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為民在回憶過去的時候。
幽影仿佛不會說話的木頭人一樣，半個字的回應都沒有。
說著說著。
廉為民自己也累了。
他搖頭苦笑道：「人的年紀大了，難免囉嗦，還望你不要介意。」
幽影站將起來，微微躬腰道：「學生絕不會這樣想！」
「你啊你，說話坐著說就好，站起來幹什麼？」廉為民責備道。
幽影重新坐下，並順勢倒了杯茶，遞給了廉為民。
後者嘴巴早就說累了。
接過後抿了一口。
「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但要取得成功，就需學老師這樣，即便再渴，也要學會克制。」
幽影聞言若有所思。
須臾後回道：「學生對金錢和權力沒有任何欲望，我只會殺人。」
廉為民聽笑了：「為師就隨口一說，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宰相大人身邊多為因為利益而聚集在一起的人。
現如今來了一個如此純粹的殺人兵器，他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
再次仔細打量幽影。
廉為民問道：「既然你那麼想殺人，那麼為師需要先了解你的實力，多年未見，不知你比十年前精進了多少？」
「強出不少。」幽影言簡意賅道。
「不少是多少？」廉為民眼眸一亮。
「老師先說，你最想殺的是誰？」幽影不答反問道。
廉為民仔細想了想。
收起笑容一本正經道：「龍椅上那位。」
這當然是廉為民最真實的想法。
可這句話但凡任何一個人聽到，恐怕都會目瞪口呆。
因為殺龍椅上那位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簡單，但是殺他之前，你得先掂量自己有沒有命走到他面前。
可是。
幽影仿佛是那種不會開玩笑的性格。
他居然點了點頭：「明天學生就去做。」
刺殺當今聖上，這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情。
但幽影面無表情，仿佛這天底下最忤逆最困難的事情，都無法激起他那顆冷漠的心。
廉為民氣笑了。
「你這人，挺無趣的。」
幽影不言，微微低著眉眼。
不知過了多久。
廉為民再次問道：「你知道肖雙陽嗎？」
「天底下最接近七重天的那位？」幽影抬起頭來。
廉為民點頭：「他現在就在京城，你比之他，如何？」
「沒打過，不清楚，但是如果老師有需要，我會嘗試把他的人頭摘下來。」
可能是擔心廉為民以為自己在說大話。
幽影隨即補充道：「用命去摘！」
廉為民眉頭微微挑動。
自己這位學生跟肖雙陽到底誰厲害。
他也看不出來。
但是那股向死而生的勇氣，是現在廉為民最為需要的東西。
思索片刻。
廉為民叮囑道：「你是我手裡最鋒利的刀，但太過堅硬的兵器，韌性往往都不夠，很容易折斷，所以肖雙陽你暫時別去想。」
幽影沒有回話，甚至連個表情都沒有。
見狀，廉為民嘆息道：「你這孩子，心中想什麼，總得有些表現，不然我派你出去做事，哪裡能觀察出來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只要是老師安排的事情，幽影絕無推脫的可能，至於願意不願意，對我，對老師來說都不重要。」
這是幽影來到以後，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廉為民聽完後有些出神。
他那雙深邃的眸子看上去是在觀察幽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是在看過往。
須臾回過神後。
廉為民有些動容道：「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性子？」
幽影回答得乾脆利落：「殺死那些同窗以後。」
廉為民一時無言。
這世界上很少有非黑即白的事物。
做為一個使用者，當然希望手裡的兵器沒有感情。
但若身為老師，誰又會覺得擁有一個冷漠無情的學生會是一件好事呢。
只不過，現在的一切都是廉為民親手造成的，他也知道無力改變這種現狀。
三菜一湯加上老酒總算上齊。
廉為民本想陪自己多年未見的學生好生吃一頓不合時宜的飯。
哪知卓寬突然來到了府上。
「宰相大人，舟小桐出事了...」
之前在街面上追逐陸天明的硬漢，此刻低頭站在堂廳內，眼眶發紅，像個受到驚嚇的大姑娘。
廉為民放下還沒遞到菜盤裡的筷子。
眼神冰冷得像是要吃人。
卓寬顯然從未見過廉為民真正生氣的樣子。
嚇得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
「這事與我無關，都是舟小桐自作聰明...」卓寬急忙解釋道。
廉為民眉頭微擰，寒聲道：「你至少先要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卓寬早就準備好了措辭。
把剛才發生在夢樓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當然，添油加醋是必不可少的。
在舟小桐存活機率不大的情況下，卓寬自然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聽信了讒言的受害者。
了解了事情的大體經過後。
廉為民眼眸忽閃著，搭在桌面上的手，更是捏得嘎嘣直響。
「老師，您曾教育過學生，欲望要克制，同樣的，憤怒也要克制。」一旁幽影冷不丁說道。
廉為民長長吐了口氣。
然後才道：「也就是說，你跟舟小桐沒有吸取俞中寶死在青龍手裡的教訓，再一次擅作主張？」
卓寬心知不妙。
急忙解釋道：「是舟小桐叫我去瓦子裡喝酒的，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他有圍殺潘宏財的計劃，宰相大人您要明鑑啊！」
廉為民沉默，面色陰晴不定。
等總算控制住心中的憤怒後。
他又問道：「所以你就把他丟下，獨自面對潘宏財和臧一，自己卻跑了？」
卓寬急忙擺手：「大人，我那不是遇到陸天明了嗎？這小子你又不是不清楚，雖說實力只有五重天，但是身上寶貝多，煩人得很，如果不先限制他，他能把人給噁心死，何況那臧一是後來才到的，我根本就不知情...」
說起陸天明。
卓寬又想到了那件灰絲小馬褂。
然後趕緊補充道：「對了大人，陸天明手上有一件馬褂，據他自己說是黃青慕原本穿在身上的袍子，那馬褂有古怪，會自行變化，想來長冥法師等人的死，跟他也脫不了干係！」
「黃青慕的袍子？」廉為民眉頭一挑。
別人可能不知道黃青慕的袍子有什麼用。
但是他身為黃青慕的幕後老闆，還是知道那件袍子的用處的。
現在聽聞陸天明又摻和了進來。
當下再無法保持鎮定，抬手就把一個杯子砸向了卓寬。
「廢物，連個瘸子都對付不了？」
旁邊幽影突然開口：「老師，幽影有一個特別想殺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殺！？」