去還得了？
原無憂當然也是受了不小的驚嚇，猶如驚弓之鳥般馬上從李纖凝的腿上坐了起來，慌慌張張地整理著自己凌亂的髮簪：「父、父親大人。」
無憂公主劍術無雙，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像老鼠怕貓一樣就怕父親和哥哥的訓斥。
「你啊你啊……」原家主舉起手指點了這個女兒半天，竟然再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來訓斥她，到了末尾也只好憋出一句：「伱這個樣子，叫誰家公子敢娶你？」
「那豈不是天大的好事？」原無憂眼前一亮，脫口而出。
原家主怒目瞪過去，原無憂趕緊低下頭一聲不吭，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嘴比腦快了。
但原家主這次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對原無憂繼續呵斥，而是慢慢走了進來，果然是有什麼要事要跟她說。
而趁著父親進來的空隙，原無憂也抬頭瞪向那個為家主開門的家丁，對他狠狠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父親今天明明要去朝廷參議要事，她還特意命家丁為自己把風。
怎麼現在不僅提前回來了，還直接雷厲風行地直接走進她房中，一點預警的時間都不留給她！？
這事情，把風的人得負全責！
外頭的家丁露出無可奈何的慘臉，其實這事他也沒轍，誰能猜到老爺會突然歸家，而且一進門就直奔公主的閨房，讓他根本沒有機會能通風報信。
家丁關上了房門，房間裡只剩下他們三人，原家主走入其中坐下，朝李纖凝輕輕點了點頭：「纖凝公主，讓你見笑了。」
「原大人。」纖凝有禮地傾身回禮。
原家主看了看李纖凝，又看了看自己那失禮的女兒，臉色似乎有些細微的變化，繼續問道：「纖凝公主，你在這個時候造訪，看來你也是……」
「是的原大人。」李纖凝輕聲打斷了原家主的話，朝他深深垂下頭以表示對自己不敬的歉意。
沒有提及任何具體的事宜，但他們兩人顯然都明白對方話中所指的是什麼事情，原家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明白似的點點頭。
「你們……在猜啞謎啊？」只有原無憂聽得一頭霧水，皺起秀眉看向他們。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對你避諱了。」原家主朝李纖凝點點頭，隨後才轉向轉向無憂，臉色重新變得嚴肅起來：「無憂，關於白龍試演的結果，朝臣們已經有所決定。」
原無憂楞了一下，她萬沒想到父親這趟前來，竟然是要告訴她關於帝君人選的結果。
白龍試演有點像選拔的一次初試，在所有合適人選完成了試演之後，群臣們就會根據他們的表現選定一個人選呈上給白玉龍女過目。
由於這個決定事關重大，所以群臣們往往要閉門數日乃至十數日才能做出這個最合適的選擇，但沒想到這次卻這麼快有了結果。
「這麼快？」原無憂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朝廷已經決定，這次上呈至白玉龍女大人的人選將會是楚氏的長子楚瞬，如果一切順利，他將會作為下一任玉界帝君的儲君，開始閉門三年的深造和研習。」
原家主將朝臣們共同作出的決定如實說出，臉上倒是一點也看不出為女兒感到惋惜的樣子。
「什——麼——！就是那個看著弱不禁風的楚家公子？他哪點像帝君了？」原無憂好像突發惡疾一般，拂動身上那條金絲虎紋長裙，氣急敗壞地說道。
「楚瞬是群臣選出來的帝王之才，人選已經得到了當今帝君的首肯，不容再更改。」原家主無視女兒的怒氣，繼續有條不紊地說道。
「不可能！下任帝君人選從來都是根據白龍試演結果而評定的，我的成績冠絕所有同輩的皇族之後，怎麼可能不選我！」
原無憂握著那把刺入地板的寶劍，充滿怨氣地把不悅發泄在劍上，越刺越深。
「白龍試演的成績只是作為群臣的參考，最終還是要由朝廷做出決定，否則直接按照試演結果推舉不就行了，還何必多此一舉設立群臣眾議？」
「可下任帝君要是沒本事帶士兵們衝鋒陷陣，開疆拓土，算什麼帝君啊！」
「衝鋒陷陣是將軍的事情，帝君要做的是身居中央，調度四方，以你這副脾氣，多半坐一會就已經如坐針氈，吵著喊著起來了。」原家主淡定地回答。
白龍試演主要考驗的是皇族子女的身手以及使用各種武具的技巧，同時也有類似模擬沙場的戰鬥，以考驗他們的征戰和領兵才能，在這些項目上，原無憂確實具有極大的優勢。
但這位劍術無雙的公主殿下那胸無城府的性格，卻也成為群臣們對她思量的重點。
人說原氏多出將帥，這話並不是毫無依據的，原家一脈性格剛烈直率，是天生就適合行軍帶兵、衝鋒陷陣的大才，但這樣的性格能融入將士，卻難以制服朝野。
「沒坐過怎麼知道！」原無憂氣鼓鼓地將整把寶劍都沒入地板，只剩個做工精緻的劍柄露在上頭。
「哎呀別生氣啦，要是被選中就要前往白龍山深處進行三年的閉門學習，你也不想三年被困在那裡誰都見不著吧？」李纖凝也放下手中的刺繡坐到她身旁，哄著她說道。
「哦！原來你也早知道了！所以今天才特意來陪我的！」原無憂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了，哇的一聲想要哭出來。
原來李纖凝早已收到來自宮廷的小道消息，擔心她這個青梅會因一時之氣做出什麼事來，所以才馬不停蹄地趕來原府，約她一見。
這裡里外外的，竟全都是圈套！
李纖凝雖然和原無憂同歲，但年僅十六的她早已深諳各種世事，甚至能有直達宮廷的信息渠道，取得消息的速度並不比原氏家主這位朝廷重臣要慢，光是這點就可見兩人在城府上的差距。
而像她這樣小小年紀就涉足政事的，在楚氏和李氏的家族裡大有人在，她甚至不是其中做得最滴水不漏的那個。
帝君王位的選拔，實際上遠比原無憂想像的還要複雜和深遠。
她只適合那些有硝煙的戰爭，卻從未真正涉足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好啦好啦，你在白龍試演里打破了多個此前的記錄，這些可都記載在冊呢，這不也挺威風的嘛。」李纖凝拂著她的背，邊笑邊說道。
「打破記錄也不選我，他們將來肯定後悔！」原無憂一聽更難過了，像炸毛的貓咪一樣叫道。
「你這話倒沒說錯，你在白龍試演里表現出優秀的成績，證明了你身上繼承了優秀的神龍之力，朝臣們不想浪費你的天賦，所以對你發出了一個新的提議。」
原家主似乎很享受這個女兒終於打破了做帝君的春秋大夢，繼續將此行的目的往下說。
「什麼提議？」原無憂鼓著腮問道。
「將你許配給楚瞬，在他三年歸來之時完婚，這麼一來，你就會作為玉界帝君的正妻母儀天下，誕下與他結合的優秀麟兒，繼續繼承國祚……」
「他不止贏了我，還想要娶我？簡直是大膽啊！」不等父親說道，原無憂已經再度從悲傷中走出來，怒而罵道。
「你倒是想得美，人家楚公子才不會主動提此等婚事，這是我提議的想法。」原家主慢悠悠地沏起茶來，看了眼炸毛的女兒答道。
「好哇，有你這樣的爹麼！女兒爭不過別人，就想把女兒嫁過去！你明明答應過不會幹預我成親的！」原無憂氣得直發抖。
「以前是以前，現在楚公子可是儲君的唯一人選，未來的帝君，你嫁過去，爹這輩子就安心了。」原家主理直氣壯地反駁。
但這時他才忽然發現，李纖凝這個李家公主已經許久沒有插話，而是以一種相當陌生的眼神在暗中看著他。
「原大人，我們楚原李三家向來不輕易通婚，我想你應該清楚個中緣由吧？」李纖凝忽然開口說道，先前語調中的輕笑早已悄然消失。
玉界的三個皇族世家之間不會輕易通婚，是為了避免產生坐大的一脈，壟斷王位形成世襲。
王位的選拔向來都必須充滿明爭暗鬥，這並非任何惡習，而是朝臣們的刻意為之。
能坐上帝君之位的那個人，必須要擁有駕馭臣下、調度居中的帝王本事，而這些本事是不可能從那區區三年的閉門學習里就能習得的。
所以他們必須要讓每一代的繼承人們儘可能地爭奪，在這個過程中，那些不適合王位的人就會被天然篩選出去，而那些適合王位的好苗子則會因此積累下自己的政治力量。
等這些苗子裡跑出一個最終的勝者，他就能憑藉自己積累下的那些勢力，非常輕鬆地登上王位，駕馭這個國度駛向更遠的未來。
這是所有有資格繼承此位之人生來的命運，如果不善爭奪，那就只有作為敗者離場，一直到最終的勝者角逐而出，才會將他們召回——被調至邊關的原震曜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但現在原大人提出的這個建議，卻是讓當代最出色的楚瞬和原無憂成婚，以他們二人的天賦加上地位，日後誕下的後代將會較之其他人有著更明顯的優勢。
若是王位一直落在同一支血脈上，豈不是違背了眾人最初設立選拔的初衷？
最近這些年，原氏世家一直處於逐漸凋零的狀態，隨著原無憂的母親早前離世，他們這一代就只有無憂和震曜這一對龍鳳胎，在皇族世家中已落了下風。
李纖凝想知道這位原大人到底是一心想為女兒好，還是在盤算著什麼借夫家的勢力再起，要拿她這個珍視的閨中好友當家族的工具使。
「外人的閒言閒語，你以為我在宮中聽得少麼，纖凝公主。」原家主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我剛提出這個提議，旁人就已經有所猜疑了，但那又能怎麼樣……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不想她終日只知道與劍作伴，幻想著能仗劍走天涯。」
李纖凝細細看著這個男人眼中的情緒，斟酌著他的話里有幾分真假；而原無憂則長長嘆了口氣，也不再抓狂地喊叫了。
父親每次端起這個認真的樣子，她就不敢再繼續胡鬧下去了，她已經是個梳起長發的公主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總是小女孩鬧脾氣了。
「無憂，你不小了，你該記得我從小就教導你，我們生來就是皇族，是世家，這不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特權，而是龍女大人分配給我們的責任。」
「我們背負皇族之名，生來就要比普通人更努力，更優秀，這樣我們才能擔當得起朝廷的重任，帶領玉界的方方面面繼續往前走，你十六歲了，是時候該認真想想自己究竟想要怎樣的人生。」
同樣是生於東方的大帝國，在國境內同樣擁有著至高的貴族和皇族。
然而拜占庭和玉界之間，兩者對於各自「皇族」的理解卻截然不同，進而誕生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上層階層。
原家主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原無憂的閨房，掩上門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